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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社会论文大全11篇

时间:2022-03-12 06:56:35

艺术与社会论文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1)

当人类社会迎来高新科技迅猛发展的时代,艺术与科学的直接对话逐渐成为世界各国感兴趣的热门课题。艺术与科学是人类文明的两大主要形态,是引导人类迈进文明社会的旗帜,两者之间的内在联系十分紧密。许多科学家把追求科学的美感看得高于一切,看成是大自然给予自己的最高报酬――天道酬劳。天地之大,是美把艺术同科学紧紧联系在一起,成为一个有机整体,恰如左右脑构成完整人脑一样。科学的最高境界是艺术,是诗、是画、是歌、是舞。艺术与科学所追求的最高目标都是增进人类的幸福,只有艺术与科学完美结合,才能造福人类。

1艺术与科学是人类理想精神与实践经验的智慧结晶

科学的概念人们并不陌生,但许多人对科学的理解有偏见,认为只有从事自然科学研究才是科学。其实不然,科学的内涵很广,它是人类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的综合知识体系,科学为适应人类生产力发展的需要而产生,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经验总结。科学分为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大类。前者主要包括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地理、医药等学科,后者主要有政治、经济、历史、军事、文化、艺术等。科学是一个广阔的领域,艺术也属于科学的范畴。

艺术虽然也是科学的一个门类,但它又具有自己的特殊性。它是人类按照美的规律创造物质世界的同时,也按照美的规律创造自身的一种实践活动,是人类能动的、创造性的实践力所生产出来的精神产品和物质财富。艺术的最大特征有三:其一追求科学真理;其二具有天才的创造性;其三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即真、善、美。所以,艺术既是创造性的意识形态,又是审美的、创造性的生产形态,它的主要目的是实现其审美价值,以满足人们心灵的渴求和精神的需要,从而唤醒人们超越美学贫困的自创力。如我国的民歌,特别是旧时陕北的民歌及民间年画、春节秧歌、社火、神话传说,以及《西游记》、《聊斋志异》、希腊神话等,都是人们理想愿望与精神意志的据实体现,让人们在物质上难以实现的愿望从精神上得以弥补。

艺术的种类归纳起来,从形式上分有:(1)以音乐、舞蹈为主的表演性艺术;(2)以绘画、雕塑、书法、工艺、建筑、摄影为主的造型艺术;(3)以散文、小说、诗歌等文学形式为主的语言艺术;(4)以戏曲、舞蹈、影视艺术为主的综合性艺术等四大类。从创造手法上可分为:(1)以描写历史题材与现实生活为主的再现性艺术,即侧重真实地再现人们生活的外部世界的客观事物;(2)以描绘超越现实生活及人的内在精神和情感为主的表现性艺术,即侧重主观世界中精神情感的渲泻。从社会功用上又可分为以观赏性为主的艺术(如音乐、舞蹈、绘画、书法、雕刻、戏剧、影视等)和以实用性为主的艺术(如建筑、工业造型、商业包装、平面设计、民间手工艺、服装设计、装潢设计、生态建设、园林规划、环境美化、人文景观、考古、测绘、书籍装祯、电脑动画等)两类。其中实用性艺术主要体现在美术领域,而这一领域都需要借助科学方法才能完成,可见美术具有实用与审美的双重属性,既属于精神生产,又属于物质生产,充分体现了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的辩证唯物主义哲学观。因此,艺术作品的创作与科学发明不可分割,它是人们借助一定的物质材料和工具,借助一定的审美能力和科技水平,在精神与物质材料,心灵与审美对象相互作用、相互结合的情况下,在充满激情的创造性的劳动生产实践中所获取的科研成果。

2艺术与科学是引导人类迈进文明社会的光辉旗帜

以我拙见,艺术是人类的母系文化,它的产生使人类告别了愚味,走进了文明,成为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这一点我们从古代文明和现代文明中均可得到印证。我们说科学是人类社会实践生产活动的经验总结,人类的生产活动正是集中体现在物质生产、人口生产和精神生产这三大社会生产实践活动中。物质生产是人类生存的物质基础,包括衣食住行等方面;人口生产是人类种族繁衍、生命延续的必要生产;精神生产则是在物质生产、人口生产都得到发展的前提下,人类理想、愿望、情感、意志、精神的自然表达。而艺术与科学均体现在生产实践活动的始终,美好生活的渴求与科学生产技术的发现运用,使得三大生产日益繁荣。

尽管在艺术的起源上,学术界有许多不同的观点,诸如“摹仿说”、“游戏说”、“巫术说”、“表现说”、“潜意识说”等,但我还是比较赞同普列汉诺夫的“劳动说”和格斯关于“劳动创省人本身”的马克思主义论断,这在远古先民艰难困苦的生存发展史中便可窥见其斑。考古学和美术史学上人们常常把人类用石块打造的第一件生产工具(武器)称为原始美术即原始造型艺术,其产生可追溯到一千八百万年以前,它虽与天然石头有所不同,但严格意义上讲并不作为一种审美意义的活动,所以可视作原始艺术的萌芽。真正称得上的美术遗物最重大的发现则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人类装饰品,如我国“山顶洞人”的装饰品(四、五十万年前)以及欧洲的洞穴壁画,还有法国洛赛尔出土的《手持牛角的妇女》,表现了一个手拿牛角主持原始宗教仪式的妇女,而最著名的则是奥地利维林多夫出土的石雕女像,被欧洲学者视为“维林多夫的维纳斯”,作品的造型虽不怎么美,但女性的特征十分鲜明,充分体现了母系氏族社会的生殖崇拜。

特别是我国距今一万年前,新时期时代出现的彩陶在人类的文明进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如以仰韶文化为特征的半坡型、庙底沟型和马家窑型等彩陶的创造,表现了先民在长期的社会活动和生产实践中不断观察体会,逐渐丰富着美的知识、形式美的组合能力,及科学的工艺制作技能,使其实用性与艺术性进一步更好地结合。随着青铜时代的到来,工艺和科技水平的具体反映,为科技生产的发展提供了更加丰富的经验,使秦汉的宫殿陵墓建筑如此辉煌,如秦陵墓的营造与陶俑的制作被后世称为“世界奇观”,与埃及金字塔、法国巴黎埃菲尔铁塔等一并作为世界文化遗产被加以保护,其艺术性与科学性至今令人称奇。到了盛唐,由于国力强盛、政治开明、经济繁荣、国泰民安,使唐代的科学文化艺术得到了极大地发展,音乐、歌舞、文学、绘画人才辈出,传世之作盛多。而这些艺术家又都是各种文化修养极高、艺术造旨极深的大师,如画圣、书圣、诗圣、诗仙,以及唐宋“家”流芳千古的名篇。此外还有大唐的建筑、工艺唐三彩、丝绸业等,融艺术与科技为一体的社会物质生产均体现了当时世界的最高成就。至于北宋的翰林图画院、元代的戏曲、明清的小说,举不胜举的艺术创造与科技发明谱写了中华民族的文明史,使我国成为亚洲文明发祥的摇篮。只是到了近代,由于清代统治者的关闭守旧,加之社会分工越来越细,特别是明清艺术的脱离现实,使艺术逐渐与科学越走越远,以至于将先民遗留下来的大量科技发明失传,例如战国的鲁班,相传他曾发明了“泥牛木马”,可惜没有流传下来,却作为秘诀随其离世而去,此类例子不胜枚举。

西方的科学与艺术的结合最典型的时代始于古希腊,约公元前三千年至一千年。由于古希腊地处爱琴海,曲折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使大海成为希腊人同外界交往的主要通道。特别是奴隶主民主政治的建立使希腊人较多的享受到民主。人们的思想活跃,尽管物质生活简朴,吃着圆葱、橄榄,喝着清水,住着石屋,但人们的精神生活相对丰富,他们像孩子一般天真,对事物感兴趣,爱刨根问底,他们谈论政治,辩论哲学、思考宇宙和人生,寻求美的客观标准,甚至对数学感兴趣,将数作为衡量世界的基本准则,一切从数的概念出发,讲究比例的匀称和谐,发明“黄金比率”,无论人体还是建筑,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均以数学的关系来判断,这才使得古希腊历史上出现了雅典卫城建筑、雕塑掷铁饼者和爱神维娜斯等传世名作。同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荷马、波留克莱特斯、米隆等大哲学家、大诗人、美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艺术家也都出现于此,古希腊成为欧洲文明的摇篮。

欧洲文明史上另一个辉煌的里程碑是公元十三至十六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它被史学家称为“理智与科学的时代”,是艺术与科学紧密结合的时代。人们以理性的代替了禁欲主义,以科学发展代替了愚昧落后,产生了人文主义思想――新兴资产阶级的理论武器,使文艺复兴,这场伟大的社会变革波及整个欧洲。而这一思想正是从古希腊文化歌颂人、关注人自身的思想中寻找到的,大批精通科学的艺术家们一方面从古代艺术里汲取营养,探索造型艺术规律,另一方面将人体比例、透视、解刨、明暗等科学法则逐步确立下来,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如果说文艺复兴为绘画艺术的素描基础奠定了科学基础的话,那十九世纪的法国印象派则为色彩的科学化做出了不朽的贡献,成为至今世界各大学派色彩教学的重要科学理论依据。文艺复兴之后,欧洲各国在政治制度、宗教、自然科学和艺术诸多方面发展和探索,开始以新的人生观和科学的手段探索自然奥秘,以更加活跃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去观察自然、认识世界。特别是工业革命和19世纪下半叶以后的法国大革命,使世界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取得了许多重要的成就,产生了一大批伟大的学者和艺术家,如1893年法国达盖尔发明的摄影技术,在向绘画艺术提出严峻挑战的同时,逐渐形成了一门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的独立艺术门类,在今天的科学实验、太空探险、影视艺术、新闻报道和教育卫生等领域仍被广泛应用。正是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工具材料等媒体的革新,使法国在19世纪成为欧洲的艺术中心,以及科学技术、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从而促使了欧洲文明的迅速发展。随着自然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人们对光学和色彩学也开始深入研究,新的视觉语言和艺术审美功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因此,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写实主义和印象主义的艺术运动和文艺思潮相继在法国产生。

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中叶,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欧洲诞生。十月革命后的苏联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使其无论在科学、经济、工农业、教育、卫生、还是文化艺术都跃居世界之首,核试验、人造卫星、航母等现代化高科技不断涌现,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无比优越性。于此同时大批的文艺人才和优秀作品相继出现,对我国等社会主义国家及整个世界影响深远。然而到20世纪下半叶随着苏联的解体,许多科学家纷纷前往美国,其实早在世界进入冷战时期,美国就已升始在全球网罗人才,其中我国的科学家也不少,艺术家更多,以丁绍光为首的画家们还组建了美国中国美术家协会,世界经济、科技、艺术中心几乎全部转移至美国。

综上所述,世界艺术中心的几经转移告诉人们:社会政治制度、物质经济基础、科学技术、思想意识等都与艺术创新发展的关系重大,尤其科学创新与艺术繁荣是社会向前发展的强大动力,艺术与科学是引导人类社会走向文明发展的旗帜。

3科学呼唤艺术是时展的必然要求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古老的东方大国送来了马列主义的共产主义科学学说,使中国大地焕然一新。在二十世纪的半个多世纪里,中国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在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践相结合的思想的指引下,迎来了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的胜利实现,翻身作主的亿万劳动人民以高昂的斗志和饱满的热情投入到火热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中。五六十年代,人们的物质生活虽然十分清贫,但精神面貌却格外饱满,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一般民众,他们以苦为乐,以苦为荣,忘我的工作和劳动,大批高级知识分子纷纷从海外归来,使我国各条战线捷报频传。在国外的重重封锁下,我国不但没有被困难击倒,而且还成为三大拥有核工业和航天航空技术的国家之一。八十年代开始的改革开放政策,使我国的经济建设步伐大大加快,国防、科技、教育、文化、卫生人才辈出,成就辉煌,充分体现了邓小平同志提出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正确论断。在跨越二十世纪之际,香港、澳门顺利回归,祖国宝岛台湾与大陆的统一也是人心所向,申奥、入世、全面实现小康等一系列战略举措更加展现出我国的日益繁荣与强盛,并越来越显示出中国在维护世界和平与人类进步事业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与此同时,我国的艺术事业在继承民族优秀传统和延安时期的革命文艺精神的基础上,将吸收外来艺术精华与本国现实相结合,在“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推陈出新,百花齐放”的马克思主义科学文艺理论方针指引下,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文艺家和名作,如歌剧《白毛女》,舞剧《红色娘子军》,组歌《黄河大合唱》,舞蹈史诗《东方红》,京剧《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油画《开国大典》,中国画《流民图》、《以身许国图》,大型雕塑《人民英雄纪念碑》、《收租院》,电影《焦裕禄》、《喜盈门》,电视剧《长征》,小说《人生》等。在艺术繁荣的同时给艺术教育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转机,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大好局面,如高等艺术院校从只有八个大地区各有的一两所,发展到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均有艺术院校,几乎所有大学都设置了艺术科系、院所,许多高校的普通专业也都开设了艺术选修课,并规定学生必须取得某一门艺术专业学分方可毕业。

时至今日,世界上许多科学家均认为,科学的发明创造离不开艺术的情感和思维,离不开人文主义的关怀精神。真理有两种:一种是指引道路的真理,一种是温暖心灵的真理,科学是前者,艺术是后者。没有了艺术,科学就像一把精致的镊子,即使放在铁匠的手里一样无用,而没有了科学,艺术就会被江湖骗子搅成一团乱麻。艺术的真理是防止科学变得不近人情,科学的真理是防止艺术变得粗俗可笑,科学与艺术的最终目的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为了人类更加美好的幸福生活而不断发明创新。

所以,人们又回过头来呼唤艺术与科学的互动和结合是时展的必然要求,时代需要的是科学的艺术家与艺术的科学家,科学与艺术就是先进生产力发展和先进文化前进方向的具体表现,先进生产力的发展可奠定雄厚的物质经济基础,先进文化艺术的繁荣可满足人们健康的精神需求。为人民谋利益谋幸福是几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奋斗目标,作为最先进的先锋队伍组织――中国共产党,就是要率领亿万中国人民昂首阔步、精神抖擞地朝着现代化强国的富裕之路奋勇前进,让世人共睹二十一世纪属于中国美好前景的壮丽画卷。

参考文献: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2)

艺术是人类情感外在形式的表现,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是促进人类精神文明的自觉动力,也是人类精神文明的主要内容,精神文明离不开文艺的推动力。我国自1979年9月在党的十一届四中全会首次提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概念以来,就明确概括地提出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内容,即教育、科学、文化和理想、道德风尚,以及文化生活的文明。精神文明既然包含了教育、科学、文化和理想、道德风尚,以及文化生活的内容,实际上也就涵盖了艺术的相关内容。

艺术活动是一种创造、展现和体味具有内在意蕴的意识世界的活动,这种活动的基本特征表现为形象与理性的统一、情感与认识的统一、审美与意识形态的统一。艺术活动是人们运用审美的方式,认识客观世界、反映客观世界而进行的艺术欣赏和创作的过程。精神文明则要求从教育、科学、文化、理想、道德等方面去建立服务社会客观实际的意识形态和精神面貌,这些要求都与艺术活动的要求有了内在的统一。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阐述了文艺属于一定社会中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它产生并服务于一定社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存在。因此,我们强调艺术服务社会就是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再创造、再发挥。而精神文明科学概念的提出,也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的重大发展。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曾经论述过人类文明问题,研究了人类文明产生和发展的规律,阐述了与精神文明有关的一系列理论问题,论述过社会主义社会必须重视思想文化建设,论述过思想文化建设的进步对于建设社会主义的重大作用。但是,明确提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提出在建设社会主义物质文明的同时,必须努力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并认为它是社会主义社会的重要特征,把它作为现代化建设的一个重要目标和重要保证,作为凝聚、激励人民的重要力量和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这还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党在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的基础上提出来的,是对社会主义再认识的重大成果,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因此,以上关于艺术它产生并服务于一定社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存在以及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内涵都是继承发扬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

认真分析艺术活动的功能特点不难发现,艺术活动的审美认知功能、审美教育功能、审美娱乐功能都同精神文明有密切的联系,人们通过艺术活动,认识自然、认识社会、认识历史、认识人生实际上与精神文明的教育、科学、文化内容相统一,只是艺术活动进行了审美的提炼,而这恰恰是精神文明的最高境界。人们通过艺术活动,受到真、善、美的熏陶和感染,思想上受到启发,实践上找到榜样,认识上得到提高,潜移默化地使人的思想、感情、理想、追求发生深刻的变化,引导人们正确地理解和认识生活,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这又和精神文明的理想、道德风尚内容不谋而合。人们通过艺术审美活动,获得精神享受和审美愉悦,使身心得到愉快和休息。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处于一种完全忘我的状态,沉醉其中,并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快乐,艺术作品欣赏时,读者、观众也同样处于一种忘我的状态,沉醉在艺术的天地中流连忘返,这刚好与精神文明内容的文化生活相对应,既满足了人们的文化生活。艺术活动的功能与精神文明的统一绝对不是偶然的,它是我党根据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基础,结合了艺术的“从属论”、“形象论”、“本质论”而提出的科学概念,因此,具有客观现实的意义。

艺术活动的功能特点与精神文明的统一并不是说艺术活动等同精神文明,应当说精神文明包含艺术的内容,艺术能够集中反映精神文明的客观要求,同时,艺术能够促进精神文明的建设。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探讨这个问题。

1从艺术的分类来分析

艺术包括了视觉艺术(绘画、雕塑、建筑、摄影、书法等);听觉艺术(音乐、诗歌等);视听艺术(舞蹈、戏剧、戏曲、电影、电视等)。从艺术的类型可以看出,艺术实际上体现了在人们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已经同精神文明的内容产生了交叉。

2从艺术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

根据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艺术与科学都是属于意识形态领域,都是人类掌握世界的一种方法,从这种意义上讲艺术与科学有着内在的关联。随着西方现代学术朝分门别类的方向发展,艺术与科学走上了独自发展的道路,并且逐渐形成两种似乎相互对立的文化符号形式。但是,随着科学和技术的发展,艺术与科学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又走到了一起。甚至一些科学家认为,科学在本质上是一种艺术,是人类对外部世界的一种具有美感的掌握。与此相应,艺术也越来越与各种高新技术结合起来,成为一种设计,服务于当代社会的方方面面,美化科技外观产品,这又和精神文明的科学内容紧密联系了起来。

3从艺术与道德的角度来分析

根据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学说,艺术是道德教化的一个重要的工具;在评价艺术的价值的时候,要重点考虑艺术的思想内容所具有的道德价值和政治倾向。尽管现代西方美学主张为艺术而艺术,但其背后仍然还是隐含阶级利益,也无法回避艺术道德教化的作用,因此,艺术与道德的关系再一次说明精神文明与艺术的统一性。

根据艺术与精神文明的内在统一性,完全有理由通过艺术活动的作用来大力推进精神文明建设。但是,如何来推进当今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建设是摆在每位艺术工作者面前的任务,作为艺术的主导者(艺术家或艺术工作者)以及艺术观众,该怎样来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呢?

作为艺术工作者,首先必须具有独立的人格和丰富情感,要具有良好的修养和突出的审美能力,同时要勤于观察和思考,深刻了解社会,具有丰富的想像和创造能力,具备精湛的艺术技能。另外,要时刻铭记肩负的历史责任,要有立足于生活,服务于大众的创作思想,创作的艺术作品能够塑造和谐之美,具有审美价值,能够丰富人们的精神文化。作为艺术观众,要通过艺术审美活动,陶冶情操,发现艺术与生活的内在之美,传承美的精神,并结合自己的实际去塑造求真、求善的艺术之美。

通过艺术工作者和艺术观众来构建精神文明应当说具有科学性和可操作性,实际上,艺术本身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承担了精神文明的责任,将艺术活动推进精神文明建设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此,艺术活动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中能够发挥重要的作用,尤其在构建和谐社会主义的当今,将马克思主义的文艺理论来指导艺术工作,服务精神文明建设是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中共湖南省委高等学校工作委员会.湖南.中南大学出版社.2004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3)

关键词:当代中国;艺术学理论;核心作用;引领;艺术创作;核心价值体系;文化发展

中图分类号:j0文献标识码:a

当前,在我国学术界、文化界,有一些关于艺术学理论研究、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的学术讨论和科研成果。在文化部和中国艺术研究院,以王文章、于平、王列生、李心峰研究员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开展了一系列有关艺术学理论的相关研究;在中国传媒大学,以原中国文联副主席仲呈祥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北京大学,以彭吉象、王一川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东南大学,以凌继尧、王廷信、陶思炎、徐子方、谢建明、刘道广、姜耕玉、张燕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以陈池瑜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北京师范大学,以周星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以高建平研究员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南京艺术学院,以黄惇、刘伟冬、夏燕靖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中国美术学院,以曹意强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南京大学,以周宪、康尔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上海大学,以蓝凡、金丹元、林少雄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杭州师范大学,以李荣有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艺术学理论研究的本体方面都进行了不同程度、不同领域及侧重的相关探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但是,目前的现有理论研究中把艺术学理论本身的地位、作用、创新、发展放置在文化建设,特别是当下文化建设的社会语境之下予以考虑、研究的还比较少。以上说明的问题大致表现为三个方面:其一,有相当一批涉及艺术学理论本体问题探讨的相关研究成果,但对于艺术学理论推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以及二者之间存在的互动关系的研究较少。其二,现有艺术学理论研究中从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现实出发、关注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的理论研究较少。其三,停留在学理层面的研究成果较多,而结合当代中国文化发展建设的社会现实问题的理论研究成果较少。

有鉴于此,本文认为深入思考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尤其是艺术学理论应该发挥其引领当代中国的文化发展方向的核心作用这一理论命题非常必要。

一、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兴起的社会背景

1、当代中国文化建设大发展大繁荣的社会现实背景。

在当代中国,整个社会对文化和艺术的需求非常迫切。近年来,国家在文化发展战略上提出了“文化自觉”的概念,十七大党中央提出“更加自觉、更加主动地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兴起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高潮”的“两大一新”的方针和要求,整个社会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到社会建设、政治建设、经济建设、文化建设“四位一体”协调发展的战略目标,再到胡锦涛同志《在十七届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二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更加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地位与作用,愈加鲜明地要求加快文化建设的步伐。2011年,胡锦涛同志在《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对文化建设在全党、全社会中的重要地位做了更进一步的有力提升,强调“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是马克思主义政党思想精神上的旗帜”,“在前进道路上,我们要继续大力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坚定不移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①十七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更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指导我国文化改革发展的纲领性文件。全会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战略目标,提出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兴国之魂”的重要论断,提出了推进我国文化改革发展的极端重要性和紧迫性,提出了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基本任务,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总体要求,提出了我国文化改革发展的重大举措等十大要点。《决定》指出:“全党必须深刻认识到,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是马克思主义政党思想精神上的旗帜,文化建设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文化的积极引领,没有人民精神世界的极大丰富,没有全民族精神力量的充分发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②在当代中国,文化理论研究的地位不仅更加突出,而且成为社会研究热点,艺术基础理论研究的作用也随之凸显。

2、艺术学从一级学科升级为学科门类的历史机遇。

在当代社会,文化已经成为国力强盛的主要标志,艺术也进一步成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主要构成力量。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血脉和灵魂,而艺术则是文化的主要载体和重要组成部分。不论是文化事业还是文化产业,艺术都是其中的基础性构件。当前,艺术对社会其他领域包括经济、金融的影响力正在日益增大。正是因为文化艺术拥有对于社会、经济、政治如此重要的地位,所以,在西方发达国家,艺术一直被设置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体系中的重要学科和门类。

正是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两大一新”的客观现实和当今时代、当代社会对先进文化建设、文化发展的殷切期望和热切企盼,以及要求用先进文化全面引领社会发展的迫切要求,才把原来的二级学科艺术学推向现在的艺术学理论一级学科。同时,在构建各级学科平台体系的过程之中还要面临很多相关的新的问题,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当展也不可能脱离当代中国文化建设这个客观实际和时代语境。因为有关当前许多重要的当代文化艺术现象及其发展变化的宏观问题、新的研究课题、综合性文化问题,也只能放在艺术学理论这个领域来研究探讨。所以,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发展壮大,有着深刻的社会现实背景。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升级,迎合了历史的机遇。

艺术学升为学科门类,也是我国艺术创作与理论研究的历史发展以及现实要求的必然选择。艺术学升级为门类符合自身发展规律。艺术学从学科的底层和边缘之间获得了应有的独立的门类地位,回归到了人文学科的理性评价体系之中,就可以在体制上、从根本上促进艺术学学科的顺利发展和健康成长。“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然伴随着中华文化繁荣兴盛。”③艺术学学科领域在创造出更多、更优秀的审美艺术作品的同时,可以通过交叉创新更广泛地激发我们在其他学科领域的创新思维能力,进一步实现艺术学学科门类本文由收集整理的大发展、大繁荣,从而得以更加充分地发挥中华民族艺术精神和文化凝聚力的核心作用,切实形成构筑基础、引领创新、推动发展的文化软实力,以更加有力地支撑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3、当代中国的社会发展现实使艺术学理论作用凸显。

新时期的社会文化发展和理论走向,各种新兴艺术业态的不断更新、涌现,都在不断推动中国的艺术学学科走向开放与多元,现实生活的迫切要求也在不断赋予艺术学理论以新的实践性社会意义和应用性社会价值,并逐步创造出新的中国式话语。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学理论学科体系,开展当代背景下的艺术学理论现实问题研究,有着尤其突出的必要性和紧迫感。在艺术学一级学科升级为门类,特别是艺术学理论一级学科建立后,紧贴当代中国文化建设大发展大繁荣的历史机遇,努力解决社会现实中的文化现实问题、开展艺术学理论的现实理论研究应确定为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根本任务。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研究范畴,包括了对当下文化建设中诸多社会问题的深入思考。在当代中国,复杂的社会现实、急迫的发展建设任务,都在要求以宏观缜密、逻辑严密、活泼而理性、着重于思想文化层面的把握和梳理的艺术学理论,必须坚持不断创新、发展,以保持自身理论建设的先进性、先觉性和超越性,敏锐地触及到思想的前沿。艺术学理论注重从整体上把握艺术与社会的关系,应该积极关注社会现实、社会发展、文化民生,密切地关注社会现实中的各类文化状态与精神表现。我们要结合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社会发展实际,力争建立起中国历史新时期的艺术理论、艺术史学和艺术批评理论,为艺术学理论的创新发展做出应有贡献。只有这样,我们的艺术学理论学科才能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大发展大繁荣的有利形势下实现自身的跨越式发展。

艺术学理论成为一级学科后,理论创新,特别是有关当代文化建设现实问题的文化艺术理论研究,应当成为本学科的根本任务。艺术学理论的创新是时代的要求,要“深入实际、深入生活、深入群众”,“三贴近”是在当代社会现实中实现艺术理论创新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艺术学理论学科可持续性发展的内在规律。20世纪以来,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受西方影响较大,包括艺术理论在内的中国化的本土理论创新程度远远不够,我们要改变这一状况,就必须贴近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加强对中国丰富的各艺术门类理论成果的研究,关注美术学、音乐学、戏剧戏曲学、设计艺术学、广播电视艺术学、电影学、舞蹈学等学科方向的新的理论成果,关注当代各门类艺术创作新的形式、风格、表现手法和趋势走向以及新的艺术经验,从中概括和总结出新的艺术规律,提升为新的艺术学理论。我们应该将当代中国文化建设背景下的艺术学理论研究,特别是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研究确立为现阶段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的阶段性目标。

二、当代开展艺术学理论研究的时代意义

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艺术学学科的建设、发展、变化,一直是与具体的历史条件、与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具体实践紧密联系的。当前,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中各门类的学科理论建构不断加强,时代背景的不断变化和现实生活的迫切要求都在不断赋予艺术学理论以新的现实性任务。艺术学理论是一个丰富的具有独立品格的系统,特别是在当代社会发展中,更是一个具有巨大潜力的学科体系。艺术学理论的创新、发展、繁荣是时代的必然要求,是艺术学理论学科可持续性发展的内在必然趋势。同时,我们也必须加强对中国丰富的各门类艺术理论的宏观规律的基础性理论研究。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学理论研究学科体系,已经成为当代艺术学理论研究的重要课题。

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热潮,艺术学理论研究的兴起并快速成长为一级学科,有着整个社会发展的内在的历史必然性。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中国人民一直在努力寻找救国救民、民族自强的道路;1860年开始的洋务运动,清政府买到了当时最先进的机器设备,装备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枪炮,建成了亚洲最强大的海军舰队,守备北京城迎击八国联军的清军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枪炮甚至超出对手的强大火力。然而奇怪的是,虽然拥有了坚船利炮,但还是打不过欧美列强,甚至包括位于东亚的日本,直至被迫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备受列强凌辱。在发现仅仅拥有先进的物质装备还远远不够的时候,中国的有识之士开始尝试从思想上寻求突破。1919年爆发的五四运动,标志着救亡图存的道路探索开始转向寻求思想文化层面的提升和解放,自觉寻求自身思想和精神的强大,力图从思想、文化上找寻救国救民、民族自强的有效道路。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标志着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不仅建立了民主共和国体制,而且休养生息,发展经济,恢复生产;而1978年开始的改革开放,在新中国成立30年后再次解放思想,提出“一切向前看”,在短短30年之中使当代中国物质文明的发展达到中国几千年社会发展史上的新的历史高度,直至中国的gdp总量排名全球第二,仅次于美国。2011年,十七届六中全会召开,国家在改革开放之路实施30年之后再次提出解放思想,并将文化建设的繁荣、发展和“文化强国”战略目标重新提高到全社会的高度,力图寻求一条得以解决当前经济社会现实发展中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困难和现存体制的瓶颈问题的有效途径。

国家为什么要在当下重新提出文化建设的问题?因为文化建设的兴衰成败是影响中华民族是否得以走向伟大复兴的重要前提,是中华民族复兴之路上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由国家在经济发展实现重大突破之后重新回头弥补文化建设的重要一课,这使我们想到了文化建设在大搞硬件建设,大张旗鼓的开幕、剪彩之后,一定要弥补艺术学基础理论研究这重要一课。在当前的文化工作中,从事基层文化工作的管理者和艺术科研院所的工作者大都会有这样一个体会,就是艺术理论研究的基础科研工作是长线工作,再怎么做也不怎么显眼,是成绩不那么突出的日常工作,但是,如果在文化建设工作中抛弃艺术科研,文化工作就会变得很虚空,都会浮在面上,没有底蕴,甚至找不到深入的抓手。艺术理论科研是文化建设的重要基石。艺术研究的领域非常宽泛,艺术理论研究的点也很散,特别是艺术学门类之下的艺术学理论、音乐与舞蹈学、戏剧影视学、美术学、设计学这五个一级学科,各自分门别类,就是一级学科戏剧影视学之下的戏剧戏曲学、电影学、广播电视艺术学等二级学科,相互之间在研究对象、研究范畴以至研究方法上都还各自存在着重大区别,在各自的门类艺术理论上也有着很大的隔阂。艺术学理论有着重要的整合作用,这种超越了各自门类艺术本身的宏观上的规律性把握,可以使得服务于国家、服务于社会的广阔、庞杂的艺术领域能够以清晰、条理的面貌呈现出来,得以成为文化工作中看得见、摸的着的规律性的宏观架构,使得我们的文化视野更加开阔,工作思路更加清晰,更容易找寻到得力的工作抓手。这样,整个文化建设事业就可以更好的服务于国家和社会,以至于为全人类谋福祉。

为什么要在当下提出我们迫切需要深入研究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问题?这一问题的核心,其实就是以艺术学理论引领当代文化发展、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核心价值理论体系的基本问题。其历史必然性表现为以下三点。其一,文化是国家和民族的灵魂和精神。其二,艺术是文化的主要构件。其三,艺术学理论是艺术学门类自身发展规律的归纳、总结、提炼,是艺术学发展的引领者,是艺术学理论得以成为整体人文艺术学科的编织者,是艺术历史发展规律的总结者。

艺术学理论的核心作用直接表现为引领当代艺术创作。十七届六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创作生产更多无愧于历史、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优秀作品,是文化繁荣发展的重要标志。”④“要创作生产更多无愧于历史、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优秀作品”,发挥文化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的作用,以达到“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的目的。要以优秀的艺术评论和理论导向引领社会风气,构建整个社会的文化价值体系,铸就中华民族的精、气、神。注重艺术史论研究也具有重要社会意义。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发展、繁荣,首先得益于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指导思想、文艺方针和政策的转变。这一转变经历了百余年的历史行程。而梳理这段历史,以史为鉴,可以明事理、知兴替、促发展。

当前,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深刻认识到了艺术学理论研究工作的重要性、紧迫性、关键性。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繁荣发展,可以切实加强对文化艺术发展表象、趋势以及内在规律的艺术科学理论研究。同时,艺术学理论还要注重加强自身有关研究目的、内容、范畴、方法等方面的内涵建设。

三、当今时代需要艺术学理论

引领当代社会的文化发展方向

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要想取得“引领”的地位和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其关键点是必须突破自身学科理论的小圈子,结合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社会现实背景开展深入的理论研究,难点是在社会现实中艺术学理论如何具体发挥自身的引领作用,突破点是结合现实对优秀文艺理论和优秀文艺作品进行深入、具体的分析,总结规律,提出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法与途径。

艺术学理论作为文化建设、艺术创作和艺术理论研究成果的集中展现,必须实现对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引领发展、创新发展和“文化自觉”的基础作用。“文化自觉”的概念是费孝通先生于20世纪末提出的。费孝通先生认为差不多一个世纪以来文化建设的基本经验就是“文化自觉”。费老差不多经历了从“五四”以来中华民族各个时期和阶段的文化建设,他再三思考,将文化建设的根本经验总结为十六个字:“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⑤我认为,艺术学理论学科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努力和作为就要着力体现“文化自觉”的时代精神。因为在这个民族复兴的伟大时代中,在尊重文化多样性、多种文化相互交融发展的时代大潮中,中华传统文化和艺术精神要弘扬、发展,要实现凤凰浴火、脱颖而出,要创作出更多更好、更顺应这个时展方向的艺术精品,就必须由艺术学理论来承担“引领”的职责和功能。

从直接的、表面的功能性的效果和作用来看,艺术创作或艺术生产的直接作用固然明显而重要,但是,艺术学理论却拥有任何创作作品都不可能替代的重要的“引领”功能。虽然单纯的艺术创作或艺术作品可以敏锐地触及到思想的前沿,表达思维末梢对时代的感触,而且感性鲜活的艺术创作大多可以走在理性的理论研究的前面,但是,任何感性的艺术创作都不可能提出宏大全面、充满理性、拥有严密逻辑性、纲领性的科学的思想体系。而艺术学理论本身就是一个严密的理论思维体系。只有艺术学理论天然地具有宏观的视野、严密的逻辑,可以打破艺术领域各学科之间的壁垒,研究关于不同艺术门类之下各学科之间的关联性的问题,寻找到不同艺术门类之间的共通规律,从而结合时代文化背景从宏观上来认识艺术现象,并从这些现象背后的规律性原理中揭示社会发展变化的必然性,从而引领艺术创作,引领艺术审美需求,最终引领人类社会构建起自身的美好精神家园。

文化建设和文化发展的问题,不仅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基本问题,更是关系我们党执政基础的重大核心问题。在当代中国,不论是文化建设还是文化发展,核心命题都是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同时引导广大人民群众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决定》指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兴国之魂,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精髓,决定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方向”,必须“坚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潮,在全党全社会形成统一指导思想、共同理想信念、强大精神力量、基本道德规范”。⑥需要说明的是,当代中国艺术学理论的“引领”之所以自然地具备了国家意识和社会意识形态功能,是因为文化产品(包括艺术创作、艺术学理论研究成果)本身的意识形态属性是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时,即由新中国的政治体制所决定了的,是由不得任何市场或其它社会因素的变化而更改的,也是作为国家执政的基础而毫不动摇的。所以,对艺术现象、艺术创作发展规律做体系性逻辑研究的艺术学理论,成为在文化艺术产品(艺术创作作品)之上,紧密围绕并服务国家意识形态以及参与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最接近社会文化现实的理论基础。

而面对复杂多变的社会现象和时代背景,我们必须以坚强的责任心、以坚韧不拔的毅力,面对现实中的困难甚至危险,深入思考并以之作为源头活水,担负起我们的社会责任、时代责任和民族责任。艺术学理论具备强大的包容性,应当研究面对的矛盾突出的复杂社会现实问题,并从广阔的社会研究视角,对艺术学理论引领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现实理论问题展开深入思考。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提出几项摆在我们面前的文化课题:如何在多元、多变、多样的文化语境下增强马克思主义美学观、历史观的引领作用;如何在快速增长的经济形势下加快发展文化事业、文化产业,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多样化文化需求;如何抵制西方强势文化的渗透,保证在全球化语境下既充分借鉴外国优秀文化,又抵御西化、分化图谋;如何在现代化高新技术、互联网的新时代条件下占领文化阵地;归结起来就是在改革进程中,如何处理好继承与创新的关系,既符合精神文明建设规律,又符合市场规律的新的机制和运作方式。⑦我以为,这也是对当下社会现实语境之中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直接面对的迫切现实问题的精辟概括。

关于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现实作用问题,根据一般规律可以发现,门类艺术学的表现往往比一般艺术学更加明显而抢眼,而且艺术创作的触角一般会远远走在艺术学理论研究的前面。例如造型艺术中的美术学方面,有近年来组织实施的国家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就是通过艺术再现特定时代下的特定文化精神,以及本民族特殊的精神气质,用艺术的方式来塑造国家和民族的形象,这一创作工程的首批美术作品已经于2010年在全国各地巡展并引起了较大轰动;关于舞台艺术中的音乐学、舞蹈学、戏剧戏曲学等等艺术创作,相对应的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每年的评选、评比,舞台精品剧目展演、巡演等等,搞得轰轰烈烈,而且该工程国家已经开展了10余年,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关于艺术学理论的功用和社会价值,的确可以看到一般艺术学已经渗透到了国家的经济领域,因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艺术产品包括艺术学理论已经天然地具备了商业属性,而且,艺术学理论一级学科之下还因此设有艺术创意与艺术管理二级学科。但是,我们应该进一步深入思考的是,艺术创意与文化产业的相关理论研究,或者是纯粹美学意义上的类似艺术哲学的理论研究,空中楼阁式的对社会实践没有任何指导意义的抽象的文化研究,是不是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的前途与出路所在?

毫无疑问,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作用和出路应该是“引领”。艺术学门类中的其他任何门类艺术学学科(美术、音乐、戏剧戏曲、舞蹈、电影电视等等)都不可能担当这一重要职责和历史使命。所以,我认为,在当代中国“四位一体”协调发展的现实条件下,艺术学理论必须坚持创新原则,“引领”文化发展,应该保持超越性、先进性、先觉性,充分发挥自身引领作用,超越其他具象的、实践性很强的艺术学各门类艺术学科,占领社会思想阵地的制高点,牢牢把握文化发展主动权。

艺术学理论要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社会实践中实现“引领”,就必须要求艺术学理论研究的成果要去引导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要引领艺术创作转化为符合人民群众文化需求的文化产品,实现艺术作品本身思想品质、艺术品格和观赏品味的有机统一,力求创造出一条全民参与的文化自信、文化自觉、文化自强的光辉道路,以及一条民族文化和中华精神的崛起振兴之路,从而建设出中华民族共有的美好精神家园。

四、艺术学理论应积极引领文艺创作发展方向,

引导社会文化价值导向,最终立足于构建形成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

在当代中国,无论是政治建设、经济建设还是社会建设,都离不开文化建设,尤其是社会建设与文化建设的关系更为紧密。在很大程度上,文化建设的速度和程度,决定着社会经济发展的速度、政治文明进步的程度和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历史进程。在国家制定的新的第十二个五年发展规划中,文化建设面临着更加艰巨的任务,面对着更加严峻的挑战。“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关系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奋斗目标,关系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关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⑧当代,艺术学理论在塑造中华民族艺术精神的系统建构和民族文化体系的演化形成中,责无旁贷地处于统领全局、引领发展的重要地位。所以,要进一步推进文化建设,就必须加强艺术学理论研究。

理论是实践的先导。在当代中国,艺术学理论作为偏重于文化概念的理论阐释,必须全面承担起科学地继承过去、解释现在、预见未来的光荣任务。艺术学理论对文化建设应该发挥的是先导作用,提供的是服务职能。艺术学理论是否成为一门科学,关键是要看是否能够具体运用到国家文化建设的社会实践中去,而不应只是一种单纯的文化理论,不能仅仅作为追求理论的合理及其完美的空中楼阁而存在。

由此,在当前,艺术学理论研究所采取的自身社会价值的实现方式应该是引领理论,而不是跟随理论。艺术学理论不能够仅仅停留在事后的理论阐释层面上,不能仅仅是理论总结和归纳概括,不能仅仅做到跟着社会发展中所遇到的艺术问题和文化现象撰写艺术史和艺术评论,而且要成为引领全社会整体艺术发展的鲜明旗帜,以至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决定性内在推动力量。艺术学理论实现“引领”的实质是以中华艺本文由收集整理术精神的塑造、形成为旨归,化育国家与民族的灵魂和精神。

艺术学理论的价值导向及其对艺术创作的引领,是对人的生存意义和社会价值的大力肯定。温家宝同志在全国第八次文代会、第七次作代会大会报告中强调:“我们讲社会主义就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实现共同富裕。同时,社会主义还要发展先进文化,丰富群众的精神生活。发展文学艺术要坚持以人为本的思想,就要为生活而艺术,为发展而艺术、为人民而艺术。文学艺术的主要功能是提高人民的文化素质,激励人们的向上斗志,陶治人们的道德情操,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从而推动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文艺要实现这些功能就要追求真善美”⑨。由此可见,艺术学理论的引领,也就是对文化理论研究、艺术基础理论研究及其所弘扬的社会文化价值观念、参与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努力和学术成果,以及当代中国文化知识分子对国家与民族的历史责任敢于担当的充分肯定。

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现实意义是构建“核心价值”,引导形成核心价值体系。所以,我们在这里提出的“引领”,并非一味迎合政治舆论导向的需要,艺术学理论对社会文化思潮的“引领”,不是单纯的枯燥的说教,而是以鲜活的艺术形象鼓舞人民大众的爱国热情,激发全体人民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自豪感和对中华文化精神的归属感,继而培育全社会高尚的审美文化情操并引导全体人民普遍走向更高层次的精神文化追求,坚定全体人民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坚强信念和攻坚克难的坚强意志,并以中华艺术精神的塑造、形成为旨归,化育国家与民族的灵魂和精神。中华民族文化应该是中国所有优秀民族文化的整合,文化整合后透射出的魂灵和场域形象就是中华艺术精神。艺术学理论务必高举“引领”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旗帜,以厚重的中华艺术精神为依托,在全球化的今天重建中国文化的主体性,鼓舞和重建我们对民族文化的自信,进而构建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最终推动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如果做到了这一点,艺术学理论就必将能够发挥出自身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核心作用。

关于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问题,是直接关系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核心价值体系构建的社会基本问题。艺术学理论必须主动发挥自身的理论先导作用。艺术学理论如果将自身定位为跟随理论,用跟随各个门类艺术学的具体艺术创作的所谓理论阐释的方式实现自身社会价值,终将难以摆脱被社会淘汰的命运。德国诗人歌德曾说: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是常青的。在文化界也一直流行着“艺术之树常青,而理论是灰色的”。理论的落后有诸多原因。目前普遍存在很少有人接触理论著作,特别是逻辑性较强的思辨型基础理论的情况。这反映出艺术学理论与艺术创作实践脱节的现实问题。而问题的关键是,相对社会现实中的文化问题和艺术作品而言,理论一般是滞后的。所以,艺术学理论必须实现对社会文化发展的引领作用。这也带来了关于艺术学理论的另一个方面的问题,艺术创作理论特别是艺术学理论研究又的确需要通过社会实践及其总结归纳上升到人文科学的高度,需要艺术学上升到普遍规律进入宏观关照的视角。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和途径,就是要把科学的方法、思维和人文价值取向,也即理性的认识和艺术的创造,融合于对创造人类文明的社会实践活动的具体理论进行提炼升华的过程。这一重要的提升过程在艺术学领域也即艺术学理论研究的总结、创新、发展的过程。

艺术学理论需要在艺术创作满足人类最根本的艺术审美需求的同时,对艺术创作进行阐释以及进一步深化、总结、提升,探索艺术规律并结合人类社会应有的或应该倡导的社会价值取向,提出引领性的思想和理论。艺术学理论引领作用的实现在于着力于人类社会的艺术境界、审美追求以至价值观念应该是什么,由艺术学理论引导艺术创作并在社会文化实践中实现人类社会的价值取向。艺术学理论应该在与艺术创作实践的携手共进中,引领和创造艺术实践这片充满人类理想的文化伊甸园,并最终构建形成人类社会的文化凝聚力和文化价值观念体系。所以,就艺术学这一学科领域而言,艺术学理论本身就是具有独创性、不可重复性与独特社会价值的艺术作品或艺术产品。科学技术的发展需要社会伦理的制约,艺术创作也同样需要艺术学理论的倡导和引领。不管是艺术学理论研究还是自身学科建设,一旦落后于艺术社会实践,都会严重制约艺术自身以至文化建设、教育事业的进一步发展和完善。

五、艺术学理论实现引领当代文化发展的关键

在于深刻把握社会现实

艺术学理论扎根于当代中国社会现实的国土,但是实际所起的作用却应该是超越现实的风向标。当前社会层出不穷的各类娱乐文化现象,艺术创作现实发展的价值趋向,社会大众通俗文化的发展方向,以及社会各阶层审美价值取向的逐渐分化趋势,都给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建设发展赋予了紧迫而神圣的现实任务。艺术学理论既不能背离社会现实,又不能被社会流行文化和娱乐文化、庸俗文化、低俗文化等同化、收编。艺术学理论应该高扬现实主义的旗帜,在“三贴近”中引领社会文化从“三俗”走向艺术的审美。艺术学理论竖起的风向标就是人类在寻找精神家园的黑夜航程中矗立的灯塔,能够引领民族审美文化思潮走向高尚的审美追求,提升大众审美文化品位、摆脱低俗化娱乐倾向,指明当下社会现实中艺术创作的发展方向。艺术学理论坚守的价值底线应该是超越社会现实的理想价值理念。艺术学理论应该站在社会时尚思潮的最前端,引领社会文化思潮皈依更高级的艺术审美理想。如果艺术学理论抛弃了自身的引领职责,仅仅停留在诠释现存种种合理、不合理的社会文化现象的所谓历史必然性的滞后层面上,就会失去自身存在的应有的社会价值。

在当代中国,艺术学理论努力发挥自身在文化建设中的积极作用,就要努力引领文化建设的发展方向,要以厚重的中华传统文化和深邃的艺术精神为依托,在全球化的今天为重建中国文化的主体性做出应有的努力,要通过对优秀艺术作品的内部创作规律和历史发展规律的总结归纳,鼓舞和重建我们对民族文化的自信,进而在构建、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核心价值体系的伟大事业中贡献力量。我们必须真正实现理论研究的“三贴近”。在艺术学理论研究的具体过程中,我们要尝试性地提出解决问题的途径和方式、方法,提供社会价值导向,从而在实践的基础上实现“引领”作用。这是目前以至将来艺术学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的很重要的任务之一。我们所进行的理论研究,决不仅仅是说好话、谈经验,而是要善于引领艺术创作的发展方向。当代的艺术学理论除了艺术规律的研究,更要着眼于当下艺术问题的研究。目前,大多数的理论研究、科研课题、艺术评论之中,敢说真话的不多,普遍存在当下好话太多、经验太多、问题太少的不良现象。即使说到有问题存在,可讨论起这些问题来,大多数批评或评论都还是不疼不痒的,甚至把“批评”变成了“表扬”。所以,艺术学理论学科在自身的建设发展中一定要着力提高理论研究的针对性和现实性。

从学科自身发展规律的角度,艺术学理论研究拥有特定的对象和领域,拥有宏观的视角,科学实证的方法,求实、求是的理论诉求,化育灵魂、浇铸精神的终极目的。从艺术学理论的社会担当的角度,艺术学理论不仅旨在找寻支配艺术现象的根本原因,探索其发生发展的基本共通规律,而且关乎对外文化交流和国家艺术形象,以及国家有关宏观文化发展战略与艺术政策的制定、实施,以至国家意识形态对社会文化思潮与价值观念的控制和把握。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4)

【中图分类号】J1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139(2012)04-0124-4

一、研究的对象及意义

“传播生态”是美国传播学者大卫·阿什德(David L.Altheide)提出的一个概念。“传播生态是指情景中的传播过程”,“所有远距离的传播都包含某种媒介或某种形式的技术,他们给讯息以形式”。也就是说只要有传播活动,必定有媒介或者说技术的参与。传播生态是指社会传播行为发生的整体系统环境、它包括人自身的因素、信息技术媒介的特性、传播的开放性和易接近、易获取性、易交流性等,在这个互动传播过程中就会形成“传播生态环境”,并对现实环境产生影响。传播生态有时也被称为媒介生态。

民俗艺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和发展起来、保留在每一个民族中间、具有稳定的形态,它以其固有的模式得以传承,也以其特有的方式得到延续,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就在每个人的身边。特别是在与外来艺术文化的交流、对话与碰撞中,民俗艺术就会更加凸显出来。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显示出民俗艺术自身的力量及其影响力,以及交流与传播的重要性。民俗艺术由于其自身特质之所在,在其保护愈来愈得到关注和重视的情况下,其传播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民俗艺术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需要保护,更需要传播,只有在传播中才能永葆持久的生命力和影响力。无论是物质文化遗产,还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其生命力不仅在于保护层面,更应让其广为流传。

民俗艺术作为“传承性的民间艺术,往往作为文化传统的艺术符号,在岁时节令、人生礼俗、民间信仰、日常生活等方面广泛应用”。“‘传承’、‘传统’和‘群体性’作为民俗艺术的特征,使其具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和坚实的社会基础”。作为艺术学的分支学科,民俗艺术学“愈来愈受到学界和社会的普遍关注,尤其是在我国艺术学学科的迅速发展中和全国范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抢救与保护的实践中,民俗艺术学理论的构建已成为十分急迫的任务”。以传播生态视域切人对民俗艺术的研究,可拓展民俗艺术理论研究的视野,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论,把传播生态首先看作是一种视角,对媒介、信息及传播活动过程与关系进行可持续的生命关照;其次,民俗艺术中的传播生态也是一个领域,它可将传播学、生态学、艺术学、社会学等相关学科进行综合研究,拓展交叉研究领域。

对于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研究,要立足于对民俗艺术生存状态与发展变迁的思考,将传播生态理论运用到民俗艺术的题材、主题、特征、性质、价值、功能、传承、变迁等方面的分析中去,研究传播与民俗艺术间的共生、互动关系,从而有助于我们更全面、深入地认识民俗艺术传播过程中的生态特色与魅力;通过传播生态这个研究视域,考察民俗艺术传播中媒介表述、干预和构筑民俗艺术及生活之关系,进而探询审美、气象、文化、科技、受众诸生态因子对民俗艺术发展产生的影响。因此,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论,有其价值所在:其一,传播生态关注民俗艺术传播过程和互动中的各种关系;其二,传播生态研究为民俗艺术传播中的话题提供一个空间和关系的基础,使它们有机的结合在一起,相互联系;其三,民俗艺术的传播是一个发展的过程,是变动的,当今民俗生活和民俗艺术均处于“媒介环境”中,传媒日益成为民俗艺术变迁过程中一支重要的力量,传播生态研究考察民俗艺术生长的环境及对人们的影响,揭示传播与民俗艺术变迁不可分割之密切关系。

二、相关研究成果及研究现状

民俗艺术研究自我国上世纪40年代便已开始,最早是从对民俗学的研究开始的,后逐渐从中剥离出来并自成体系。解放前关于民俗艺术的研究主要是“从艺术史研究出发,较集中在民俗艺术文物的调查与研究方面,而较少涉及民俗艺术的基本理论问题”。

建国后,近几十年来中国的民俗艺术研究取得了突出进展,相关著作也陆续出版发表。其中与民俗、艺术、传播和生态等关键词相关的研究著作主要表现为两方面的研究向度。一是基础性的理论研究。如包鹏程、孔正毅的《艺术传播概论》(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年),主要研究艺术的起源、发展与传播之关系;江帆的《生态民俗学》(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论述了民俗生成的生态性本原、剖析了生产民俗、经济民俗的生态特征以及对生活民俗、社会民俗的生态蕴涵阐发;唐家路的《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论》(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依据文化学、民俗学、艺术学,尤其是文化生态等相关理论与方法,对民间艺术及其文化生态进行综合、整体、系统的研究;仲富兰的《民俗传播学》(上海文化出版社,2007年),构建了民俗传播学研究体系,从对象、语言、结构等方面深入阐发,并探讨了新媒体时代的民俗传播特点以及民俗传播学研究的基本方法,理论阐发深入且观照视野全面;曾耀农主编的《艺术与传播》(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年)、陈鸣的《艺术传播原理》(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年)等书主要从艺术与传播关系的历史考察入手,分析了艺术传播的信息、形态、受众、方法、效果和管理等;陈立生、潘继海、韩亚辉编著的《艺术与传播》(东方出版中心,2010年)其中一章节从艺术传播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系统之关系方面略谈到艺术传播生态问题,但较为笼统;另外略有相关的著作有谭华孚的《文艺传播论一二当代传媒技术革命中的艺术生态》(海峡文艺出版社,2004年),郝朴宁等的《民族文化传播理论描述》(云南大学出版社,2007年)等。上述研究成果出现时间较新,基本为近十年内的著述。这些著作对民俗与传播、与生态,艺术与传播等方面都做了深入系统理论的论述,体现了其研究的时代性特点。虽然并未有专门针对民俗艺术传播生态方面的研究著述,但这些著作为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研究提供了很好的思路引导、拓宽了研究视野、启发了研究路径,并提供了理论依据和经验启发。

二是专题性研究。此类研究中论及民俗艺术与传播和生态及与此相关内容的著作较为有限,有:熊术新、苗民、孙燕的《中国云南两个少数民族村落影像民俗志:民俗文化在传播中的意义蜕变》(云南大学出版社,2007年);路善全的《在盛衰的背后:明代建阳书坊传播生态研究》(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年);张泽洪的《文化传播与仪式象征:中国西南少数民族宗教与道教祭祀仪式比较研究》(巴蜀书社,2008年);朱慧珍的《诗意的生存:侗族生态文化审美论纲》(民族出版社,2005年)等。这些研究对民俗艺术的某些类型或品种进行深入的具体研究,以实证为基础,或从传播意义角度、或从生态文化角度着重于对其艺术特色的个案分析。这可为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论提供鲜活的个案资料,并启发本研究微观探究与宏观概括相结合的思路,以个案材料的分析探究支撑研究的宏观理论观点。

期刊资料与民俗艺术传播或生态有关的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约有几十余篇,在这些论文中有关于民俗艺术传播与传承的基础理论研究,如王汝澜《试论民俗的传承、传播与新民俗》(《民间文学论坛》,1983第3期),周福岩《民间传承与大众传播》(《民俗研究》,1998第3期),黄静华《民俗艺术传承人的界说》(《民俗研究》,2010第1期);有关于民俗艺术传播与文化生态的专题研究,如冯光钰《鼓吹乐的传播与文化生态环境》(《人民音乐》,1996第1期),孙信茹《甘庄的民俗生活及民俗艺术:传媒视野下的个案分析》(《云南艺术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刘祯《论民间小戏的形态价值与生态意义》(《文化遗产》,2008第4期),艾亚玮、刘爱华、张成玉《文化生态的迁变与瓷板画艺术发展路径探究:以南昌瓷板画为例》(《装饰》,2010第6期)。

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论拟结合传播生态理论,以此为理论启发点,从传播生态视域切入对民俗艺术的综合研究,相关的传播生态理论著述主要有:徐国源、谷鹏的《当代传媒生态学》(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支庭荣的《大众传播生态学》(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年),苏炜的《大众传播论》(中国经济出版社,2002年),邵培仁等著《媒介生态学媒介作为绿色生态的研究》(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8年),[美]大卫·阿什德著、邵志择译《传播生态学控制的文化范式》(华夏出版社,2003年)等。

纵观上述文献,基础理论性研究的相关著述多集中于民俗学研究视野,或集中在大艺术传播研究;专题性研究的著述多集中于民俗艺术的文化传播形式与文化生态环境研究上。到目前为止尚没有对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作专门的、深入地研究的专著、论文,但是相关书籍、论文资料是本研究开展的前提和基础,将对本研究提供理论依据和个案启发,启迪本研究以整体性的融合的眼光、以深入的理论阐发与规律概括、以加深理论整合度与纵深感为宗旨展开。

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论将以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问题为研究对象,首先梳理和确认传播生态研究的学术基础,进而对民俗艺术传播的主客体关系、民俗艺术传播生态的维度、传播内涵与生态形式等各方面进行探索,力求对民俗艺术的现代传播生态进行深透地阐释,致力于以整体而科学的艺术学视角把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研究作不同层面与视角的意义呈现。

三、研究方法与视点

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论,拟结合文献研究法、分析归纳法、交叉研究法、历史比较法等方法展开。在具体研究过程中,几种方法可互相渗透、互为参考,以此打开民俗艺术传播生态论的方法论路径。

文献研究法是根据研究目的,通过调查文献来获得资料,从而全面地了解民俗艺术传播生态问题研究的历史和现状,有助于在此基础上发掘本论题现存在的研究空白点、以进一步探讨并深挖其研究意义。

分析归纳法是通过对民俗艺术传播生态的专题性个案研究。本研究需要从个性到共性,发现一些共同的艺术传播规律或传播生态特征,做到个案剖析和理论总结相结合、田野资料与文献资料相结合、微观探究与宏观概括相结合,使论文达到理论研究高度,这要有赖于归纳法的采用。

交叉研究法是运用艺术学、传播学、生态学、社会学、美学等多学科的理论、方法和成果从整体上对本论题进行综合研究,这些学科在高度分化中又高度综合,之间的联系愈来愈紧密,在语言、方法和某些概念方面,有日益统一化的趋势。以艺术学学科理论为先导,交叉研究法可拓展本论文研究视野、开拓思路。

历史比较法是本论题的研究需从总体上寻找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形式观念与人的精神需要之间的关系,当民俗艺术被放在时间坐标中审视时,需要把握时间的生命精神与民俗艺术传播变化、生态观念之间的关系,通过历史纵向比较时间坐标中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变迁,可挖掘其表象中蕴藏的规律。

研究视点首先是,采用多维视角。本研究系民俗艺术学的基本理论研究,以艺术学观照为主,结合采用传播学、民俗学、生态学等学科理论和资料来作分析整合研究,力求以新颖全面多方位视角呈现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的整体特色。

第二,把民俗艺术的研究和传播生态联系起来。这是一个崭新的视点。以往相关的一些研究主要是针对民俗学学科体系内的民俗传播与生态民俗研究、艺术学学科体系内的艺术与传播关系研究、以及生态文化角度的民俗艺术专题性研究,而把传播生态作为一个整体性概念纳入民俗艺术学研究视野的专门性理论研究尚属艺术学学科中有待涉及的新的研究尝试。

第三,重视规律概括与综合性表述。本研究虽为基础理论研究,但研究中也必须借助诸多鲜活且各具特色的个案资料,从具体的个案分析层面出发,进行民俗艺术与传播生态的相关性研究,从中探析抽取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特征与规律,并对其进行综合性表述与概括,使之上升到理论高度层面。

四、可行性分析

把传播生态理论纳人民俗艺术研究视野,具有可行性。其可行性分析主要抽绎了民俗艺术与传播生态二者之间的共性特征,并把民俗艺术的传播生态作为一个整体去研究它的内外部规律,试图从崭新的视角考察“民俗”与“传播生态”的交叉与共融。

其一,媒介生态学从生态想象介入传播研究,在复杂的社会生态体系内,透视人、媒介和社会各种力量的共栖关系,以期望达到生态平衡,具有批判的意义和反思的力量。而“传承”、“传统”和“群体性”作为民俗艺术的特征,其具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和坚实的社会基础,研究民俗艺术的特征,也要在复杂的社会生态体系内,透视人与社会各种力量的共栖关系,可开辟在结构和互动关系中考察民俗艺术的视野,是一种动态的研究方式。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5)

1931年胡秋原发表了《阿狗文艺论》,接着又发表《勿侵略文艺》。这两篇文章的矛头首先指向国民党统治集团提倡的“民族文艺运动”。他指出,“法西斯蒂是资本主义末期的必然产物,他们眼见自己社会之颓败,同时看见新兴势力的怒长,于是非以极端的国家主义,以十二分的气力,‘振作’起来,集中国家力量,整顿自己本身,强压新生势力,不足以图存”。“这新的法西主义文学,是比所谓頹废派下流万倍的东西”。在这两篇文章中,他同时把矛头指向左翼作家。他说,“我是一个自由人”,“也不主张只准某一种文学把持文坛”。“艺术虽然不是’至上’,然而决不是’至下’的东西。将艺术堕落到一种政治的留声机,那是艺术的叛徒”。

鲁迅对胡秋原等人的批判是较有说服力的,他主要是论证文艺的阶级性。他说,‘‘生在有阶级的社会里而要做超阶级的作家,生在战斗的时代而耍离开战斗而独立,生在现在而要做给与将来的作品,这样的人,实在也是一个心造的幻影,在现实世界上袅没有的”。“所谓‘第三种人原意只是说:站在甲乙对立或相斗之外的人。但在实际上,是不能有的。”

(《鲁迅全集》第4卷第338、409页)瞿秋白指出,胡秋原的艺术埋论是“变相的艺术至上论”,是“‘五四’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遗毒”,客观上是帮助统治阶级”。这无疑是正确的。但由于他本身存在“左”倾错误,加上受苏联三十年代贬低普列汉诺夫的思潮的影响,所以他机械地把胡秋原的错误与普列汉诺夫联系在一起,他对普列汉诺夫艺术理论的理解和对胡秋原的批判都带过激的情绪。例如他为了批判胡秋原的艺术不是政治的留声机的论点,竟然说“文艺也永远是,到处是政治的‘留卢机’。问题足在于做那一个阶级的‘留声机’,并且做得巧妙不巧妙”。胡秋原实际上"做了伪善的资产阶级的艺术至上派的’留声机’”,“又不好意思公开的做资产阶级的走狗”。这样的批评带有片西性,缺乏说服力.他还说:“本来,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中,已绎包含着客观主义和轻视阶级性的成分,也包含着艺术消极论的萌芽。这种理论到了胡秋拟先生1、瓜……竟变成f盯分之一H的资产阶级的自由主义。B(《瞿秋白文集》第二册第956页)这里有一个问题,胡秋原忽视文艺的阶级性,有艺术至上论的倾向是来源于普列汉诺夫吗?其实,普列汉诺夫对艺术至上论的批判比瞿秋白所作的批判要深刻得多。

当时论战的双方都用过一些过激的文字,这也许是难免的。然而,在当时出现的把“左”倾推向极端的芸生的长诗《汉奸的自供状》,则是不容忽视见不许重演的。芸生的长诗刊赍在周扬主编的《文学月报》上,这诗不仅给胡秋原扣上托派.汉奸的帽子,还用粗俗下流的语言进行辱骂和恐吓。当时担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长的张闻天曾以“歌特”的笔名发表《文艺战线上的关门主义》一文,指出了左翼文艺运动中存在左倾关门主义,不同意把文艺视作“政治的留声机”的观点,既批评了胡秋原的自由主义的错误,又强调对他们“不应排斥与漫骂”,“我们的任务是教育他们,领导他们,把他们团集在我们的周围,而不是把他们从我们这里推开去”。:当时担任文委书记的冯雪峰也以“丹仁”的笔名撰写了《关于“第三种文学”的倾向与理论》一文,既批评了“第三种文学”的错误,又表示左联要克服宗派性,不应把胡秋原等视为敌人,而应当把他们看作是盟友,反对“指友为敌”的错误。昝迅写了著名的《辱骂与恐吓决不是战斗》一文,批评了《文学月报》的错误。瞿秋白也认为这类错误应该纠正。可是,我们从1985年出版的高放、高敬增著《普列汉诺夫评传》中,看到了一些更加激烈的文字。例如说:“反动文人胡秋原”,“系托洛茨基的信徒”,“完全背叛了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他研究普列汉诺夫正是为了歪曲普列汉诺夫”,“为广咎这种‘第三种文学’寻找理论根据”。我认为胡秋原当时错误的性质及其与普列汉诺夫理论的关系等问题还娃值得认真研究的。上述论断是有待商榷的。

    (二)

胡秋原研究普列汉诺夫是为了歪曲普列汉诺夫,为了替“第三种文学”寻找理论根据吗?胡秋原本人说,他在中学读书时就接触进步理论,1925年进入武昌大学继续倾向进步理论,朋友间常常讨论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并从留俄友人处听到普列汉诺夫的名字。不久,任国桢先生译的《苏俄的文艺论战》出版,其中附录了《普列汉诺夫与艺术问题》。胡秋原看了非常高兴,“从此增高对于科学的文学论与朴列汉诺夫的兴趣”。1927年到了上海,看到日本学者藏原唯人译的《艺术与社会生活》,为了研究普列汉诺夫,便到了日本,搜集普氏著作的译本及有关研究资料。1930年写成了《唯物史观艺术论——朴列汉诺夫及其艺术理论之研究》,1932年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胡秋原在该书的“前记”中说:“社会学底艺术科学之一般重耍原理,朴列汉诺夫都有重要的说明,至少也有精确的暗示或序论,遵循他的道路,继承朴列汉诺夫而使苒发展,是我们应有的任务,所以,在这意义上,研究朴列汉诺夫是我们切实而刻不容缓的要求了。区区此作,就是抱益这种目的而写的。”(《唯物史观艺术论》第7—8页,以下引自此书只注页码)胡秋原当时是要求进步的知识者年,见迫求真理的小资产阶级的激进分子。在当时的进步青年的心目中,普列汉诺夫是俄国马克思主义之父,学习和研究普列汉诺夫的理论是倾向革命.要求进步的表现。甚至在一些追求真理的知识分子的交谈中出现言必称普列汉诺夫的现象。当时的胡秋原也属此列。

高放、高敬增说胡秋原阉割、背叛了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因为他把普列汉诺夫关于艺术的本质的论述,只归结为三个原则:即艺术是“藉形象的思索”、艺术是"人生之反映与再现”、“艺术作品之形式必与其思想适合”.从而“离开了艺术的社会性、劳动性、阶级性"(《普列汉诺夫评传》笫719页)。胡秋原在介绍普列汉诺夫关于艺术的本质的论述时的确着重提到这些原则,认为这是普列汉诺艺术理论的三大命题。他在介绍第一个命题时,根据《没有地址的信》、《艺术与社会生活》等著作,说明艺术的主要特点在于它的形象性,这是艺术区别于其他社会意识的特殊性。关于第二个命题艺术是生活的表岬,明秋原主要是根据普列汉诺夫的《从社会学观点论十八世纪法国戏剧文学和法国绘画》中的I有关论述加以解释。艺术是生活的反映,这种观点在别林斯基以来为进步作家所公认,普殉汉诺夫继承这种观点加以发挥,认为艺术反映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阶级斗争及社会趣味等,社会运动推动了人民的审美需要的发展。关于第三个命题艺术作品之形式必与其思想适合,胡秋原认为,这个命题在别林斯基的"美学法典”中已经发见,普列汉诺夫充实了这一命题的内容.胡秋原引《艺术与社会生活》关于艺术批评标准的大段话说明这个问题。普列汉诺夫强调艺术批评标准的相对性,同时坚持艺术批评标准的客观性。"艺术作品的形式同它的思想愈相符合,那末这种描绘就愈成功。这也就是客观的标准”(《普列汉诺夫美学论文集》第887页)

但是,胡秋原没有把普列汉诺夫关于艺术本质的论述只归结为上述三个原则。他说:“这三个命题固然是朴氏美学论中最重要的几个纲领.不过还有二三原则也是在朴氏理论中占重要地位,而这几个原则也可以说是由前面三大命题所引申出来而与前者是密切相关的”(第50页)。接着列举出三点:第一,艺术是人与人之间的精神交往的一种手段。第二,在某一时期某一社会或某一社会阶级中占统治地位的美的理想,部分地是起源于人种发展的生物学条件,部分地是起源于这一社会或这一阶级的产生和存在的历史条件。第三,因为形式与思想内容是一致的,艺术作品的价值结局是以内容之比重而决定.对这几点作了说明以后,胡秋原综合普列汉诺夫的观点,.术下了一个新的定义:“艺术——是藉形象的媒介,表现人类之感情、想像及思想——这感情想像及思想造成艺术之内容;同时则摄取与这内容一致的形式——即为表现内容于形象之中的手段,具体地说即题材、表现之材料(言语、文宇、色彩、声音、木石等),结构之方法(练句、构图、阶音、均齐等)——这艺术,与其他意识形态一样,是人与人之间结合的手段;而在阶级的社会,艺术则反映各阶级之心理趣味;而组织、统一、指示某一阶级的感情、想像与思想。而艺术因表现材料与结构方法之不同,遂有文学绘画音乐雕刻等等形态之别。”(第53—54页)这个定义与普列汉诺夫在《没有地址的信》表述艺术主要特点的定义比较,显得冗长、烦琐,但它基本上反映了普列汉诺夫的观点。

髙放、高敬增认为,胡秋原阉割了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因为他介绍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时,离开了艺术的社会性、劳动性、阶级性。这里所说的艺术的社会性是指艺术楚社会生活的反映。其实,胡秋原在介绍普列汉诺夫艺术理论的第二个命题中已有所说明,所谓“艺术反映人生”这句话,有两重意义:第—,这句话明确暗示艺术之根本在人生之再现:第二,可以看出是关于文学之发达与社会生活之关系(第47页)。在第四章“艺术与经济”中,胡秋原又根据普列汉诺夫的有关论述,说明经济对艺术的决定作用他还引普列汉诺夫的五项因素公式说明了艺术与其他社会因素的关系,说明了艺术在整个社会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认为这个公式是普列汉诺夫的“精萃之论”。从而更广泛池说明了艺术与社会生活的关系。因此,指责他在论述艺术的本质时离开了艺术的社会性是没有道埋的。

什么是艺术的劳动性?高放、高敬增指的足"艺术起源f劳动"。胡秋原在书的第五草“艺术之起源”中,对普列汉诺夫的研究成果作了详细的介绍。他指出,普列汉诺夫研究了原始民族的经济状况、劳动与游戏的关系,得出了劳动先于游戏的结论进而研究了原始艺术产生对物质生产的依赖关系,引用大量的史料证明“艺术原是游戏,而游戏原是劳动产物,所以艺术也是劳动产物”。“原始艺术之内容的要素以及形式的要素,都是密接于原人生活之经济环境”(第ioe、1四页)。这些论述都是属于普列汉诺夫的观点,是运用唯物史观研究艺术起源的成果。胡秋原引述的观点和材料都来源于《没有地址的信》等著作,并没有阉割或歪曲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

关于艺术的阶级性,钥秋原在第八章“朴列汉诺夫与艺术批评”中涉及较多。他在客观地评介普列汉诺夫思想的同时,又暴露出自己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缺陷,使他未能真正理解和完全接受普列汉诺夫的观点。胡秋原认为,“文艺是社会意识形态的表现,因此在阶级底社会艺术有阶级性——想来这已是常识的命题,自无再加论证的必要。”(第376页)从总的来看,他没有否定艺术的阶级性,所以在他的艺术定义中包含了这个意思。“在阶级的社会,艺术则反映各阶级之心理趣味,而组织、统一、指示某一阶级的感情、想像与思想”(第54页)。胡秋原在第六章谈到“阶级社会之艺术”时,根据普列汉诺夫的有关论述,说明艺术如何反映阶级的社会心理。他说:“意识形态之根源,在社会心理之中。但是历史上我们的社会都是阶级社会,所以要讲到社会心理就要讲到一定的阶级之心理。这些阶级相互之间作不断地而有时非常激烈的斗争。这斗争在社会人的一切世界观上、趣味上、习惯上、倾向上表现绝大的影响,所以‘文明社会的精神历史:社会思想的进程本身反映着社会各个阶级和它们相互斗争的历史’。”(第145—146页,引文参看《普列汉诺夫美学论文集》第496页)但是当他进一步发挥时则偏离普列汉诺夫思想,表现出超阶级倾向的艺术观。他说:“我们不能过于狭隘地粗笨理解文艺之阶级性,更不能机械地理解文艺之党派性……因为文学之大多数有对政治之离心的倾向”,“固然没有超阶级的艺术,然而实在说来一切伟大艺术真是多少有超阶级的倾向的——因为广大人类爱正是最髙尚的理想。”(第14、381页)这多半是由于胡秋原本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局限,偏离或曲解了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也有一些是把普列汉诺夫原来就是错误的观点加以扩大和吹胀的结果。但是,说胡秋原“研究普列汉诺夫是为了歪曲普列汉诺夫”,“妄图以假充真,以售其奸”,“完全背叛了普列汉诺夫的艺术理论”,则未免不够实事求是。

    (三)

我们肯定胡秋原研究和传播普列汉诺夫思想的积极成果,绝无为胡秋原护短之意。尽管当时胡秋原熟悉马克思主义的词句,但并未真正树立起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每当涉及政治问题或与政治比较密切的问题时,就暴露出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倾向。这同作为孟什维克主义者的普列汉诺夫的政治观点是相吻合的,他把普列汉诺夫的理论上是激进主义和实践上是机会主义的矛盾加以调和,在当时中国社会阶级斗争尖锐复杂的状况下,妄图站在斗争之外,既反对当时社会的黑暗,又不能接受左翼作家的政治主张。

三十年代,由于德波林学派受批判而株连普列汉诺夫也遭到否定。胡秋原对此颇为反感.他认为米丁等人对普列汉诺夫的批判“虽然很少数是正确,但大部分实近于吹毛求疵,与矫柱过正的”。他主张对苏联的理论斗争不能步步紧跟,今日崇拜,明日又否定,"这样走马灯似的追逐,结果成了理论的游戏”(第I2、161)胡的这些意见有其合理成分.有拽话是相当深刻的。但是米丁等人纠正了徳波林派过高评价普列汉诺夫过低评价列宁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贡献的错误,纠正了德波林派的哲学脱离政治、理论脱离实际的错误,这是应当肯定的,不能因为批判出现偏差而否定批判的必要性。

为什么政治上属于孟什维克的普列汉诺夫在哲学、文艺理论上作出贡献,要以他为正统呢?胡秋原说:“不限定理论上有缺点的人,一定是典其政见相联,也不一定理论上正确的人,就一定政见正确;反之,也不限定政见正确的人,便一切万对.一切万能;并且,也不限定政见不正确的人就一错百错,什么也没有对的。总之,理论之正确性并不一定与其政治见解之正确性成绝对之正比例。”(第23页)一位思想家的理论观点与其政治立场并不等同,应该区别:但也不能把二者截然分开。不能忽视普列汉诺夫政治上的失误对他的哲学、文艺思想的影响。不错,普列汉诺夫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一个思想家虽然同情社会生活中的反动意向,可是他却能创造出值得充分注意甚至进步人士方面抱同情的哲学体系必须善于区别这个作家的理论前提和他本人由自己的理论前提所得出的那些实际结论。”

(《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2卷第775页)影响作家的政治立场与理论观点不一致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要作具体分析。同时,这种不一致是偶然的、暂时的,在通常情况下作家的理论观点与政治立场是相一致的,任何一种理论观点都是受社会的经济和政治所制约的。普列汉诺夫的五项因素公式表明:各种思想体系都是社会心理的反映,社会心理是由社会的经济和政治所决定的。

胡秋原之所以热衷于政治立场与理论观点的区别,是为了说明文艺对政治的离心倾向.胡秋原最感兴趣的普列汉诺夫的一段话是:“早期现实主义者的保守的、部分地甚至是反动的思想方式,并没有妨碍他们很好地研究他们周围的环境并创造出在艺术上很有价值的东西来。但是这种思想方式大大地缩小了他们的视野,这是无可置疑的。”(《普列汉诺夫美学论文集》第846页)胡秋原引了这段话后接着说:“这话也可用以证明艺术底价值虽然是社会底地决定的,但与政治底价值没有直接的关系。”(第398页)普列汉诺夫强调的是,一些早期现实主义作家的保守思想大大地缩小了他们的视野,并接着就指出,他们回避当时的伟大的解放运动,很快就陷入自然主义的死胡同。胡秋原不仅没有引后面的话,并且强调作品的艺术价值与政治价值没有直接的关系。这就曲解和背离了普列汉诺夫的原意。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6)

艺术教育可以为文化教育服务,我国近代教育家蔡元培,在教育学科的构建中,非常注重艺术教育理论的建设,注重艺术教育中对智力的开发和陶冶情操所发挥的作用以及艺术意向非形式的统一。将艺术教育与知识学习互为统一。将艺术教育与知识学习互为统一、互为渗透。蔡元培将艺术教育和审美教育做了明确的区分,展示了它们的区别,其中艺术教育包括建筑、雕刻、图画、音乐。而审美教育的范围要宽泛一些,它除了艺术教育外,还包括文学及文化范畴,如园林点缀、言谈举止、装簧布置、自然风光、社会风俗等,凡是含有美的因素的事物均包括在内。蔡元培不仅注重艺术教育,而且其作用予以充分的肯定,主要从两方面来认识,首先可以开启智慧促进知识的学习。如几何学习中的点线虽严谨、枯燥和乏味,但在图案画及建筑、器具的形式上不能没有其配置。如数学比较枯燥,但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对象在视觉上更具有美感,这充分体现了艺术与科学的内在统一性。还有,在声音成为音乐、色彩的情感因素、天文对象的魅力等等,都能成为艺术与科学之间的沟通点,使艺术教育与科学知识具有更直观、明确、具体的意义。近代中国的美学家望国维更是积极倡导完善教育体系,他将艺术教育(含美育)与德育、智育、相提并论。他把艺术教育归入到教育体系,将它达到教育目的、实现教育宗旨的不可缺少的基础地位。

现代的各种教育,是一种素质教育,而素质教育不是某一种教育的片面发展所能代替的,素质教育是需要事实艺术教育的。如此,才能使受教育者的智力、意志、审美、体能体魄、动手技能的全面培养和提高。欲达此目标,不能没有兼有感性和理性、自由和规范、功利和超越的艺术教育。因此,历史上的思想家对艺术教育的思考、论述;当代学者对艺术教育意义的充分肯定;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对艺术教育提出的客观要求,教育实践提出的课程,必然导致艺术教育学的建立。由此,以马克斯主义哲学的理论和方法为指导进行艺术教育学的研究。探讨并尝试建立一个相对科学和完善的理论体系,是有着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的。

二、艺术教育的的对象和范畴

作为一门新兴的学科,艺术教育学的对象和范畴将会随着社会生活的变迁、认识能力的提高、科学技术的进步等因素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就现阶段的状况而言,艺术教育活动应该作为教育研究的对象。艺术教育活动通常具有两种含义。一方面,它指不同门类艺术教育活动中的教育结构、功能和规律;另一方面,它又包括各种艺术活动中的教育结构、功能和规律。如唤醒某种情绪,并使之跃动,使人发觉出心灵中美好的思想和观念。使邪恶、不幸与灾难不在恐吓人的心灵,并转化为可以认知的因素等。从艺术教育的操作来看,执教者多以艺术品为媒介,教化和感染受教育者,受教育者又不断与之沟通,不断调整着艺术教育的运做过程。而艺术教育活动,作为社会教育系统的子系统,还要受艺术教育环境的推动和制约。

如我国现行的教育体制、方针、政策、社会文明发展程度、社会经济状在内的艺术教育环境的推动和控制。艺术教育学科的范围,通常应该包括艺术教育学的基本理论,艺术教育学说、制度,遗迹艺术教育学的基本操作方法。艺术教育学研究的基本理论,应该包括艺术教育活动的性质和特点,艺术教育在教育体制中的地位,艺术教育施教者和受教者的素质、能力要求;艺术教育本身的操作方法;作为教育媒介的艺术品的特性、要求;艺术教育活动的功能、方法、过程、效应,他的最终目的以及与社会精神文明的关系,还要探讨不同门类艺术教育的方法等。艺术教育学的理论涵盖面较广,涉及到许多学科。他作为教育学的一个分支,要依靠教育学,离不开教育学的基本原理;他又离不开艺术理论和艺术实践,研究以艺术为媒介的教育。他作为一种社会性教育,也是社会现象和行为,将受社会制度、科学技风俗伦理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审美趣味的影响。因此,艺术教育学应该与社会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运行协调一致,它应该以个体和群体、情感和理智的统一为最终目标。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7)

中图分类号:J0 文献标识码:A

艺术学理论的前身是二级学科艺术学。在艺术学升格为学科门类后,它亦顺理成章地成为艺术学门下的五个一级学科之一。艺术学理论从二级学科向一级学科的跃升,表明它的学科地位在我国学科体制中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和强化,也意味着中国艺术学人建设富有中国特色和中国气派的艺术学理论的学科自信。这在某种意义上会引导、规约学界进行艺术学理论探索的学科自觉行为,扎实推进艺术学理论的学科建设工作。

但正如波兰美学家塔塔科维兹所说,学科名称的历史和学科本身的历史是两个问题,应该加以区分。[1](p.6)艺术学理论作为一门学科的名称直到2011年才正式确立下来,但这门学科的历史无疑要久远得多。因为“不论那种学问,都是先有术后有学,先有零星片断的学理,后有条理整齐的科学。”[2](p.122)应该说,任何一门学科的产生,都不是突发奇想或心血来潮的产物,只是给一个学科名称这么简单,而是有着深刻的社会文化背景和复杂的历史渊源,并由此展开了自己独特的生命旅程。法国著名学者E.莫兰准确地指出:“每一个学科都有一部自己的发展史,从诞生、组建到发展或衰亡。”[3]对于升级中的艺术学理论学科而言,亦存在一部自己的学科发展史。而对这门学科发展历史的回顾和总结,能够起到校正发展方向、把握潮流趋势、与时俱进的作用。“一门学科的历史意识,是一门学科健康发展所不可缺少的自省性。”[4]艺术学理论学科诞生于现代人文社会科学复杂的科际关联中,“不但在与社会文化思潮互动中呈现出学科范式历时性转换的运行轨迹,而且在学科性上还带有跨门类艺术和门类艺术学的综合性特征,以及跨文化体系和跨相邻学科的特点。”[5]这喻示着艺术学理论处于各种科际关联的复杂裹缠,并与整体性社会文化思潮构成互动、互进、互渗关系。其学科演进亦必然呈现恩格斯所说的历史运动的客观规律,即历史发展是由“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产生“合力”的结果。这个结果亦可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6](p.679)本文正是基于恩格斯“合力”论的启发,在中国现代学术史的整体进程中考察中国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发展历程,力求拨开掩盖在学科表层的重重迷雾,深入分析、揭示影响艺术学理论学科演进的各种错综复杂因素及其相互间的辩证关系,清晰呈现中国现代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历史脉络和演进规律,以期对当前正在进行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有所裨益。

一、单一与多元的角逐

作为综合性、跨学科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在其历史演进过程中出现了多个交叉学科各领又齐头并进的局面,客观上造成了学科内部分支间激烈竞争的态势。单一与多元的角逐由此构成了中国现代艺术学理论学科演进中突出的一对矛盾。在一定的历史时期,艺术学理论的某个交叉学科总是觊觎独擅艺术学研究的所有权,甚至贬低或攻讦其他艺术学交叉学科之价值。这种单一化的研究倾向不但在民族、阶级矛盾异常激化的非常时期如抗战期间对艺术与政治、艺术与生活等艺术社会学论题的极度强调凸显出来,甚至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和平年代也往往通过某种社会文化思潮的“转向”得以集中展现,诸如20世纪80年代以来“向内转”(艺术心理学)、“语言论转向”(艺术符号学)、“文化转向”(艺术社会学)、“人类学转向”(艺术人类学)等。但在艺术学理论的发展历程中,并没有因为某个特殊时期对某个艺术学交叉学科的过分倚重而造成最终的一家独大、独霸学林,其余各家凋零萎缩、一蹶不振的局面。从总体演进来看,构成艺术学理论的各交叉学科之间并不存在谁吃掉谁,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势不两立情况,它们在更多的时候是和平共处,构成了相互补充、共存共荣的良性互动之格局,以一种多元化的学术姿态得以发展。单一化与多元化的矛盾张力在艺术学学科史进程中有着各种复杂的具体呈现:时而单一化占据上风,比如前述的学术转向,民族矛盾激化时的艺术研究指向;时而多元化势头凶猛,如当代艺术学各交叉学科的齐头并进;更多时候则是两者之间的彼此依托和互进,即可能由某一交叉学科充当艺术学的主导学科,具有一定的强势话语地位,其余交叉学科则受到主导学科不同程度的影响,在学科话语建构中协同前者,甚至主导学科话语进入到其余交叉学科研究的内部,推动它们的理论转型,但在总体上各交叉学科都受益于彼此间的学术思想交流,共同推进了艺术学理论的发展和繁荣。这种现象似可用美国学者雅各布逊的“主因”(the dominant)说来概括。①艺术心理学、艺术社会学、艺术符号学都曾充当过艺术学理论学科运动中的“主因”。目前看,艺术人类学似乎也起着这样的引领性作用。之所以出现单一化和多元化两股力量的角逐,跟影响或作用于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各种内外部因素密切相关。首先是某个时期的社会价值观和具体的文化艺术政策对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传导作用。比如“”时期的强意识形态控制,以政治思想统领艺术思想,鼓吹反精英、反个性化的文化意识,造成艺术理论的极度“贫血”并不可避免地滑向“庸俗社会学”的泥潭。艺术心理学、艺术人类学、艺术符号学都曾因跟主流文艺思想的格格不入而被打入冷宫。而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经济改革和思想解放,则是促进艺术创作繁荣和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的时代推手。其次是艺术学研究内在因素角力使然。辩证来看,艺术“四要素论”(世界、艺术家、艺术作品、接受者),艺术活动论(艺术创作―艺术作品――艺术接受)都表明艺术活动因素的多元性和过程的复杂变易性,艺术学交叉学科研究也只能取其中某一角度或方面来展开,不可能替代其他学科的作用,因此对于不同的艺术学交叉学科在艺术学的整体性历史进程来说,其作用是有限的。尽管在某个时期可以偏重于某个交叉学科方向,但绝对不能偏废,而是需要互相倚重和支撑。这体现了艺术和学术发展史中的“反拨”性,即当一种学术思想发展得过于旺盛而极具威胁性时,与之相反的学术倾向就会暗流涌动,以克服其不足。从发展趋势看,艺术学内部各个学科间将更多地呈现多元共生格局。究其原因,一是跟中国多元共生的文化传统有关。多元共生是中国文化的显著特点。多元性、包容性和自性的超越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理性的基本特征。这种文化基因使得中国学人能够宽容、理性地对待异域文化的优长及传播,有利于各种不同艺术学研究思想流派的共同成长。二是符合进入工业化后期社会的新动向。当代社会日益走向开放和多元,尤其是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跨区域的经济文化和人员流动日益频繁,移动互联网、手机微博等新媒体把我们带入到“碎片化”传播时代,信息资源的共生共享成为现实。正是在此时代背景下,强调不同文化体系之间的交流、交锋和交融,已是学界共识。即使是对具有统一的研究对象艺术学理论而言,其研究视域也趋向多元化,而非单一性。三是由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内在动因决定。艺术学研究对象的复杂性和系统层次性,研究方法的包容性、彼此依存性,都决定了不可能是哪一家独霸天下,哪一种方法绝对权威,而是需要彼此联手,各司其职,分工协作,共同推进艺术学理论学科向纵深化发展。学科发展本身就存在变革的强烈需要,包容性、共生性的格局势成必然。应该说,多元化和单一化的矛盾始终存在。多元化可能更富有包容性,更有助于艺术学学科的繁荣强盛,但同时也可能造成学术研究目标的泛化,研究重心的疏离,学科特色的模糊等潜在危机。所以,多元化在某些时候又需要单一化来进行制衡,即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某个艺术学交叉学科的强势话语恰恰是整体艺术学进程多元化的具体表现。艺术学交叉学科分支的交替性发展所呈现的某个历史片段的单一化学科格局,置放在整个学术史进程中正好构成了多元化发展的一个“因子”,它们都参与着整体性的艺术学理论建构,亦即我们所说的艺术学理论的“层累性”特征。

二、自律与他律的裹缠如果说,单一与多元体现了艺术学理论学科内部交叉学科群间的竞争态势,是学科发展历史长河中较易捕捉的外在表象的话,那么,自律与他律则是隐含在这种表象背后的深流,体现了艺术学理论研究中两种价值观取向上的原则性分歧。自律(autonomy)和他律(heteronomy)本是由德国哲学家康德提出的一对哲学范畴,后被广泛运用到艺术理论与批评中。美国学者韦勒克、艾伦冠之以“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艺术史学者则称其为“内向观”和“外向观”。它们通常涉及到艺术学研究中三个根本性的问题:艺术发展的动力何在?艺术创作的价值若何?艺术作品以何种方式存在?[7]对上述三个问题的不同解答构成了艺术自律论和艺术他律论的核心内容。艺术自律论认为,艺术发展的动力依靠自身内部的因素,艺术创作以艺术自身为目的,且艺术作品是一个独立自在的小宇宙,艺术研究重在解释和分析艺术作品的“本体结构”本身,诸如作品的存在方式、类型、体裁以及韵律、节奏、意向、隐喻、象征、神话等形式因素的价值和意义等。艺术他律论则相反,认为艺术发展取决于外部力量的推动,艺术创作要带有强烈的社会功利性,其主要涉及艺术作品的“经验存在”,根据产生艺术作品的社会背景和它的前身去解释艺术,致力于艺术家个性、社会环境、心理素质、时代精神、历史背景等等“因果性”的“外在因素”的研究。在对艺术世界规律的探寻过程中,中国学者同样表现出对自律论和他律论两种取向各执一端又交织裹缠的复杂情形。艺术自律与艺术他律构成了既彼此对立又相互统一的辩证关系。首先,艺术的审美自律性作为艺术独立于科学、政治的一个重要标志而纳入现代性的历史进程中,这在20世纪的中国也是一个毫无疑义的艺术学学科独立发展之前提。从王国维提出“游戏说”和“美的价值在美自身”的观点,到蔡元培的“以美育代宗教”,鲁迅、周作人强调须用艺术和审美方式表现人生,再到前期创造社“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乃至朱光潜、宗白华、钱钟书等人对艺术审美特性的重视等等,展现了20世纪前期中国艺术学关注艺术本体和审美价值的厚重积淀。而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语言论转向”对艺术形式、艺术语言的精细化操作推动了人们对于艺术世界独特性的体认,巩固了艺术学科的独立地位,更将艺术自律论发挥到极致。它已经构成了具有现代性和中国特色的艺术理论传统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其次,在20世纪中国“救亡图存”的特殊历史语境中,艺术他律论则有更广阔的施展空间,从梁启超提出“三界革命”,主张艺术为政治改良服务开始,到左翼艺术家团体的“为人生而艺术”,再到提出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以及我国文艺的“二为”方针,直至今日文化建设中的“两大一新”、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战略中的艺术文化产业发展等,其中潜行、贯穿着一种具有充分的民族性和现代性特征,又非常强势的中国现当代艺术理论话语体系,并构成了现当代中国艺术理论的主调。它一方面与中国古代艺术理论中“文以载道”传统相呼应,形成了关乎政治、关心现实、服务现实的传统;另一方面,它又在21世纪的文化经济全球化、信息化浪潮中找到了自己的历史坐标,艺术作为人类文化系统中之一员,与社会组织体制的复杂勾连成为学术研究中持续关注的热点。现代艺术学理论一旦与现实相结合,就出现了广阔的阐释空间和自己的话语系统。由上可以看出,艺术自律论和艺术他律论这两种艺术思潮几乎同时生成、发展,既相互冲突,又相互补充,甚至相互融合,此起彼伏、此消彼长,形成了富有活力和张力的中国现代艺术学理论新传统。任何片面强调其中一方而忽视另一方的观念与方法,都还是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反映,在理论上必然陷入误区和死角。而作为超越自律与他律的理论选择,关乎艺术学研究的根本道路,中国学人亦为此进行了自觉且带有原创性的探索,为后人留下了值得珍视的宝贵遗产。诸如20世纪30年代滕固以风格分析为主,辅以图像分析和文化史叙述,实现了艺术史研究的“内向观”与“外向观”有机结合[8] (p.185),20世纪40年代杨晦将文艺与社会的关系形象地比喻为“自转”律和“公转”律[9](p.248-249)等,都给后人以丰富的启迪。值得注意的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宗白华发表的一系列论文,对艺术自律与他律的辩证关系做了精彩且极富创见的阐释。尤其是《论文艺的空灵与充实》一文,宗白华提出构成艺术精神的两元――空灵与充实,作为艺术结构中相互对立的两极,正是艺术自律与艺术他律辩证运动的结果。艺术自律赋予了艺术作品“空灵”的精神品格,也即艺术“凭着韵律、节奏、形式的和谐、色彩的配合,成立一个自己的有情有相的小宇宙”,是圆满自足的。艺术他律赋予了艺术作品以“充实”的精神品格,艺术也要从宗教、哲学中获得“深厚热情的灌溉”,“深隽的人生智慧、宇宙观念”,并要根植“在时代的技术阶段和社会政治的意识上面”[10](p.347-348),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接地气”。只有在艺术自律的基础上,与艺术他律有机结合,才能克服各自的局限性和片面性,才能在艺术结构中熔铸“空灵”与“充实”为一体:“空”而后“实”,能“空”才能“实”。宗白华的论述充满着深刻的辩证,在他看来,惟有两者的有机融合,才能将艺术世界的最深意义“灿然呈露于前”。[10](p.352-353)中国当代艺术学人所提出的“通律论”[7]其实在这篇小文里早已给出了答案。

三、实证与思辨的博弈

这是艺术学理论研究方法上的两条路线之争。现代艺术学理论区别于传统艺术理论的一个重要标志在于相邻学科精密方法的横向移植和渗透,如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符号学等的心理测试、调查问卷、参与观察、数据采样与统计、形式分析等,有一套系统的方法论指导和规范的操作流程、执行步骤,从而以实证性研究为学科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其结论也大多建立在“实验室数据”的基础上,而不是基于经验论的凭空想象或理论推演。这彻底改变了以黑格尔为代表所采用的思辨方法建立起来的“自上而下”美学研究传统,并形成了实验美学先驱费希纳主张采用“自下而上”的科学实证方法新趋势。艺术学也因此由传统的艺术哲学走向精密的艺术科学。如果剥离了现代科学方法论的精髓,艺术学跟美学的艺术研究就很难区别开来,艺术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存在理由就要大打折扣。虽然从思辨走向实证体现了艺术学理论演化的总体趋势,并且西方艺术学理论发展历程确实也是实证方法占据了上风,如艺术社会学的实证主义思潮、艺术符号学的结构主义分析方法乃至实验心理学的精准实验室数据等,但思辨方法并没有就此退出艺术学研究的历史舞台,而是如影随形,构成了艺术学研究中阵容强大的人文主义流派。精神分析艺术心理学、人本主义艺术心理学等显然就偏向经验内省和理论思辨,而较少采用实证的方法,卡西尔-朗格的艺术符号学也建立在文化符号哲学的推演基础上,理论批判的艺术社会学如阿多诺、马尔库塞等人的艺术思想更是影响甚大,包括福柯、布尔迪厄、鲍德里亚、赛义德等人也主要走的是思辨性研究路数,当然其也结合了一些实证研究方法。这说明在艺术学研究中实证与思辨并非是绝对的非此即彼、水火不容,而是在相互博弈中吸收着对方的优长,克服着自身的不足,共同推进艺术学理论的破浪前行。具体到我国的艺术学理论学科研究,理论思辨则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研究者“坐而论道”的多,实地躬行的少。这不但在艺术美学、艺术哲学中成为理所当然,甚至在艺术心理学、艺术社会学、艺术符号学、艺术人类学等带有鲜明实证特色的跨学科研究中也是如此。许多名之曰艺术心理学、艺术社会学、艺术符号学的著述,实际上仍属思辨性的艺术美学范畴,从文献到文献,从概念到概念,缺乏对艺术本体细致深入的实证分析。这种研究范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导致我们对西方学说的选择性接受,如艺术心理学中对“距离说”、“移情说”的广泛认同。艺术社会学中理论批判的法兰克福学派、西方马克思主义明显占优;艺术符号学则奉苏珊・朗格的符号论美学为正宗。这种“拿来主义”的做法隐含着学术研究上的投机取巧心态:因为不需“实验室”数据,只需结合当下艺术现象作一些个体感悟,做一些理论推演或例证,甚至还可完全脱离具体的艺术实践,一个人玄思冥想,构建某个艺术学新学科的庞大体系。真可谓学术捷径。我们不否认学科原理的基础性探讨十分必要,但艺术学理论作为一门学科的实质性推进,必然是建立在方法论上的彻底革新和对无数具体研究论域的深度介入和综合提炼之上,而不能只是“空”对“空”,否则它就很可能有“名”无“实”,存在被美学收编的危险。随着我国艺术学理论学科研究队伍的扩容,其成员构成也越来越复杂,大致说来有这样三类:一是美学和文艺学工作者;二是美术、音乐、舞蹈、电影等门类艺术学研究者;三是对艺术感兴趣的相邻学科如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学者。这突出了艺术学理论的跨学科性。上述学者在研究上各有优势,也存在自己的不足:第一、第二类学者的共性是对艺术与审美较为稔熟,区别则在于第一类学者对宏观性、原理性问题较为敏感,擅长抽象思辨和理论提升,缺点则是对门类艺术实践较为隔膜,有时难免隔靴搔痒;第二类学者则有着丰富的门类艺术实践和个案研究经验,不足则是理论思维有所欠缺,容易拘泥于具体细节,就事论事,而不擅长理论提升和总结;第三类学者跳出艺术审美之外看艺术,虽然有所难免会脱离艺术本体,产生有意思的“误读”,但新思维、新方法的介入,又打破了艺术学领地的固有局面,使整个面貌焕然一新。目前来看,不同背景学者涌入艺术学理论研究领域,不可避免地将其原有学科的实证或思辨习惯带进来,有所偏重取舍自难避免,亦使得艺术学研究实证与思辨的方法之争更为激烈,两者的博弈也更显复杂。我国艺术学奠基者之一张道一先生对此的建议是:美学要下来,门类艺术学要上去。所谓“美学要下来”,是指美学文艺学者要进入艺术学研究,必须摒弃脱离艺术实践、坐在书斋里做纯粹思辨的陋习,沉潜于艺术的本体世界中,从鲜活的艺术实践中提取理论的精髓。而“门类艺术学要上去”,则是提醒门类艺术学以及一些实证科学如人类学、社会学的研究者,在进行艺术学研究时,应在研究门类艺术、充分挖掘个性的基础上,作整体的、综合性的艺术研究。对此张先生有一个生动的比喻:以艺术的整体、共性和总的特征为经;各种各类、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艺术为纬。“没有‘纬’线的研究作基础,不可能有‘经’线的出现,但是只有‘纬’线的研究而无“经”线的串连,也织不出艺术学的‘布’来。”[11]艺术学研究的经纬关系告诉我们,只有建立在实证基础上的思辨,才能真正揭示艺术世界的共性和规律;而缺乏思辨做依托的实证,就会只见树叶,不见森林,所谓的艺术学研究就会沦为门类艺术学的机械拼凑。理想的情形是,不同学科背景的研究者为着共同的艺术学理论研究事业,放弃成见,取长补短,精诚合作。

四、“向心”与“离心”的困惑从学科发展和建构的动态视角来说,任何一个学科系统都应包含三重界域。这三重界域自内而外构成了三个同心圆。其最核心层是这门学科发展最为成熟的领域。这一层次奠定了这门学科之所以成为一门学科的理论基础,诸如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领域和科学主体等,都已在执著而艰难的学术探索中累积成型,并为学术界所公认。其次是围绕着核心层分布的中间层次。这一层次是正在生成并向成熟学科迈进的交叉学科(边缘学科)层,也可称为学科杂交层。它反映了现代学科跨界发展的活跃度与核心层的外向扩张力。第三层则处在最,亦属跟现实世界联系最为紧密,多学科协作、打破学科界域的超学科层次。这一层次跟学科核心层的联系已显得较为松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具有较强烈的“去学科化”倾向,因为学科作为人为的产物,其对现实的剪裁和抽离是极为明显的。而超学科的动力源自对学术研究实际应用的需求,以及对新知识的追求。超学科的目的在于通过整合学科和非学科的观点,来获得对整体现实世界的认识。[12]它将不同的知识整合成一个比较全面的知识形式,这一知识形式的特征是较强的公共观点导向和较强的解决问题的能力。艺术学理论在其历史演进过程中亦构成了自内而外,从核心层不断向层扩展的学科系统。其学科阵营是不断扩大的。首先是奠定了艺术学理论学科理据的核心层,分布有艺术史、艺术理论和艺术批评,其体现了历史、理论和应用的逻辑分类原则,也是遵循学术惯例的结果。[13]它们也是目前学术界对艺术学理论学科公认度最高的三大分支学科。其次是由核心层向扩展的交叉学科层。通常的学科交叉途径包括以下三种:研究方法的移植、模仿和渗透;研究主题或对象领域的交叉、重合或融合;概念、假定和理论的相互借用。[14]艺术社会学、艺术心理学、艺术人类学等交叉学科就是通过这三种途径产生的。再次是最的超学科研究层。艺术学的超学科研究在当代社会活跃度极高。日常生活的审美化、视觉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艺术管理与艺术创意、经济审美化等都凸现了艺术学理论的强烈扩张及与现实世界紧密结合的超学科研究倾向。目前来看,艺术学理论核心层与相邻学科的“缝隙”处,成为不断催生艺术学新学科的活跃地带。艺术作为人类文化系统的特殊映射,其中包含着心理、社会、文化符号等多个层面,相应亦成为心理学、社会学、符号学、人类学等相邻学科的研究对象,并且这些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也在向艺术研究领域移植、模仿和渗透,进而发生学术话语间的挪移和借用。研究对象的交叉重合、对相邻社会科学方法的借鉴,一方面使艺术学理论的科学化、规范化程度日益增强,另一方面也使其自身方法论和研究论域独特性被削弱,客观上造成这些艺术学新学科在学科归属上的漂移不定,是以产生“向心”与“离心”间的困惑。“向心”意指上述艺术学新学科作为一种全新的理论和方法,拓宽了艺术学理论的研究视野,推动了该学科的理论变革和认识进程,在学科性质上偏向于艺术本体,构成了艺术学理论学科体系的有机成分。“离心”则指其作为交叉学科对艺术学核心层的疏离,偏向于心理学、社会学、文化人类学、管理学、传播学等相邻学科的某种理论疆域。艺术学交叉学科“姓什么”,到底是艺术学分支,还是相邻学科分支,是一个颇费思量且令人困惑的问题。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们因思维定势、价值立场的不同往往对此存在着不同的理解。20世纪60年代,西尔伯曼与阿多诺就曾对艺术社会学的学科归属展开了激烈论争。西尔伯曼的社会学立场把艺术社会学看作特殊社会学,视文学艺术为社会事实、社会活动、社会过程。阿多诺的历史哲学立场则认为艺术社会学涉及艺术和社会的整体关系,他从现代艺术的“社会性”和“自律性”之双重特性出发,认为评价艺术作品的社会性,就要辩证地看其“社会性偏离”与自律的程度。“西―阿之争”不仅对那个时代艺术社会学的理论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而且今天的艺术社会学定义和学科归属仍脱不开他们讨论的范围。[15]再如有人将艺术人类学研究归纳为艺术审美取向、社会学取向和文化学取向三种[16],“向心”与“离心”的矛盾也极为突出。虽然学科归属之争有时表现得剑拔弩张,但事实上并非是水火不容。例如不同学科取向的艺术人类学研究,就曾从不同角度丰富和推动了艺术人类学的发展,为“展示艺术与人类、与自然、与社会的种种纠缠中的种种关系,从而更进一步地认识艺术,认识艺术中的人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本质表现”[17]提供了许多新鲜的材料和结论。从某种意义来看,艺术学新学科的定位之争恰恰展现了该学科的开放性和活力。只要不是囿于成见,画地为牢,允许学术上的自由争鸣,真理会越辩越明,彼此歧见的不同专业背景学者也可从对方观点中汲取养料,甚至相互激发、提携,寻找到理论上的共振点。这对一门新学科的成长成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当然对待某个艺术学交叉学科的学科定位,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种是向艺术世界圆心驶进的,构成了艺术学理论的分支学科,像艺术心理学、艺术社会学、艺术符号学、艺术文化学、艺术人类学等。这组科学研究艺术学客体的某个方面的目的,并不在于搜集艺术材料作为说明某些一般规律如社会学、心理学或符号学的例证,而是力图揭示这些科学规律(心理学规律、社会学规律等)在艺术活动中的特殊折射,以呈现艺术活动的特征和规律。这时执行对艺术的解释功能的不是艺术本身的外在概念手段如社会学、心理学和符号学等等的概念手段,而是真正艺术学的概念手段。正如苏联艺术学家齐斯所指出,在艺术学的研究中,不仅应该利用其他科学的原则和材料,艺术学分析的工具不仅应该得到丰富,而且应该根据艺术学本身的传统把这些原则、材料和工具加以提炼。也就是说,其它科学的方法在与艺术学方法的互补关系中,处于隶属地位。“各种方法、各种科学的工具消融在艺术学中,艺术学是使研究艺术的各门科学形成系统的核心”。[18](p.231)另一种则是向相邻学科核心驶进的,如艺术管理学、艺术伦理学、艺术传播学、艺术经济学、艺术法学等,其重心是以艺术领域的事例阐释某些相邻学科原理的,艺术学本身是依附于相邻学科的。当然,情况并非绝对,第二种看似“离心”的交叉学科类型随着研究的深入,亦可以揭示艺术世界某些不为人知的规律,像艺术创意学的研究一方面可以进入超学科层次,引领我们把握当代社会的创新创意本质,另一方面亦可深度阐释艺术创作和艺术作品的创造性规律,实现对艺术学理论的“向心”性回归。交叉性艺术学科研究本身的复杂性使得判别其上位学科充满了变数。

五、“西化”与“中化”的碰撞

这其实是中国文化现代性进程中学术本土化和世界化、全球化之间的普遍性矛盾的体现。“五四”以来,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进程是与对西方人文社会科学范式的引进同时展开的。外来知识范式向中国学术领域的移植,使得我们在学科分类、知识结构及知识生产制度等方面愈益国际化,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学科制度的本土化等相关问题,尤其是“中国社会科学在发生学意义上的‘舶来’性质以及在制度化的过程中形成的对西方社会科学的‘依附品格’”[19],已引起了不少学者的深虑与忧思。内在于学科制度本土化问题的,是学术理论和方法的本土化。受西方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各种思想、学说和学派的影响与启发,国内不少学者建立了大量“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理论。[20]然而事实表明,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带有文化限定性的理论成果并不适应我国的文化情境,更遑论在实践中加以应用了。具体到一个多世纪以来艺术学理论研究中的中西学术交流、交锋和交融过程,可以发现以下几种典范形态。一是援西入中。其在“西学东渐”的中国近代化和现代化大背景中表现得尤其明显,如20世纪初和80年代都曾兴起对西方文化典籍的大规模译介和传播,学界争先恐后、毫无保留地学习、引进并运用西方现代艺术学话语体系,译介、模仿、移植等填补学科理论空缺的权宜之计,很多时候被本末倒置地视为艺术学学科建构的第一要义,许多艺术研究者完全陶醉于对西学话语“首介权”的盲目争夺,并津津乐道。应该说,艺术心理学、艺术社会学、艺术符号学、艺术人类学等学科概念和命题都是建立在这个中国现代性的整体背景基础上的。二是以西释中。有人将其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完全借用西方现代学科的标准和范式来研究中国传统思想,完成对中国传统思想的重构,即“旧瓶装新酒”;另一种则是仅仅借用西方现代学科的术语体系来诠释和表述中国传统思想,以揭示中国传统思想的固有精神和脉络为目的,即只具西学的外貌而其实质仍是中国传统思想本身。[21]像滕固的中国艺术史研究、邓以蛰对中国书画艺术的研究等,都自觉运用了西方的美学艺术学理论来对中国艺术特征和规律进行探索,体现了上述两种方向。中国现代人文社会学科,总体看都是“以西释中”的产物。它自正式诞生之日便与中国传统学术不管在学科建构还是在术语表达上都有很大之不同,而经过近百年的发展,中国现代学科形态在一定程度上已基本稳定,并形成了自己的现代传统。它注重以西方艺术学理论话语来挖掘、整理中国语境中历史事实所蕴含的相关思想,以期实现中国艺术学学科体系建构的企图和功效,因而更具有确证的功能。三是中西互证。如果说前两者是西学向中学的单向传播的话,那么这种方式便具有了交互性特征,有人称之为“双向阐发法”[22],即不但要运用西方美学艺术学理论来阐述中国美学艺术学理论,同时也要运用中国美学艺术学理论来印证西方美学艺术学理论。像朱光潜的《诗论》《文艺心理学》,钱钟书的《管锥编》《谈艺录》等都是中西艺术学互证互释的典范。这些研究往往通过对完全不同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中西方艺术和艺术理论进行比较,广征博引,缜密入思,深入阐析两者的异中之同及同中之异,以把握中西艺术的共性及各自的个性特征,进而彰显中国艺术学的现代性内涵,表达中国艺术学完全媲美于西方艺术理论的价值诉求。虽然中西互证表面上看来是双方平等,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进入到中西艺术全面系统的跨文化比较层次,“突破时间、地域、学科、语言等各种界限和壁垒,以新的学术视野来进行新的学术研究”[22],但这种比较印证仍然要以西方艺术学理论作为参照系和学术标准,标识着西方艺术学理论在中国艺术理论研究中的强势主导地位。四是中西交融。这属于中西之争中比较理想的形态。其区别于中西互证的是,学术本土化意识更为自觉,倡导一种对等基础上的对话交流,以建设更有普适性、创新性的文化形态。在艺术学理论研究领域达到这种境界的当属宗白华。早在“五四”时期,青年宗白华就提出了东西方文化融合而成为世界新文化的伟大理想:“将来世界新文化一定是融合两种文化的优点而加之以新创造的”[23](p.102),并指出了中国学者在实现这一理想中可以做出自己独特的、别人不能替代的贡献。而在20世纪前半叶的学术实践中,宗白华矢志不渝地贯彻了这一原则。他对艺术意境、艺术时空、艺术价值、艺术形式的阐发,在中西艺术观的融合与打通上,几乎达到水融、浑然一体的程度。借助于中西艺术学互相的参融和比较,“使双方的独特背景、特征及其深刻内蕴得以扩展,从而实现中西之间的‘对话’”。[24]应该说,在全球化时代,多元文化间的交互影响和交对话流会越来越频繁,也必然会突破我们习惯性的“中西交流”式思维框架。在这个背景下,中西艺术学理论的碰撞和交流虽然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与西方的比较,既成了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必要道路,也是中国文化提升自己的文化自尊心和文化自信心的重要方式”[25],但我们更要突破既有定势的束缚,在一种全球化文化的理论视野中,对中国与东方、中国与西方、中国与其他文化圈(如非洲、南美)的艺术实践和理论展开全方位的审视、比较和提炼,这样才能创造出一种既有中国独特境界又具有世界性意义的中国艺术学理论。

六、消解与建构的抵牾

消解和建构呈现了后现代语境下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中两股相互抵消的力量间的剧烈冲突。艺术学理论作为一门学科得以成立,首先是基于以下的理论预设:存在一个普遍的、可以揭示各门艺术共性和规律的艺术本质。而要阐释清楚艺术的本质,必须充分整合现有的研究艺术的各门学科,如门类艺术学和美学等学科资源。在此基础上,才能建立起以艺术整体为研究对象的综合性艺术学理论。但是这种观点遭到了某些学者的质疑。其依据是在国外只有艺术史、音乐学等学科,“迄今并不存在‘艺术学’概念。”[26]应该说,这种表述基本符合国外后现代语境下的艺术学科实际。法国著名后现代主义理论家利奥塔认为,科学知识的发展,在后现代已经导致了完全不同于现代的景观,那就是在现代文化中那种作为一切知识根据的“元叙事”已经消解了。科学知识的细分和专业化,形成了一个分化越来越细致和专门的局面。于是,共识也已变得不可能,各门科学的发展越来越缺乏彼此可以沟通的可通约性,而由于总体性已经不复存在,“局部决定论”成为主流。[27](p.122-128)也就是说,在后现代文化中,非中心的、不确定的和局部决定论的特征,就使得知识与共识无关,与日常经验和常识无关。布尔迪厄也指出,现代学科制度的标准化、科层化的区分体系更形成了一种“专业态度”(professionalism),这种“专业态度”使知识分子将其注意力完全集中于狭隘的知识领域。[28](p.43)显然,在这种背景下,西方的艺术研究主要集中在美术、音乐、戏剧、电影等分门别类的研究上,而无意于对艺术做中心化的、确定性的和整体性的“元叙事”研究。西方学者对艺术学理论意兴阑珊也就毫不奇怪了。但值得警惕的是,当各门学科都在不断增加自身的科学性,忙于就晦涩的概念和方法论进行争论时,各种理论已经变得脱离现实,和公共生活日益疏远,陷入狭隘的学科问题,只和专家有关。由此,伴随理论的成功,理论对现实的反应则越发迟钝。这在客观上提出了打破现代学科过于狭窄化、专门化的局限,重新恢复学科与现实、学科与学科之间血脉联系的时代命题。综合性、跨学科的艺术学理论研究显然适应了这样的时代需要。艺术学理论在向相邻学科开放、与之交叉的同时,还要跨门类艺术形成综合性理论。它“一方面要像一切科学一样进一步专业化和技术化,另一方面又要注意学际关联问题。……必须同时既向内部进军又向外部进军,既强化‘内政’又增进‘外交’。它们必须经受这种强度较大的张力,它们必须同时处理好思想性与技术性的问题。”[29](p.9)探寻艺术学理论的学科本性必须在强化“内政”(亲缘学科)与增进“外交”(相邻学科)的复杂关联中进行。在强化“内政”中,艺术学必须小心翼翼地处理与门类艺术学和美学的关系,既发挥其在后两者之间的桥梁纽带作用,又不能被后两者所同化和收编。在增进“外交”中,艺术学又必须既充分借鉴吸收相邻学科的工具和方法,又坚持艺术本位,避免因无限泛化而导致自我消解的危机。可见,在艺术学理论寻找自身的学科定位过程中,始终存在着消解与建构两股抵牾性力量。消解,是因为根深蒂固的传统学科分类观念,以及后现代语境下知识碎片化的事实,导致作为综合性的艺术学理论始终存在被门类艺术学或美学收编的生存威胁。建构,则是固有的精细化操作造成各种学科固守一隅、彼此不相往来,并日益丧失对现实问题的灵敏反馈,使得“跨越边界,填平鸿沟”的呼声越来越高。中国艺术学人由此勇敢担负起对各门类艺术进行综合的、整体的、宏观的乃至跨学科或跨文化研究的历史使命。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建构显然顺应了解决复杂性艺术问题的现实需要,同时也是打破传统艺术学科霸权,填补学科研究空白,从而使得艺术领域由知识分化、彼此隔离而重新走向综合的有力保证。总体看,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建构的进程中,虽然面临着学科消解的种种质疑和阻力,但在艺术学整体升格为学科门类的大前提下,艺术学理论走向兴盛已成不可逆转的趋势。徐子方曾深刻地指出艺术学理论是艺术学门类得以成立的前提:“如果不承认各门类艺术学之间有共性,且这种共性又有可能在建立一个完整统一的学科即失掉了存在的基础,甚至连‘艺术’一词都会随之丧失了存在的合法性,剩下的只能是壁垒分明的美术学、音乐学、戏剧学、电影学等具体的‘门类’学科。不妨设想一下,如此四分五裂,各行其道的‘学科’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学科门类的地位呢?”[30]如果换个角度去思考,是否可以说,消解与建构的相互抵牾使得艺术学理论学科始终感受到生存的压力。恰恰是这种压力的存在,才激发出艺术学理论在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境遇中知难而进、勇于开拓的无限能量。(下转第188页)(责任编辑:徐智本)

① 雅各布逊曾以“主因”(the dominant)来概括影响和主导艺术史方向的某种核心艺术因素,其可以在艺术风格和流派,甚至在特定时期的总体艺术面貌中发现。参见周宪《视觉文化与现代性》,《文化研究》第1辑,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122-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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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社会论文篇(8)

在人类文艺理论史上,历代文艺理论家和思想家们从不同的角度考察过艺术的本质与特点,提出过不同的理论主张和思想观点。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论的角度考察艺术,认为艺术是人类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更加突出了艺术创作自由自觉的生产本性,既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又有重要的当代价值,它是人类文艺理论史上的一次历史性变革。

一 接受美学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借鉴与转换

过去,理论界在谈到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时,一般都认为它的理论渊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学理论中关于文学欣赏的观点。传统文学理论虽然没有将读者放到重要地位,没有形成系统的接受理论,但却有零星的欣赏、接受方面的论述。如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提出的“净化说”,已接触到了文学在接受过程中产生的审美效果问题。中世纪阿奎那对基督教徒接受《圣经》的论述:无论虔诚者接受什么,他们对真理和上帝的启示都是用自己的尺度来理解的,这已涉及到了接受的能动性问题。随后,莱辛对亚里士多德观点的解释,以及他在《汉堡剧评》中对戏剧观众的重视,都对接受美学提供了启示。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关于审美判断性质与特点的论述,也为接受美学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料。二是海德格尔、伽达默尔的阐释学理论。海德格尔认为,存在的历史性决定了理解的历史性:我们理解任何东西,都不是用空白的头脑去接受,而是用活动的意识去积极参与。也就是说,阐释是以我们先有、先见、先把握的东西为基础的。这种意识的“先结构”使理解和解释总带有解释者自己历史环境所决定的成分。在文学作品的解释方面,伽达默尔的看法是,作品的意义和价值并非作品本文所固有,而是在阅读过程中读者与作品相接触时的产物。他说:作品的意义并不是作者给定的原意,而是由解释者的历史环境乃至全部客观的历史进程共同决定的。这一观点充分肯定了历史对人的意识活动的重要影响,否定了作品具有恒常不变的绝对性和理解的唯一正确性,把解释看成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对话,同时还注重了读者对意义的创造作用。可以说,阐释学理论为接受美学提供了直接的启发 ① 。当然,也有人认为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不止以上两个方面,而是多个方面。概括地说:“对接受美学有所影响的前人理论大概有:1.俄国形式主义文学理论;2.布拉格结构主义文学理论:3.茵格尔顿(应为英伽登——引者)的现象学美学;4.加达默的解释学。” ② 无疑,过去理论界对接受美学两个理论渊源或四种理论影响的看法都是很有道理的。实际上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生产与消费关系论,也是接受美学的重要理论来源之一。接受美学关于作品在读者的阅读中才最后完成的论述,无疑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产品在消费者的消费中才最后完成观点的借鉴与转换。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1)因为只是在消费中产品才成为现实的产品,例如,一件衣服由于穿的行为才现实地成为衣服;一间房屋无人居住,事实上就不成其为现实的房屋;因此,产品不同于单纯的自然对象,它在消费中才证实自己是产品,才成为产品。消费在把产品消费的时候才使产品最后完成,因为产品之所以是产品,不是它作为物化了的活动,而只是作为活动着的主体的对象。(2)因为消费创造出新的生产的需要,因而创造出生产的观念上的内在动机,后者是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它也创造出在生产中作为决定目的的东西而发生作用的对象,如果说,生产在外部提供消费的对象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消费在观念上提出生产的对象,作为内心的意象、作为需要、作为动力的目的。消费创造出还是在主观形式上的生产对象,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而消费则把需要再生产出来。” ③ 马克思关于“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的论述,包含着四个重要观点。即:产品只有通过消费才能成为现实的产品;产品只有在消费中才最后完成,只有主体——消费者的参与才能最后完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需要和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和生产对象的主观形式——意象性产品。

接受美学关于接受对作品和创作影响的主要观点,直接受到马克思消费对产品和生产影响有关论述的启发。接受美学认为,接受活动对作品和创作的影响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作品通过阅读才能成为真正的作品。“例如一部小说,在未经读者阅读之前,只不过是一叠印着铅字,经过装帧的纸张,就象一部电影在与观众发生关系之前,只不过 是一堆正片胶卷;存放在博物馆仓库里的雕像,只不过是一块具有某种形态的石头、或者木头、金属一样。” ④ 第二,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接受美学认为,作者创作出的作品,在未经过主体——接受者的参与和接受时,仅仅是包含了许多不确定性和空白点的“框架结构”,只有当这个“框架结构”被接受者体验、加工、补充和创造,作品才最终完成,作品的社会意义和审美价值才得以体现。诚如姚斯所强调的那样:“在作者、作品和读者的三角形中,读者绝不是被动部分,绝不仅仅是反应连锁,而是一个形成历史的力量。没有作品的接受者的积极参与,一部作品的历史生命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仅仅是通过他的中介,作品才进入一个连续的变化的经验视野之内,在这里面发生着从简单接受到批判性的理解,从消极到积极的接受,从公认的审美规范到超越这些规范的新创造的永恒转变。” ⑤ 这种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用伊瑟尔的话说,也就是从“艺术极点”向“美学极点”的转变。“文学作品就有两个极点,我们可称之为艺术极点和美学极点。所谓艺术极点是指作家创作的作品;所谓美学极点就是由读者完成的实现过程。这种极性使得文学著作既不与其本身等同,又不与其实现等同,而应该介于二者之间。著作不仅仅是作品,因为作品只有被实现才会显示其活力。实现过程依赖读者的个性——尽管他反过来受到其他格式作品的影响,作品与读者的融和使作品得以生存。” ⑥ 第三,接受活动促进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产生。接受美学认为,文学作品的接受活动会反作用于作者,是作者产生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推动力,是影响作者具体写作活动的潜在因素。用接受美学的表述方式,就是“隐含读者”理论。伊瑟尔在《读者作为小说结构的重要成分》一文中说:“在文学作品的写作过程中,作者头脑里始终有一个‘隐在的读者’,写作过程便是向这个隐在的读者叙述故事并与其对话的过程。因此,读者的作用已经蕴含在文本的结构之中。” ⑦

在接受美学与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与消费关系论的比较研究中,我们看到“马克思关于生产与消费辩证关系的理论不仅可以作为科学的接受美学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而且如上所述的各方面的理论内容都可以移入对文艺生产与接受现象的分析中” ⑧ 。当然,在这种理论框架建构和理论内容的移入过程中,接受美学又实现了从经济学批判向美学分析重点的转移,从物质生产的生产—消费向艺术生产的创作—接受的理论发展。

二 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继承与发展

艺术生产,既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中的一个经济学术语,又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的一个文艺学概念。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谈到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的关系时认为,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其全过程都具有生产特性:“不仅艺术传达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构思也具有生产性;不仅艺术创作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消费也具有生产性。只不过有物质性的生产性和精神性的生产性之别。” ⑨ 也就是说,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艺术在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那里得到了深入研究与大力弘扬,特别是瓦尔特·本雅明、皮埃尔·马歇雷、特里·伊格尔顿等人,他们从不同的方面,弘扬了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为发展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出了突出贡献。

本雅明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辩证关系的论述,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论的基本内容是:艺术是一种社会生产形式,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是“有规律可循的一种特殊生产活动,即它们同样由生产与消费、生产者、产品与消费者等要素构成,同样受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的制约。” ⑩ 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创新性的地方是充分肯定现代科学技术对艺术生产的重要作用,把科学技术看成是艺术发展与艺术普及的新的生产力,把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艺术生产者与艺术消费者之间的关系看成是新的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影响的观点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发展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进步。本雅明1934年4月27日在巴黎法西斯主义研究学院的演讲《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提出艺术生产同

物质生产一样依赖于生产技术,而以现代科学技术 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构成了艺术生产力的重要部分,代表了艺术发展的一个阶段。本雅明关于艺术生产技术与艺术生产关系的论述,包含了以下三层意思。其一,“文学的倾向性可以存在于文学技术的进步或者倒退中。” 11 本雅明认为,艺术生产中的技术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形式问题,而是关系到形式与内容,艺术性与思想性的艺术生产整体性问题。艺术的倾向性,不仅仅取决于艺术家的世界观,而主要取决于艺术家是否运用进步的艺术生产技术。其二,“对于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来说,技术的进步也是他政治进步的基础” 12 。本雅明认为,对一个先进作家的基本要求不仅是追求政治上的进步,而且追求艺术生产技术的进步更为重要,后者甚至是前者的基础。其三,作家要引导别的生产者进行艺术生产,并为“他们提供一个改进了的器械” 13 。概而言之,艺术生产中的生产技术,是艺术生产中最重要的生产力,是艺术作品倾向性、艺术家政治进步性的必备条件和必要基础。第二,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普及。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一书中,本雅明认为,现代艺术生产技术的变革对艺术生产和艺术接受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通过机械复制,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生产的普及。他说:“总而言之,复制技术把所复制的东西从传统领域中解脱了出来。由于它制作了许许多多的复制品,因而它就用众多的复制物取代了独一无二的存在;由于它使复制品能为接受者在其自身的环境中去加以欣赏,因而它就赋予了所复制的对象以现实的活力。” 14

马歇雷则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的意识形态属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关系的思想,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的关系。从意识形态生产方面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基本观点是文学是意识形态的生产,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加工;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创新之处是将马克思主义文学是意识形态性质的生产,变成了文学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生产并生产意识形态。他说:“作品确是由它同意识形态的关系来确定的,但是这种关系不是一种类似的关系(像复制那样);它或多或少总是矛盾的。一部作品既是为了抵抗意识形态而写的,也可以说是从意识形态产生出来的。作品将含蓄地帮助把意识形态揭示出来。” 15 换言之,文学创作在生产意识形态的同时又对抗意识形态和瓦解意识形态。基于对文学生产与意识形态矛盾关系的认识,马歇雷十分称赞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的作品,认为两位大师的创作就典型地体现了文学生产利用意识形态向意识形态诘难的矛盾性特征。他进一步发挥了列宁评价托尔斯泰的有关思想,指出托尔斯泰的“作品具有一种思想内容,但它赋予这一内容以特殊的形式。即使这一形式本身也是思想性的,思想体系便借助于这种加倍而出现了内部换位:这并不是思想体系在思考自己,而是暴露了思想缺陷的镜子效果在揭示差别和混乱,或是显著的不一致。”如果借用列宁的话说,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但这面镜子却是被打碎了的镜子,它没有反映出托尔斯泰思想体系的整体性、均匀性、连贯性,而是撕裂、对抗、偏离了托尔斯泰的思想体系,使托尔斯泰的作品与作品中的托尔斯泰主义相矛盾,“借助作品,它变得有可能逃出自发的思想体系的领域,摆脱对于自己、历史和时代的虚假意识。” 16 一句话,马歇雷的艺术生产理论,一方面受到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影响,另一方面又超越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思想,它“贯穿着一条揭示文学创作和批评同现存意识形态的对立、对抗的基本思路,……同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突出文学艺术对现存社会的否定性关系的思想暗合,体现了对资本主义现实的意识形态的强烈批判精神” 17 。

伊格尔顿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关系的观点,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和物质生产的关系;其艺术生产论的基本观点是艺术既有意识形态属性,又有经济基础属性,艺术生产既是意识形态的生产,又是经济性质的生产;其艺术生产论的创新之处是对艺术生产多重属性、多种关系的高度重视和辩证分析。伊格尔顿提出:“如何说明艺术的‘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即作为生产的艺术与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之间的关系,依我看来,是马克思主义批评当前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18 一方面,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与意识形态有着密切而复杂的联系,“它包含在意识形态 之中,但又尽量使自己与意识形态保持距离,使我们‘感觉’或‘觉察’到产生它的意识形态” 19 。另一方面,“作为生产的艺术”,又是经济基础的一部分。艺术家作为生产者摆脱不了资本主义社会雇佣劳动者的身份,艺术生产作为经济生产是资本主义制造业的一个组成部分,艺术品作为市场流通物是一种商品。当然,“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和“作为生产的艺术”也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相互交织的,它们具有多重属性、多种形态。文学“可以是一件人工产品,一种社会意识的产物,一种世界观;但同时也是一种制造业。书籍不止是有意义的结构,也是出版商为了利润销售市场的商品。戏剧不止是文学脚本的集成:它是一种资本主义的商业,雇佣一些人(作家、导演、演员、舞台设计人员)产生为观众消费的、能赚钱的商品。……作家不止是超个人思想的结构的调遣者,而是出版公司雇佣的工人,去生产能卖钱的商品” 20 。伊格尔顿建构了以“一般生产方式”和“文学生产方式”为主要内容并兼及诸种意识形态成分的马克思主义批评方法,“对传统的‘生产方式’范畴作了进一步的考察,探讨了生产方式的多种共时结构,提出了‘文学生产方式’概念并分析了它的运动原理”,克服了许多马克思主义批评家“套用政治经济学的现成定义来注解艺术现象” 21 的弊端。

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的创造性表现在,他们“发掘了马克思有关论述还没有展开的思想原点,明确地提出艺术生产问题,并且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生产理论,运用到艺术中”,研究了艺术生产与艺术生产力、艺术生产与现代技术、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方面的多重属性,多种关系。“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新的思维空间、理论空间” 22 ,开辟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一个新领域。当然,我们也应看到,他们在发展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理论的同时,也在某些方面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原意,如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虽然认为艺术创作是一种生产,但同时强调它是一种个性化、创造性的精神生产。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在将艺术创作视为一种生产时,则对艺术生产的精神性、特殊性注意不够,并有将艺术生产等同于意识形态或等同于一般商品生产的倾向。即使如此,我们仍应强调,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毕竟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推进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发展并使其走向了丰富。从根本上说,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论,仍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艺术生产论在现代西方社会合乎逻辑的延伸,顺应了时代潮流的发展。

三 中国当代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

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关注是很不够的。虽然20世纪50年代末期学术界讨论过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问题,但是由于非学术因素的干扰,这场讨论并没有深入下去,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匆匆收场。20世纪70年代末期又旧话重提,继续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的讨论,但在层次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深入,范围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扩展。真正全面认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系统构成和重要意义,并结合中国当代文艺实践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事情。

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研究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是董学文。从1983年至1985年,他先后发表了《关于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理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概念及其理论》、《艺术生产论》等多篇论文。在这些论文中他特别强调要重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科学性与方法论意义。他指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概念,不是一个多义性、含混性的日常用语,而是严格规定的科学语言。这个文艺学和美学的新名词,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司空见惯,但它的产生和发展,它的真实含义和基本内容,以及在文艺学和美学上的变革意义,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提出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指导我们社会主义文艺实践、文艺研究和文艺理论建设的是程代熙、肖君和等一批学者。程代熙于1985年发表的对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一书的述评文章中,进一步论述了艺术生产力问题。他认为,艺术生产力主要指从事艺术生产的艺术家,发展艺术生产力也就是调动艺术家的创作积极性和创造 性。发展生产力——调动艺术家的积极性、创造性是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创作,解决我国当前艺术发展中新问题、新要求的需要。而艺术生产力是否得到发展,最终要体现在文艺是否繁荣上;而怎样发展艺术生产力,他认为最核心的问题是“改革文艺领域的生产关系” 23 。肖君和1986年发表的《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一文提出:“人们都说,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是列宁的反映论。这种说法对吗?不对。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应该是马克思的生产论,而不是反映论。在文艺观念更新的今天,我们应该用生产论代替反映论,以便对文艺思想、文艺创作进行有效的指导。”作者坚信,在马克思主义生产论指导下的我国文艺思想和文艺创作,定会出现“一个开放的繁荣兴旺的新局面” 24 。

董学文是建设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当代形态”的较早提出者,也是以马克思主义生产论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忠实实践者。他提出把“逻辑起点”确定为“生产”,似乎更贴近于马克思主义文艺学说的体系精神。他“选择‘生产’为逻辑起点”,“集中组织起以‘艺术生产—艺术作品—艺术消费’三一式流程为骨架的新模式”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 25 。他于1989年出版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以“艺术生产”概念作为逻辑起点,从“当代形态的宏观设定”、“当代形态的微观展现”、“当代形态的理论依据”三个维度,建立了一个从多种角度、多个层面来把握文艺现象的动态结构。其内容涉及到“文艺学的形态学考察、文艺理论诸范畴的探讨,以及现代各种文艺观的批判吸收”。该著作为一部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著作,其成绩是突出的:“第一,它找到了文艺学从‘经典形态’(或‘历史形态’)过渡到‘当代形态’的理论起点,即‘艺术生产’;第二,探索了艺术生产理论的较为完整的范畴体系,使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更接近全面;第三,开拓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多维的思维空间。” 26 如果说,董学文《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还是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毛坯”,还留有一定“空白”和值得进一步完善之处的话,那么,他于九年之后出版的《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已接近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成品”了。该著对《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的“空白”进行了填补,对不足给予了完善。全书分为五编十五章。第一编:当代形态产生的逻辑和历史必然性;第二编:文艺的本体论透视;第三编:能动反映与主体建构;第四编:价值生成与价值取向;第五编:在现实与未来之间。全书视野宏阔,体大虑周,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在“新的综合”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建构 27 。何国瑞也是以艺术生产论为主干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的学者之一,他主编的《艺术生产原理》曾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该著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指导下,整合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有益的思想资料,改造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的有关理论观点,以艺术生产的生成、发展、特征为本体,以艺术生产者的本质、创造能力、生产倾向为主体,以艺术品的性质、类别、关系为客体,以艺术生产媒介、属性、种类、艺术性为载体,以艺术消费者的消费本质、消费心理、消费方式为受体,建构了一个具有“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体系,朝着“更全面、更正确地接近艺术特性、本质和规律”方向跨进了一大步 28 。

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不仅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复归到马克思主义的轨道上来,较科学地衡定了文艺的性质和社会功能,还对马克思主义的生产论的精义作了许多令人信服的阐发”,“对文学自身的规律——艺术生产、消费的全过程给予了充分关注。使文艺学理论与文艺活动的实际大大地靠拢了。” 29 但是,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也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进一步思考。一是“生产论”与“反映论”的关系问题。“生产论”与“反映论”到底是何关系,“是并列、对等关系,还是矛盾、对立关系,抑或包容、互补关系,抑或其他关系?”何国瑞把“生产论对应于一般的反映论”,没有看到马克思主义“建立于唯物史观基石上的艺术生产论在逻辑上高于、在内容范围上大于、在性质上优于奠基在辩证唯物主义反映论之上的艺术反映论”,因此,在对生产论与反映论关系的认识上,还存在一定的模糊性 30 。董学文在深化反映论,努力破解主体认知结构和创作心理机制上“多下了些功夫”,确定了“反映论与主体论之间的联系”,阐明了“文学与生活之间”的“曲折而复杂”的“反映的关系”,将 艺术反映论包容到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艺术生产理论)中 31 。但对反映论与艺术生产这个逻辑起点之间的内在联系仍需进一步阐释和深化。二是“生产论”与“艺术生产”的整体联系问题。在用“生产论”来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时,如何避免“用‘生产论’来规范艺术创造,必然要把不可分割的艺术整体分解成部件的艺术要素,并把艺术创作变成一种工艺流程,变为如本杰明所主张的‘文化工业’,也是值得进一步思考和论述的 32 ”。

进入20世纪90年代,我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思考更为深入,眼界更为开阔。其间,最有代表性的学者有朱立元、王杰等人。朱立元于1991年至1993年发表了《艺术生产论与艺术反映论之关系辨析》、《艺术生产论与唯物史观》、《关于艺术生产与艺术消费的关系》等一组论文。这些文章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了立体的、综合的考察与研究,提出了不少新颖的见解,特别是对如何建设中国特色的艺术生产论,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与设想 33 。王杰的《简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一文,探讨了文化全球化时代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问题,全面地考察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的理论规定性,回答了如何使我国的文艺作品具有“社会主义文化时代的文学现代性”等问题 34 。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得益于新时期政治上的改革开放,理论上的拨乱反正。1978年底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思想路线和改革开放的战略方针。这一思想路线和战略方针,具体化到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实事求是就是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恢复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丰富内涵;解放思想就是打破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中的禁区,大胆探索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改革开放就是引进外国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内的各种学术思想,吸纳一切优秀的文艺理论资源。在这一背景下,中国学者“开始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有关论述中去寻找新的线索,于是就开始了艺术生产论的探讨” 35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虽在某些方面借鉴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其它学者的研究成果,但这并非主流。相比之下,学者们更加注重从源头上去挖掘理论资源,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艺术生产理论,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中寻找研究课题,并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为指导去阐释并建构中国化的艺术生产论。

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文艺理论系统中的一个独特范畴,更多地属于未来。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历史长河中,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会受到更多人的重视,产生更加强烈的影响,显示出更为重要的价值。

注释

①⑦郭宏安等著:《20世纪西方文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01、333页。

②[联邦德国] h·r·姚斯、[美] r·c·霍拉勃:《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译者前言》,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

③[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4页。

④江西省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等单位编:《外国现代文艺批评方法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69页。

⑤⑥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3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2、185页。

⑧谭好哲:《文艺与意识形态》,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37页。

⑨李中一:《马克思恩格斯文艺学体系》,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9页。

⑩马驰:《“新马克思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62页。

11 12 13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4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250、257、259页。

14[德] w·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浙江摄影出版社1996年版,第4—7页。

15转引自童庆炳等著:《马克思与现代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另可参考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

年版,第612—613页,两书译文略有差异。 16转引自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年版,第612—613页。17蒋孔阳、朱立元主编:《西方美学通史》第7卷(下),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581页。18[英]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81页。

19 20朱立元总主编:《二十世纪西方美学经典文本》第3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41、242—243页。

21马海良:《文化政治美学——伊格尔顿批评理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84页。

22 35冯宪光:《马克思美学的现代阐释》,四川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86—187、201页。

23程代熙:《一本值得一读的美学论著——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述评》,《贵州大学学报》1985年第1期。

24肖君和:《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文艺争鸣》1986年第4期。

25 31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5、123—127页。

26王德颖:《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和文艺学当代形态建设——兼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东岳论丛》1990年第6期。

27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28何国瑞主编:《艺术生产原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页。

29 32童庆炳等主编:《新中国文学理论50年》,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75、76页。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9)

在人类文艺理论史上,历代文艺理论家和思想家们从不同的角度考察过艺术的本质与特点,提出过不同的理论主张和思想观点。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论的角度考察艺术,认为艺术是人类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更加突出了艺术创作自由自觉的生产本性,既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又有重要的当代价值,它是人类文艺理论史上的一次历史性变革。

一 接受美学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借鉴与转换

过去,理论界在谈到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时,一般都认为它的理论渊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学理论中关于文学欣赏的观点。传统文学理论虽然没有将读者放到重要地位,没有形成系统的接受理论,但却有零星的欣赏、接受方面的论述。如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提出的“净化说”,已接触到了文学在接受过程中产生的审美效果问题。中世纪阿奎那对基督教徒接受《圣经》的论述:无论虔诚者接受什么,他们对真理和上帝的启示都是用自己的尺度来理解的,这已涉及到了接受的能动性问题。随后,莱辛对亚里士多德观点的解释,以及他在《汉堡剧评》中对戏剧观众的重视,都对接受美学提供了启示。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关于审美判断性质与特点的论述,也为接受美学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料。二是海德格尔、伽达默尔的阐释学理论。海德格尔认为,存在的历史性决定了理解的历史性:我们理解任何东西,都不是用空白的头脑去接受,而是用活动的意识去积极参与。也就是说,阐释是以我们先有、先见、先把握的东西为基础的。这种意识的“先结构”使理解和解释总带有解释者自己历史环境所决定的成分。在文学作品的解释方面,伽达默尔的看法是,作品的意义和价值并非作品本文所固有,而是在阅读过程中读者与作品相接触时的产物。他说:作品的意义并不是作者给定的原意,而是由解释者的历史环境乃至全部客观的历史进程共同决定的。这一观点充分肯定了历史对人的意识活动的重要影响,否定了作品具有恒常不变的绝对性和理解的唯一正确性,把解释看成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对话,同时还注重了读者对意义的创造作用。可以说,阐释学理论为接受美学提供了直接的启发 ① 。当然,也有人认为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不止以上两个方面,而是多个方面。概括地说:“对接受美学有所影响的前人理论大概有:1.俄国形式主义文学理论;2.布拉格结构主义文学理论:3.茵格尔顿(应为英伽登——引者)的现象学美学;4.加达默的解释学。” ② 无疑,过去理论界对接受美学两个理论渊源或四种理论影响的看法都是很有道理的。实际上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生产与消费关系论,也是接受美学的重要理论来源之一。接受美学关于作品在读者的阅读中才最后完成的论述,无疑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产品在消费者的消费中才最后完成观点的借鉴与转换。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1)因为只是在消费中产品才成为现实的产品,例如,一件衣服由于穿的行为才现实地成为衣服;一间房屋无人居住,事实上就不成其为现实的房屋;因此,产品不同于单纯的自然对象,它在消费中才证实自己是产品,才成为产品。消费在把产品消费的时候才使产品最后完成,因为产品之所以是产品,不是它作为物化了的活动,而只是作为活动着的主体的对象。(2)因为消费创造出新的生产的需要,因而创造出生产的观念上的内在动机,后者是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它也创造出在生产中作为决定目的的东西而发生作用的对象,如果说,生产在外部提供消费的对象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消费在观念上提出生产的对象,作为内心的意象、作为需要、作为动力的目的。消费创造出还是在主观形式上的生产对象,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而消费则把需要再生产出来。” ③ 马克思关于“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的论述,包含着四个重要观点。即:产品只有通过消费才能成为现实的产品;产品只有在消费中才最后完成,只有主体——消费者的参与才能最后完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需要和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和生产对象的主观形式——意象性产品。

接受美学关于接受对作品和创作影响的主要观点,直接受到马克思消费对产品和生产影响有关论述的启发。接受美学认为,接受活动对作品和创作的影响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作品通过阅读才能成为真正的作品。“例如一部小说,在未经读者阅读之前,只不过是一叠印着铅字,经过装帧的纸张,就象一部电影在与观众发生关系之前,只不过 是一堆正片胶卷;存放在博物馆仓库里的雕像,只不过是一块具有某种形态的石头、或者木头、金属一样。” ④ 第二,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接受美学认为,作者创作出的作品,在未经过主体——接受者的参与和接受时,仅仅是包含了许多不确定性和空白点的“框架结构”,只有当这个“框架结构”被接受者体验、加工、补充和创造,作品才最终完成,作品的社会意义和审美价值才得以体现。诚如姚斯所强调的那样:“在作者、作品和读者的三角形中,读者绝不是被动部分,绝不仅仅是反应连锁,而是一个形成历史的力量。没有作品的接受者的积极参与,一部作品的历史生命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仅仅是通过他的中介,作品才进入一个连续的变化的经验视野之内,在这里面发生着从简单接受到批判性的理解,从消极到积极的接受,从公认的审美规范到超越这些规范的新创造的永恒转变。” ⑤ 这种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用伊瑟尔的话说,也就是从“艺术极点”向“美学极点”的转变。“文学作品就有两个极点,我们可称之为艺术极点和美学极点。所谓艺术极点是指作家创作的作品;所谓美学极点就是由读者完成的实现过程。这种极性使得文学著作既不与其本身等同,又不与其实现等同,而应该介于二者之间。著作不仅仅是作品,因为作品只有被实现才会显示其活力。实现过程依赖读者的个性——尽管他反过来受到其他格式作品的影响,作品与读者的融和使作品得以生存。” ⑥ 第三,接受活动促进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产生。接受美学认为,文学作品的接受活动会反作用于作者,是作者产生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推动力,是影响作者具体写作活动的潜在因素。用接受美学的表述方式,就是“隐含读者”理论。伊瑟尔在《读者作为小说结构的重要成分》一文中说:“在文学作品的写作过程中,作者头脑里始终有一个‘隐在的读者’,写作过程便是向这个隐在的读者叙述故事并与其对话的过程。因此,读者的作用已经蕴含在文本的结构之中。” ⑦

在接受美学与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与消费关系论的比较研究中,我们看到“马克思关于生产与消费辩证关系的理论不仅可以作为科学的接受美学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而且如上所述的各方面的理论内容都可以移入对文艺生产与接受现象的分析中” ⑧ 。当然,在这种理论框架建构和理论内容的移入过程中,接受美学又实现了从经济学批判向美学分析重点的转移,从物质生产的生产—消费向艺术生产的创作—接受的理论发展。

二 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继承与发展

艺术生产,既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中的一个经济学术语,又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的一个文艺学概念。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谈到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的关系时认为,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其全过程都具有生产特性:“不仅艺术传达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构思也具有生产性;不仅艺术创作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消费也具有生产性。只不过有物质性的生产性和精神性的生产性之别。” ⑨ 也就是说,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艺术在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那里得到了深入研究与大力弘扬,特别是瓦尔特·本雅明、皮埃尔·马歇雷、特里·伊格尔顿等人,他们从不同的方面,弘扬了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为发展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出了突出贡献。

本雅明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辩证关系的论述,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论的基本内容是:艺术是一种社会生产形式,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是“有规律可循的一种特殊生产活动,即它们同样由生产与消费、生产者、产品与消费者等要素构成,同样受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的制约。” ⑩ 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创新性的地方是充分肯定现代科学技术对艺术生产的重要作用,把科学技术看成是艺术发展与艺术普及的新的生产力,把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艺术生产者与艺术消费者之间的关系看成是新的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影响的观点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发展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进步。本雅明1934年4月27日在巴黎法西斯主义研究学院的演讲《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提出艺术生产同

物质生产一样依赖于生产技术,而以现代科学技术 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构成了艺术生产力的重要部分,代表了艺术发展的一个阶段。本雅明关于艺术生产技术与艺术生产关系的论述,包含了以下三层意思。其一,“文学的倾向性可以存在于文学技术的进步或者倒退中。” 11 本雅明认为,艺术生产中的技术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形式问题,而是关系到形式与内容,艺术性与思想性的艺术生产整体性问题。艺术的倾向性,不仅仅取决于艺术家的世界观,而主要取决于艺术家是否运用进步的艺术生产技术。其二,“对于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来说,技术的进步也是他政治进步的基础” 12 。本雅明认为,对一个先进作家的基本要求不仅是追求政治上的进步,而且追求艺术生产技术的进步更为重要,后者甚至是前者的基础。其三,作家要引导别的生产者进行艺术生产,并为“他们提供一个改进了的器械” 13 。概而言之,艺术生产中的生产技术,是艺术生产中最重要的生产力,是艺术作品倾向性、艺术家政治进步性的必备条件和必要基础。第二,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普及。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一书中,本雅明认为,现代艺术生产技术的变革对艺术生产和艺术接受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通过机械复制,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生产的普及。他说:“总而言之,复制技术把所复制的东西从传统领域中解脱了出来。由于它制作了许许多多的复制品,因而它就用众多的复制物取代了独一无二的存在;由于它使复制品能为接受者在其自身的环境中去加以欣赏,因而它就赋予了所复制的对象以现实的活力。” 14

马歇雷则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的意识形态属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关系的思想,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的关系。从意识形态生产方面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基本观点是文学是意识形态的生产,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加工;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创新之处是将马克思主义文学是意识形态性质的生产,变成了文学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生产并生产意识形态。他说:“作品确是由它同意识形态的关系来确定的,但是这种关系不是一种类似的关系(像复制那样);它或多或少总是矛盾的。一部作品既是为了抵抗意识形态而写的,也可以说是从意识形态产生出来的。作品将含蓄地帮助把意识形态揭示出来。” 15 换言之,文学创作在生产意识形态的同时又对抗意识形态和瓦解意识形态。基于对文学生产与意识形态矛盾关系的认识,马歇雷十分称赞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的作品,认为两位大师的创作就典型地体现了文学生产利用意识形态向意识形态诘难的矛盾性特征。他进一步发挥了列宁评价托尔斯泰的有关思想,指出托尔斯泰的“作品具有一种思想内容,但它赋予这一内容以特殊的形式。即使这一形式本身也是思想性的,思想体系便借助于这种加倍而出现了内部换位:这并不是思想体系在思考自己,而是暴露了思想缺陷的镜子效果在揭示差别和混乱,或是显著的不一致。”如果借用列宁的话说,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但这面镜子却是被打碎了的镜子,它没有反映出托尔斯泰思想体系的整体性、均匀性、连贯性,而是撕裂、对抗、偏离了托尔斯泰的思想体系,使托尔斯泰的作品与作品中的托尔斯泰主义相矛盾,“借助作品,它变得有可能逃出自发的思想体系的领域,摆脱对于自己、历史和时代的虚假意识。” 16 一句话,马歇雷的艺术生产理论,一方面受到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影响,另一方面又超越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思想,它“贯穿着一条揭示文学创作和批评同现存意识形态的对立、对抗的基本思路,……同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突出文学艺术对现存社会的否定性关系的思想暗合,体现了对资本主义现实的意识形态的强烈批判精神” 17 。

伊格尔顿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关系的观点,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和物质生产的关系;其艺术生产论的基本观点是艺术既有意识形态属性,又有经济基础属性,艺术生产既是意识形态的生产,又是经济性质的生产;其艺术生产论的创新之处是对艺术生产多重属性、多种关系的高度重视和辩证分析。伊格尔顿提出:“如何说明艺术的‘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即作为生产的艺术与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之间的关系,依我看来,是马克思主义批评当前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18 一方面,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与意识形态有着密切而复杂的联系,“它包含在意识形态 之中,但又尽量使自己与意识形态保持距离,使我们‘感觉’或‘觉察’到产生它的意识形态” 19 。另一方面,“作为生产的艺术”,又是经济基础的一部分。艺术家作为生产者摆脱不了资本主义社会雇佣劳动者的身份,艺术生产作为经济生产是资本主义制造业的一个组成部分,艺术品作为市场流通物是一种商品。当然,“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和“作为生产的艺术”也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相互交织的,它们具有多重属性、多种形态。文学“可以是一件人工产品,一种社会意识的产物,一种世界观;但同时也是一种制造业。书籍不止是有意义的结构,也是出版商为了利润销售市场的商品。戏剧不止是文学脚本的集成:它是一种资本主义的商业,雇佣一些人(作家、导演、演员、舞台设计人员)产生为观众消费的、能赚钱的商品。……作家不止是超个人思想的结构的调遣者,而是出版公司雇佣的工人,去生产能卖钱的商品” 20 。伊格尔顿建构了以“一般生产方式”和“文学生产方式”为主要内容并兼及诸种意识形态成分的马克思主义批评方法,“对传统的‘生产方式’范畴作了进一步的考察,探讨了生产方式的多种共时结构,提出了‘文学生产方式’概念并分析了它的运动原理”,克服了许多马克思主义批评家“套用政治经济学的现成定义来注解艺术现象” 21 的弊端。

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的创造性表现在,他们“发掘了马克思有关论述还没有展开的思想原点,明确地提出艺术生产问题,并且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生产理论,运用到艺术中”,研究了艺术生产与艺术生产力、艺术生产与现代技术、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方面的多重属性,多种关系。“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新的思维空间、理论空间” 22 ,开辟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一个新领域。当然,我们也应看到,他们在发展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理论的同时,也在某些方面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原意,如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虽然认为艺术创作是一种生产,但同时强调它是一种个性化、创造性的精神生产。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在将艺术创作视为一种生产时,则对艺术生产的精神性、特殊性注意不够,并有将艺术生产等同于意识形态或等同于一般商品生产的倾向。即使如此,我们仍应强调,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毕竟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推进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发展并使其走向了丰富。从根本上说,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论,仍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艺术生产论在现代西方社会合乎逻辑的延伸,顺应了时代潮流的发展。

转贴于 三 中国当代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

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关注是很不够的。虽然20世纪50年代末期学术界讨论过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问题,但是由于非学术因素的干扰,这场讨论并没有深入下去,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匆匆收场。20世纪70年代末期又旧话重提,继续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的讨论,但在层次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深入,范围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扩展。真正全面认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系统构成和重要意义,并结合中国当代文艺实践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事情。

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研究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是董学文。从1983年至1985年,他先后发表了《关于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理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概念及其理论》、《艺术生产论》等多篇论文。在这些论文中他特别强调要重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科学性与方法论意义。他指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概念,不是一个多义性、含混性的日常用语,而是严格规定的科学语言。这个文艺学和美学的新名词,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司空见惯,但它的产生和发展,它的真实含义和基本内容,以及在文艺学和美学上的变革意义,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提出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指导我们社会主义文艺实践、文艺研究和文艺理论建设的是程代熙、肖君和等一批学者。程代熙于1985年发表的对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一书的述评文章中,进一步论述了艺术生产力问题。他认为,艺术生产力主要指从事艺术生产的艺术家,发展艺术生产力也就是调动艺术家的创作积极性和创造 性。发展生产力——调动艺术家的积极性、创造性是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创作,解决我国当前艺术发展中新问题、新要求的需要。而艺术生产力是否得到发展,最终要体现在文艺是否繁荣上;而怎样发展艺术生产力,他认为最核心的问题是“改革文艺领域的生产关系” 23 。肖君和1986年发表的《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一文提出:“人们都说,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是列宁的反映论。这种说法对吗?不对。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应该是马克思的生产论,而不是反映论。在文艺观念更新的今天,我们应该用生产论代替反映论,以便对文艺思想、文艺创作进行有效的指导。”作者坚信,在马克思主义生产论指导下的我国文艺思想和文艺创作,定会出现“一个开放的繁荣兴旺的新局面” 24 。

董学文是建设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当代形态”的较早提出者,也是以马克思主义生产论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忠实实践者。他提出把“逻辑起点”确定为“生产”,似乎更贴近于马克思主义文艺学说的体系精神。他“选择‘生产’为逻辑起点”,“集中组织起以‘艺术生产—艺术作品—艺术消费’三一式流程为骨架的新模式”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 25 。他于1989年出版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以“艺术生产”概念作为逻辑起点,从“当代形态的宏观设定”、“当代形态的微观展现”、“当代形态的理论依据”三个维度,建立了一个从多种角度、多个层面来把握文艺现象的动态结构。其内容涉及到“文艺学的形态学考察、文艺理论诸范畴的探讨,以及现代各种文艺观的批判吸收”。该著作为一部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著作,其成绩是突出的:“第一,它找到了文艺学从‘经典形态’(或‘历史形态’)过渡到‘当代形态’的理论起点,即‘艺术生产’;第二,探索了艺术生产理论的较为完整的范畴体系,使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更接近全面;第三,开拓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多维的思维空间。” 26 如果说,董学文《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还是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毛坯”,还留有一定“空白”和值得进一步完善之处的话,那么,他于九年之后出版的《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已接近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成品”了。该著对《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的“空白”进行了填补,对不足给予了完善。全书分为五编十五章。第一编:当代形态产生的逻辑和历史必然性;第二编:文艺的本体论透视;第三编:能动反映与主体建构;第四编:价值生成与价值取向;第五编:在现实与未来之间。全书视野宏阔,体大虑周,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在“新的综合”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建构 27 。何国瑞也是以艺术生产论为主干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的学者之一,他主编的《艺术生产原理》曾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该著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指导下,整合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有益的思想资料,改造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的有关理论观点,以艺术生产的生成、发展、特征为本体,以艺术生产者的本质、创造能力、生产倾向为主体,以艺术品的性质、类别、关系为客体,以艺术生产媒介、属性、种类、艺术性为载体,以艺术消费者的消费本质、消费心理、消费方式为受体,建构了一个具有“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体系,朝着“更全面、更正确地接近艺术特性、本质和规律”方向跨进了一大步 28 。

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不仅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复归到马克思主义的轨道上来,较科学地衡定了文艺的性质和社会功能,还对马克思主义的生产论的精义作了许多令人信服的阐发”,“对文学自身的规律——艺术生产、消费的全过程给予了充分关注。使文艺学理论与文艺活动的实际大大地靠拢了。” 29 但是,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也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进一步思考。一是“生产论”与“反映论”的关系问题。“生产论”与“反映论”到底是何关系,“是并列、对等关系,还是矛盾、对立关系,抑或包容、互补关系,抑或其他关系?”何国瑞把“生产论对应于一般的反映论”,没有看到马克思主义“建立于唯物史观基石上的艺术生产论在逻辑上高于、在内容范围上大于、在性质上优于奠基在辩证唯物主义反映论之上的艺术反映论”,因此,在对生产论与反映论关系的认识上,还存在一定的模糊性 30 。董学文在深化反映论,努力破解主体认知结构和创作心理机制上“多下了些功夫”,确定了“反映论与主体论之间的联系”,阐明了“文学与生活之间”的“曲折而复杂”的“反映的关系”,将 艺术反映论包容到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艺术生产理论)中 31 。但对反映论与艺术生产这个逻辑起点之间的内在联系仍需进一步阐释和深化。二是“生产论”与“艺术生产”的整体联系问题。在用“生产论”来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时,如何避免“用‘生产论’来规范艺术创造,必然要把不可分割的艺术整体分解成部件的艺术要素,并把艺术创作变成一种工艺流程,变为如本杰明所主张的‘文化工业’,也是值得进一步思考和论述的 32 ”。

进入20世纪90年代,我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思考更为深入,眼界更为开阔。其间,最有代表性的学者有朱立元、王杰等人。朱立元于1991年至1993年发表了《艺术生产论与艺术反映论之关系辨析》、《艺术生产论与唯物史观》、《关于艺术生产与艺术消费的关系》等一组论文。这些文章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了立体的、综合的考察与研究,提出了不少新颖的见解,特别是对如何建设中国特色的艺术生产论,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与设想 33 。王杰的《简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一文,探讨了文化全球化时代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问题,全面地考察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的理论规定性,回答了如何使我国的文艺作品具有“社会主义文化时代的文学现代性”等问题 34 。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得益于新时期政治上的改革开放,理论上的拨乱反正。1978年底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思想路线和改革开放的战略方针。这一思想路线和战略方针,具体化到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实事求是就是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恢复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丰富内涵;解放思想就是打破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中的禁区,大胆探索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改革开放就是引进外国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内的各种学术思想,吸纳一切优秀的文艺理论资源。在这一背景下,中国学者“开始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有关论述中去寻找新的线索,于是就开始了艺术生产论的探讨” 35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虽在某些方面借鉴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其它学者的研究成果,但这并非主流。相比之下,学者们更加注重从源头上去挖掘理论资源,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艺术生产理论,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中寻找研究课题,并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为指导去阐释并建构中国化的艺术生产论。

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文艺理论系统中的一个独特范畴,更多地属于未来。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历史长河中,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会受到更多人的重视,产生更加强烈的影响,显示出更为重要的价值。

注释

①⑦郭宏安等著:《20世纪西方文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01、333页。

②[联邦德国] H·R·姚斯、[美] R·C·霍拉勃:《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译者前言》,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

③[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4页。

④江西省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等单位编:《外国现代文艺批评方法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69页。

⑤⑥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3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2、185页。

⑧谭好哲:《文艺与意识形态》,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37页。

⑨李中一:《马克思恩格斯文艺学体系》,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9页。

⑩马驰:《“新马克思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62页。

11 12 13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4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250、257、259页。

14[德] W·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浙江摄影出版社1996年版,第4—7页。

15转引自童庆炳等著:《马克思与现代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另可参考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

年版,第612—613页,两书译文略有差异。 16转引自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年版,第612—613页。17蒋孔阳、朱立元主编:《西方美学通史》第7卷(下),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581页。18[英]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81页。

19 20朱立元总主编:《二十世纪西方美学经典文本》第3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41、242—243页。

21马海良:《文化政治美学——伊格尔顿批评理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84页。

22 35冯宪光:《马克思美学的现代阐释》,四川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86—187、201页。

23程代熙:《一本值得一读的美学论著——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述评》,《贵州大学学报》1985年第1期。

24肖君和:《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文艺争鸣》1986年第4期。

25 31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5、123—127页。

26王德颖:《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和文艺学当代形态建设——兼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东岳论丛》1990年第6期。

27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28何国瑞主编:《艺术生产原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页。

29 32童庆炳等主编:《新中国文学理论50年》,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75、76页。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10)

中图分类号:J0文献标识码:A

当前,在我国学术界、文化界,有一些关于艺术学理论研究、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的学术讨论和科研成果。在文化部和中国艺术研究院,以王文章、于平、王列生、李心峰研究员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开展了一系列有关艺术学理论的相关研究;在中国传媒大学,以原中国文联副主席仲呈祥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北京大学,以彭吉象、王一川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东南大学,以凌继尧、王廷信、陶思炎、徐子方、谢建明、刘道广、姜耕玉、张燕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以陈池瑜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北京师范大学,以周星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以高建平研究员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南京艺术学院,以黄惇、刘伟冬、夏燕靖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中国美术学院,以曹意强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南京大学,以周宪、康尔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上海大学,以蓝凡、金丹元、林少雄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杭州师范大学,以李荣有教授等为首的一批学者,在艺术学理论研究的本体方面都进行了不同程度、不同领域及侧重的相关探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但是,目前的现有理论研究中把艺术学理论本身的地位、作用、创新、发展放置在文化建设,特别是当下文化建设的社会语境之下予以考虑、研究的还比较少。以上说明的问题大致表现为三个方面:其一,有相当一批涉及艺术学理论本体问题探讨的相关研究成果,但对于艺术学理论推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以及二者之间存在的互动关系的研究较少。其二,现有艺术学理论研究中从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现实出发、关注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的理论研究较少。其三,停留在学理层面的研究成果较多,而结合当代中国文化发展建设的社会现实问题的理论研究成果较少。

有鉴于此,本文认为深入思考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尤其是艺术学理论应该发挥其引领当代中国的文化发展方向的核心作用这一理论命题非常必要。

一、艺术学理论在当代中国兴起的社会背景

艺术与社会论文篇(11)

为了协调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之间的紧张关系,更为了应对当下中国文艺实践所出现的一系列新情况、新问题,谋求文艺学在全球化语境中多元化、多样化发展的思路和可能,我认为重建文艺社会学,是必要的。

提出"重建文艺社会学",并非我的发明。至少在2001年4月的扬州会议上,陶东风先生即有过明确主张。尽管我把80-90年代的文艺社会学研究统称为"学科重建期" ,并把再提"重建"的目标之一,定位于承传上个世纪的未竟事业。但本文之缘起,仍可视为对陶氏话题的展开与延伸。

一、 文化研究和文艺社会学

文艺社会学和文化诗学

文化研究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先是作为文艺社会学,继尔是作为艺术文化学介绍到国内的。1995年大连"文化研究:中国与西方"国际研讨会后,一种比较流行的看法,是把它当作一种"跨学科跨文化研究"。1997年,乐黛云先生仍将其视为"跨学科文学研究"和"跨文化文学研究" 。此后,尤其是1999年南京"世纪之交:文论、文化与社会"学术会议后,文化研究发展迅猛。据最新资料介绍:始于20世纪60年代英国伯明翰学派流行文化的研究方法,目前已经应用于全球。而国外最有名的人文网站"voice of shuttle"对文化研究的界定是:"文化批判主义/理论和社会学、传媒研究、后殖民主义研究、经济学、文学以及其他代表了当代人文主义领域中’文化’层面领域的交叉点" 。尽管究竟何为文化研究,学界仍有不同意见,但可以肯定地说,作为具有全球性的学术文化思潮,文化研究既是在文学研究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同时也将文学研究泛化、策略化、意识形态化了。

关于文化研究和文艺社会学研究的渊源关系,文化研究的创始人理查德·霍加特有过清晰表述。他不但认为作为文化研究的"当代文化社会学"是对"传统称为文艺社会学或文化社会学的领域"的扩展,而且提出了应该把"文学社会学"当作"当代文化研究的一个分支"的思路与构想。 而他关于当代文化研究所应该关注的五大问题 ,其实也无一不在文艺社会学的研究范围之内。唯其如此,阿兰·舒特尔华斯在论及早期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学术宗旨时曾明确指出:"在’中心’里这些是很一致的:为了开展文学的社会学研究或大众文化与大众媒介的社会学研究……对于这个中心来说,很明显的一项任务即是培养在文学批评中的社会学家。"约翰·科纳在《作为社会学的批评:解读媒介》中也强调:"’文化研究’是在社会-文学的考察中形成的,继而在理查德·霍加特和雷蒙德·威廉斯的著作中得到重要的发展。"

文化研究的著名学者如此看法,文艺社会学专家又如何见识?

法国著名文艺社会学家埃斯卡皮曾根据韦勒克、沃伦的《文学原理》,把文学社会学研究归纳为三种:作家社会学、作品社会学、公众社会学。他认为:三种学说中,第二种源远流长并发展很快。而"理查德·霍加特及其伯明翰现代文化研究中心的功绩在于专攻这一课题的另外两个方面,这一总体态度的特征就是从文学出发,通过社会学的方法,达到一种社会化的文学。" 德国学者西尔伯曼,也把文化研究当作文艺社会学研究的新发展,将雷蒙德·威廉斯的《文化和社会,1780-1950》(1958)、r·霍加特《文学的用途》(1956)与《文学和社会学》(1966)等著作,作为重要的文艺社会学文献加以推介。而英国伯明翰"当代文化研究中心"和法国波尔多"文学和大众艺术技术研究所",也被同样作为国际著名的文艺社会学研究机构而加以列举。

无论从学理的角度还是从学科史的角度看,文化研究和文学研究,特别是和文艺社会学研究的历史/逻辑关联性,应该是没有疑义的。

那么,文化诗学和文艺社会学关系如何?

由于文化诗学本身就是新历史主义的别称,是格林伯雷对新历史主义的另一种命名;而新历史主义,既是文化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具有"现代形态"的文艺社会学。

基于担心随着文化研究的研究对象漫无边际地泛化,从而使建立在"文学文本"研究基础上的文学理论,有失去起码的学术品格和学科独立性的危险,北师大文艺学研究中心提出了建立"文化诗学"的理论构想。早在南京会议上童庆炳先生《文化诗学是可能的》,便引起了我的极大关注;《文学评论》2001年第6期"文化诗学"研究专辑,更给人以中流击水力挽狂澜之感。在文艺学何为?文艺学何能?文艺学何去何从似乎越来越不明朗的学术语境中,倡导一种既立足于文学本位,又具有视界融合特点的"文化诗学"范式,是适时的,极具建设意义的。

不过,在倡导"文化诗学"之时,又以"文化研究"来贬斥"文艺社会学",却有点使人不得要领,匪夷所思。

作为一种"实践"而不是一种"教义"的文化诗学,尽管在理论上有些"无法定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新历史主义之"新"的一个重要特征,就在于它对不同理论视域/体系/原则/方法所持的具有包容性的"开放的态度"。为了更加有效地探讨资本主义文化中艺术与社会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福柯主义和欧洲(尤其是法国)的人类学和社会理论等等,都成为文化诗学的资源。用格林伯雷的话来说,即"都对我自己的文学批评实践的形成发生过作用"。有论者将文化诗学的理论假设归纳为"新历史观"、"文本的阐释"和"文本的扩张"三大特点 ,是精当的。不过,需要强调的是,其"文本的阐释"绝不仅仅是"审美"的,甚至主要不是"审美"的。它重视的是"文本"和"语境"的关系。而在对这种关系的阐释中,他们所喜欢使用的又偏偏是那种不但"无诗意",甚至根本就是"反诗意"的商业化术语。正如格林伯雷所言:"艺术作品是一番谈判以后的产物,谈判的一方是一个或一群创作者,他们掌握了一套复杂的、人所公认的创作成规,另一方则是社会机制和实践。为使谈判达成协议,艺术家需要创造出一种在有意义的、互利的交易中得到承认的通货。" 他们之所以要用"流通"、"谈判"、"交换"之类的商业隐喻来阐释文本,是基于有意识地要解构经济和非经济的二分法,借以"说明似乎是最不沽名钓誉、远离铜臭的高尚实践(包括艺术),其实也在最大限度地谋求物质或象征的利润。上层建筑不只是单纯地受经济基础的支配,它也参与了经济基础的构成。在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新历史主义企图找出社会流通的踪迹是如何被抹擦掉的。" 而这一学术旨趣和目标,恰恰是西方现代文艺社会学的基本理论立场之一。

当然,"新兴的文化研究与原来的文艺社会学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但必须强调和补充的是:第一,与"原来的"文艺社会学有很大的不同,不等于和"现在的"文艺社会学有很大的不同,因为"传统的"文艺社会学和"现代的"文艺社会学本身便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关于这一点,童先生在《文艺社会学及其现代形态》 一文中有过透辟分析,不用赘述。第二,这种"很大的不同"主要是表现为"研究对象",还是"研究方法"?童先生在文别指出了方法:"经过’审美’和’语言’的洗礼后,文化研究也找到了新的批评方法,那就是紧紧地从文本的语言出发来揭示文本的思想蕴涵,而不是像过去某些批评家那样,脱离开文本的语言,发一些议论。"这与上面所强调的"不同",以及对离开文学文本的"无诗意或反诗意的社会学批评"的批评所构成的意指关系,是不言而喻的。

关于文化研究和文艺社会学研究方法的关系,本文将在下一节讨论。这里我所要表达的意思是:文艺社会学和文化研究的不同,尽管也包括了方法,但主要的不是方法,而是对象。前者的研究对象是"文艺",而后者则是"文化"。由于人类社会的一切现象无一不是一种"文化"现象,因此,文化研究也就把它的研究对象无边际地泛化、无限度地扩张到了几乎无所不包的地步。这是二者最大的"不同",也是学界最大的"不满"。正因为如此,本文才提出要重建文艺社会学。

当然,就文学研究领域的某一个体而言,他完全可以有自己独立的学术选择。他可以成为一个文学研究专家,也可以并可能成为一个卓越的文化研究专家。而且我还认为,在转型期和全球化的社会历史语境中,文化研究所具有的理论和实践的双重探索性,对于当代中国而言是非常必要和非常重要的。但是,另一方面,就学科而言,文艺学却不可能也没必要对什么都发言,不可能也没必要包打天下。有论者称:越俎代庖,已成为一种"学科霸权与侵略";而文学理论的"文化化"倾向,则是当前我国文论研究中"最主要、最流行、最隐蔽也是威胁最大的问题"。 "目前国内的’文化研究’有沦为二流社会学、经济学的危险。" 这是否有点"危言耸听",可以讨论。但毫无疑问的是,跨学科研究,必须以本学科的特性、独立性为基点、支点和出发点。否则,它不但有大而无当、大而化之之虞,而且有自毁安身立命基点之险。理查德·霍加特的告诫在今天仍不失其警醒意义:"……我们将迟早停止谈论文学,而发现我们自己只是在谈论历史、社会学或者哲学,而且也许只是在谈论糟糕的历史、糟糕的社会学和糟糕的哲学。"

霍加特曾将文化研究的领域分为三个方面:一是属于历史和哲学方面的研究;二是属于社会学方面的研究;三是文艺评论。而文艺评论,他认为"是最重要的",并批评了那种"忽视""必不可少的"文艺批评方法的倾向。 将"文化诗学"定位于"文化研究的专为研究文学文本的分支" ,是符合霍加特把"文学社会学"当作"当代文化研究的一个分支"的构想的。而这一"分支",只有提到"最重要的"高度,才能予以充分估价。在这一意义上,我认为"走向文化诗学"和"重建文艺社会学",其学术旨趣是根本一致的。二者的不同点主要在于:文化诗学的研究对象是"文学",而文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则是"文艺"??它不仅包括文学,而且也包括其它艺术门类,如音乐、舞蹈、绘画、雕塑、戏曲、影视、建筑等;其次,就文学本身而言,它研究的也不仅仅是"文本",同时也研究文学的社会过程、社会机制、社会团体、社会管理、社会预测等等。

二、 "简单的""机械的"和"精致的""富于想象力的"

文化研究和文艺社会学在方法论上并无高下之分

重要的是理论范式和学科自律的确立

理查德·霍加特在《当代文化研究:文学与社会研究的一种途径》一文中,曾区分了不同性质、不同类型的文学社会学。他指出:"文学社会学中的某些研究是简单化的和机械的,而有些则是精致的和富于想象力的,大多数则介于两极之间。最有效的文学社会学能够阐明某种方式,在这种方式中,文学作品的特性受到各种社会因素的制约。这种研究可以涵盖大众艺术和高雅艺术,对于某些当代大众艺术则具有特殊的价值,诸如电影,其完整的创作过程,要受到一系列不同因素(经济的、物质的、职业的影响)。"

上述区分是必要的,重要的。文艺社会学(包括文学社会学)既有简单的、机械的、庸俗的;也有精致的、富于想象力的、科学的。那种"最有效的",自然应该是既不忽略文学艺术的"特性",又能阐明"制约"或"影响"这种特性的"社会因素"的理论范式。

毫无疑问,"语言论"转向的理论成果,也在现代文艺社会学中沉淀了下来。戈德曼宣称:"发生学结构主义是在假设事实的评判和价值的评判之间,理解与解释之间,决定论与目的论之间的一种综合。" 传统的"因果关系",在他那里成了"同源关系"。而线性的"决定论",也为众多更加审慎的"促进论"或"影响论"所取代。就是在经验主义、实证主义学派那里,形式主义的"文学性"概念,其实也受到关注。埃斯卡皮关于"文学是什么"的分析,便是从"语言"和"文学性"出发的。只不过他将"语言"和"交际"、"文学性"和"社会性"结合起来加以分析而已。通过对语言具有"物品-意义"、"能指"和"所指"这一首要特性和双重意义的分析,他提出了"作为交际的文学"的概念。而作为一种社会性的"交际",文本所具有的"超出语言之外的意义",便构成了文学的特性之一。也就是说,"仅仅是在一部文学作品中人们才可以插入一些新的意义而不破坏它的同一性。"于是,"一部具有’背叛的能力’的作品,一部带有那种随意性的作品是具有文学性的……这种随意性能使得作品在另一种历史环境中表现出与在它产生的那种历史环境中以显而易见的方式表现出的意义不同的另一种意义。" 这也就是所谓"创造性的背叛"。"创造性的背叛"是理解文学现象的钥匙之一,它指的是"对作者创作时的实际意图的无意或有意的曲解。这种重新阐释可能挖掘出作者自己未曾意识到的作品的潜在意义,或者增加一种预料不到、甚至可以代替原意的新意义。" 而意义阐释的空间具有无限可能的作品,便是经典的永恒的作品。

皮埃尔·v·齐马的"文本社会学",也是一种精致而有效的阐释方式。基于传统的社会学批评"基本上都未涉及作品本文的语义、句法和叙述结构",他尝试将社会批判理论的文学批评和不起批判作用的经验的文学社会学综合起来,从而建立一种既是"批判"的又是"经验"的文学本文社会学的社会学批评。它同只关心作品的主题或观念的"批判"的文学社会学的区别,就在于"它关心的问题是:社会问题和集团利益如何在语义、句法和叙述方面得到表现";它同那种排除了价值判断的"经验"的文学社会学的区别,则在于它"不放弃批判的评述",主张把本文结构及其产生的条件与读者的各种元本文联系起来。 这种既强调"文本",又强调"元文本";既强调文本细读、语言分析(包括语义、句法和叙述方式等),又强调意识形态意义的揭示,把"理解"和"解释"、"经验"和"批判"统一起来的文本社会学批评方法,可视为继戈德曼之后的又一综合创新。而这种视界融合,集审美因素、心理因素和文化因素于一体的文本社会学批评理论和方法,也就是霍加特归纳并命名的"品质阅读"和"价值阅读"辩证统一的方法,即所谓"某种形式的审美阐释和文化阐释的辩证综合"(陈太胜语)。

由是观之,如果说文化研究找到了一种"新"的批评方法的话,那么,这种方法和那种精致的、富于想象力的、有效的文学社会学方法,并无二致。甚至可以说,它们本身就是一回事。在强调文化研究的"新方法"时,有意无意地只拎出那种简单、机械、庸俗社会学的批评加以对比、烘托、反衬,是不够恰当有失公允的。脱离文本缺乏诗意或反诗意的批评,在文艺社会学中有,但在文化研究中也同样有。文化诗学呢?在我看来,"诗意"或"诗性"之有无,并不因为"诗学"之命名而有所益损。因为"诗学"本身说到底,也就是文学理论。文化诗学和过去所指称的文学文化学,似乎也没有什么的区别。另一方面,也必须看到,文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是极其广阔多样的。有的研究,如对文艺的生产??流通??消费过程的研究,与文本的某种程度的脱离,不但是允许的,而且是必须的。有的研究,则需要诉诸社会学的调查、统计方法。尽管这种定量研究,是没有诗意的,但并不意味着就是简单的机械的无效的。

当然,我在赞同"走向文化诗学"之余还要提出"重建文艺社会学",更为重要的动机还是出于学科史方面的原因。

80年代以来,文艺学领域的"热点"太多,"更新换代"太快,新名词新概念乃至新学科层出不穷,有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之感。这一方面固然表明了文艺学的蓬勃生机和活力,但另一方面似乎也表明了文艺学的确还是个"不太成熟"的学科 。有论者批评文艺学领域的"追新逐后"和"赶潮综合疲惫症",认为"高频率的结构调整,没有形成研究定势,更遑论优势。" 语虽尖锐,但令人深思。1987年,钱中文先生便提出"必须建立我国科学的文学社会学"的构想。但在1987-1997这十年间,文艺社会学研究虽然取得了长足进展,但距离钱先生提出的目标,似乎尚有很大距离。尽管文艺社会学对于我们来说绝对不是个新名词,早在20-30年代,便有大量译介。到了40年代,更是出现了要为"文艺心理学"、"文艺形上学"争得"文艺社会学"同等地位之呼声。但就是这样一个有着丰富历史文献和学术资源,学科性质和学科边界相对清晰也相对成熟的学科,在近20年来的文艺学研究中,却相对"沉寂"(童庆炳语)了。1998年8月我曾在北京图书馆对文艺美学、文艺心理学、文艺社会学研究成果进行过调查:按书目全文方式检索,分别为103、57、23个;按主题词检索,分别为65、50、20个;按书名检索,则分别为39、15、11个。数据表明,在文艺学分支学科中,文艺社会学研究明显滞后。其成果大约为文艺美学的1/4,文艺心理学的1/2弱。书名的比例差所以稍小,恰恰又表明了文艺社会学研究视角和方法的单一。

不过,在文艺社会学相对"沉寂"的时期,童庆炳先生的研究还是卓有建树的。1994年,他和程正民先生共同主编并出版了的《文艺社会学·传统与现代》。他认为:文艺社会学是文艺学中一种传统而又现代的理论与方法。说它是传统的,是因为它古已有之。说它是现代的,是因为无论是"西马",还是60年代的"接受美学",以及70年代的"新历史主义批评",都表现为以现代的形态向文艺社会学"回归"。这一论断是精当并极具启示性的。传统与现代,不仅打通了古今中外,而且也为我们认知继"新批评"之后的"新"批评、继"语言论转向"之后的"文化论转向",提供了清晰的理论地图和坐标。正因为如此,我才始终认为新历史主义或文化诗学,其实也就是一种具有"现代形态"的文艺社会学。

在完成了国家教委博士点基金项目"马克思主义与文艺社会学",以及国家"七五"社科重点项目"文艺心理学研究"之后,1997年,童先生等北师大学者又推出了另一博士点基金项目的理论成果《文学艺术与社会心理》。可以认为,在分别对文艺社会学、文艺心理学进行了深入研究之后所推出的文艺社会心理学研究成果,不但显示了研究者学术思路的连续性、承递性,而且也显示了学术旨趣和目标的综合性、创新性。而文艺社会学和文艺心理学在方法论上的结合或综合,其实也就成为文艺社会学学科建设在90年代中后期所呈现的理论形态的多元化、多样化趋势与走向的重要标志之一。

不过,随着90年代中后期文化研究的异军突起迅猛发展,文艺社会学学科重建的工作似乎突然被搁置、中断了。当然,这种情况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即文艺社会学研究,在包罗万象的文化研究中,其实得到了深入和发展。毫无疑问,在文学批评理论的又一次"转向"中,文艺社会学是个得益者、受惠者。尽管这种得益与受惠,不是形式上的而是实质性的。就这一点当然也仅仅限于这一点而言,可以认为,提出"重建",只不过是为了给文艺社会学"正名",或者说图个"虚名"而已。

三、 怎样重建文艺社会学?

文艺学分支和社会学分支

技术的、批判的、实践的

在重建问题上,陶东风提出要打破文化与社会存在的一元论与依附论,把文化理解为一个不仅反映现实,而且建构现实的基本的社会实践。因此,不仅要用社会理论来解读文艺现象,同时也要从审美的、文艺学的角度解读社会现象,用审美现代性来反思现代社会,诊断现代社会中存在的偏向。 把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人类文化活动当作参与历史过程的一种基本的社会实践和社会力量,既是威廉斯"文化唯物主义"的理论支点,也是20世纪文艺社会学一个基本出发点。豪塞认为:"艺术与社会的关系可以互为主体和客体。"它们之间的影响具有"同时性和相互性" 。正是本着这一思路,杜书瀛才反复强调:文学既是人类掌握世界的一种方式,也是人类创造世界的一种方式。它的创造物是具有物质形态的精神存在物,并以此积极参与到"历史创造人"的过程,从而创造"历史的创造者"。

如果说关于文艺和社会的互动关系偏重于学理的探讨,那么关于文艺学和社会学在方法论意义上的互动性与辩证法,则不仅在学术史的意义上重申了利维斯的基本立场及其现实意义 ,而且也在方法论的意义上,揭示了法兰克福学派以及文化研究的基本路向与价值。

长期以来,在国内的文艺社会学研究中,一般都是讲用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文艺现象,而用文艺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社会现象,则较为鲜见。正如有论者言:文艺学在方法论上所能提供给文艺社会学的非常有限,其根本原因在于文艺学本身很少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方法。而文艺学和社会学在理论方法上的"互为主体和客体"的互动性与辩证关系,实际上也就涉及到文艺社会学学科定位这一具有普遍性、根本性的问题。

作为一门交叉性边缘学科,事实上存在两种不同的文艺社会学,即"文艺社会学"和"社会文艺学"。国内关于文艺社会学的学科定位,有"美学"说、"社会学"说、"文艺学"说数种。其中占主导地位的,是文艺学定位。国外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它一度从属于艺术社会学,一度从属于文化社会学,一度又从属于文学理论、文学学或知识社会学、阅读社会学或文明建设社会学,并在其中加以讨论。"其中占主导地位的是社会学。同为社会学定位,其中也有不同的理论与学派。其根本差异在于:"究竟从哪种社会学的立场??如从历史的、唯物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证主义的、新实证主义的、批判的、经验的、功能主义的以及行为主义的等等??来阐述这一问题" 。

因此,重建文艺社会学,首先便应该根据不同的理论立场,建构和拓展作为社会学分支的文艺社会学和作为文艺学分支的社会文艺学。当然,根据约定俗成和惯例,无论是属于社会学分支还是属于文艺学分支,我们还是可以统称之为文艺社会学。但有两点必须明确:第一,分属两大学科的文艺社会学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不应该相互诘难与颠覆。国内学界曾以"没有文艺的文艺社会学"来非议经验的、实证的文艺社会学,其实是一种"越位"。第二,作为社会学分支的文艺社会学,在它的研究对象或方法中,必须有"文艺"或"文艺学"的因素、特征、性质。也就是说,并非任何方式的社会现象的解读,都属于文艺社会学。《文化研究》第2辑的"哈贝马斯论话语政治",以及对北大百年校庆的文化分析等,即如此。对于社会现象、社会文本的解读,如果没有本着文艺学的视角与方法,那么,它只是一般的文化研究。

其次,在两大分支之内,还应该重视不同学派的建构与拓展。

关于20世纪的文艺社会学研究,国内一般将之分为四大学派:马克思主义的文艺社会学、理论批判的文学社会学、发生学结构主义的文学社会学、实证主义的经验的文艺社会学;或者分为实证主义经验派、批评辩证派、发生学结构主义、苏联的文艺社会学。而国外,则将其分为两大流派:"经验的实用的文学社会学"和"理论批判的文学社会学"(德国,菲舍尔·科勒尔);或"经验的"和"辩证的"(法国,齐马);或以法国实证主义为依据的"具体-经验性的研究流派"和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础的"一般理论流派"(苏联,尤·h·达维多夫)。声称"至少有三千种考察文学事实的方法"的埃斯卡皮,则以"对处于社会之中的文学的研究和对文学中的社会的研究" 两种方式,对其加以概括。

我认为,"经验的应用的"和"理论的批判的",应可概括20世纪文艺社会学研究的不同流派和方法。这两大流派,其实也就表征为韦伯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工具合理性形式和价值合理性形式,以及哈贝马斯关于知识分子角色的经典研究??将知识分子功能划分为技术的知识分子功能和批判的知识分子功能??在文艺学领域的分化与对立。

经验主义、实证主义的文艺社会学,是20世纪西方文艺社会学的主流。其研究对象极其广阔繁复;其主要特点,在于谋求一种"处方性知识"。关于这一学派的研究对象与方法,法国波尔多学派颇具代表性。注重社会调查、统计分析并建立数学模型,是这一学派的方法论特征。

与实证经验派的文艺社会学相反,理论批判的文艺社会学则对此持抨击与否定态度。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阿多诺,便曾因此而与经验派公开论战。他认为专注于作者、作品、读者的外部交流关系的经验社会学研究,其实是从纯商业角度出发,给用户提供资料,寻找潜在的市场。这种方法无助于促进对作品的社会理解,而"只是一种有益于想要搞清楚哪些方法可以赢得顾客而哪些不能的商的技术" 。故此,法兰克福学派反对只把文学当作一种纯粹的社会现象加以研究,而是坚持历史、美学、社会辩证统一的立场,强调理论思辨的方法和"否定的美学"、"批判的理论"的社会意识形态的性质和功能。

尽管上述两大学派的研究路向与学术旨趣相悖,但在国内都产生了深刻影响。如果说花建、于沛的《文艺社会学》(1989)偏重于经验实证派路径,那么姚文放的《现代文艺社会学》(1993)则偏重于理论批判派路径。两种不同的路径和方法,其实也就预设了前者后来转向了文化产业与文化政策研究,而后者则走向了审美文化批判的学术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