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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化经济学论文大全11篇

时间:2023-03-23 15:13:47

演化经济学论文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1)

中图分类号:F0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0892(2011)01-0023-09

一、引言

演化经济学是流行于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西方经济学界的一种思潮,它们强烈反对新古典主义的实证主义、方法论个人主义、公理化演绎、理性选择等研究范式,强调要以历史的、制度的分析框架来替代新古典主义的理性、个人主义的分析框架。

新古典经济学之所以能够在经济学界取得支配地位,首先是这种分析范式在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和理性假定与资产阶级的价值观十分相符;其次在于它形式上的相对精致,尤其是数学方法在新古典分析中的广泛应用。这种形式上的精致对理论工作者来说极具诱惑力;再次,按照演化经济学者的解释,“经济学的路径依赖效应,其原理也可以被用来解释新古典经济学怎样成为主流,解释由此所导致的经济学科的式微。我们可以在经济思想史中发现式微的线索,它解释了为什么20世纪30、40年代新古典经济学而非与之竞争的制度经济学或其他相关理论成为经济学的支配范式。”

对新古典分析范式的批判是催生经济学演化方法发展的直接原因。很显然,演化经济学的兴起在很大程度是基于这样一种信念,即经济学应该是演进的,而不是新古典所认为的物理学机械意义上的。在这一点上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观点基本是一致的。然而,尽管演化经济学以反新古典的姿态出现,一个值得思考的理论问题是,新古典经济学和演化经济学在理论内核上是否真的水火不容,抑或两者互补?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历史观有何异同?本文试图通过对演化经济学相关理论概念的简单梳理,来解答以上的理论问题;并试图通过对现代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演化观的比较分析,来凸显各自的理论洞见与局限,从而揭示演化经济学兴起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发展的意义。

二、现代演化经济学分析范式的构筑

现代演化经济学通常被认为是对以新古典经济学为代表的主流经济学的革命和反叛,因此,演化经济学的分析范式,只有从它对新古典经济学方法论批判与相互对立中才能得到较好的揭示。

众所周知,新古典经济学是以物理学中的机械力学为隐喻,以经济主体的完全理性和市场的完全信息假设为理论前提,以实现利润最大化的边际分析和市场均衡分析作为理论体系的两个基本支柱,将时间和历史作为既定因素来分析经济过程。皮奇(J.Peach)曾认为,新古典的核心特征在于牛顿主义的均衡方法、既定约束条件下的最优化和方法论的个人主义。演化经济学从理论假定前提和方法论等多维度对新古典经济学展开了全面批判。

演化经济学首先不同意新古典经济学经济行为主体的“同质性”假设,认为经济行为主体的个体行为由于受本能、心理、制度和社会文化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而同时也在影响和改变着制度、文化和社会结构,因而各行为主体之间的差异是不可忽视的。这种差异反映在各经济行为主体的思想、智力和情感上,即反映在心智上。正是这种心智上的差异,引发了各行为主体的不同行为方式,形成经济主体行为的复杂性。演化经济学认为,“心智是经济过程中的一种自主因素,这种自主因素与导致心智过程的知识结构和变化着的世界之间存在着持续的交互作用”,因此心智重要就意味着学习和知识的重要。“知识的可能状态是导致世界可能发生变化的关键性力量,是产生创造性的源泉。”部分演化经济学家还认为这种知识的可能状态,说明知识并非是完全真实的,而错误是非偶然的。这种立场被称为“激进可错论”。从这种演化观得出的结论是,谬见是新知识唯一可能的来源。

演化经济学反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完全理性”假设,认为人们的理性程度是有限的,人们不可能预先确切地知道决策的后果,因而也不能做出最优选择。人们的选择和决策过程往往是一种试错过程,选择的目标并不是新古典的“目标函数最大化”,而是“满意”即可。演化经济学用“抱负水平”来表示“满意的期望值”,并认为由于人们的心智状态和历史经验不同,人们的抱负水平往往也不相同。

“满意”在演化经济学中是一个动态的历史概念。威特(1978)运用“满意”假设来解释经济体创新的动机和能力,认为相对于可变抱负水平,对现状的不满意是人们搜寻新的未知选择的推动力量。人们一般有搜寻“新奇”体验的倾向,它以一种可能较低但持续的基本速度进行。在一种社会或组织层面上,在一个方向或其他方向上的选择性增强引导着创新,并有可能培育或阻碍个体的新奇创造。

演化经济学特别强调市场的不确定性,认为由于未知新奇的不断出现,现实世界存在诸多不确定性,人们不可能把握新奇出现的时间和大部分特征。在演化经济学中,不确定性即意味着世界结构的变迁和世界新奇的突现,“不确定性是与想象和新潜能的创造联系在一起。”正是由于不确定性的创造,

“经济行为者能够预期到利润和经济境遇的改善。”

演化经济学反对新古典经济学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他们认为,“解释个体行为的变化要取决于推测人们如何获得新奇。任何新观念都是在个人特定的经验与解释中突现出来,对它的评价也是以个人特定的经验与解释为基础主观上做出的,它们在人与人之间是极为不同的”,由此他们得出,

“个体行为的创新性变化和种类都难以用个人主义术语来解释”,而只能从个体群层面上来进行观察。梅卡特夫(Metcalfe,1989)认为“经济演化的某些方面可以解释为与一群不同的个体相关,而不是与某个个体群中的单一个体相关。”“个体群思维”在演化经济理论中有重要意义,尤其在与自然选择理论相关的演化经济学文献中,“个体群思维”更有着直接意义。“个体群思维”在演化经济学中可理解为,个体群成员的共时性个体决策表现为行为的相对频率在个体群中产生作用的过程。在任一时点上,这个过程都潜在地与新奇的内生创造交互作用,这种作用倾向增加事象的多样性。

强调历史的重要性是演化经济学的核心。演化经济学强调历史的重要并不是着重于历史分析,从历史资料中归纳出某些规律,而是着重于经济发展过程的分析,重视经济过程中的路径依赖性和经济过程的不可逆性。纳尔逊和温特(1982)曾指出,经济过程是一个马尔科夫过程,某一时期一个行业的状况决定它在下一个时期的状况的概率分布。这种马尔科夫过程所体现的就是路径依赖现象。不可逆或路径依赖反映了演化理论的一个重要信念:演化过程中的事件是准唯一,历史至关重要,社会经济系统是一个不可逆的历史演化过程。

综上所述,从演化经济学与新古典经济学理论体系的对立中可以看到,演化经济学吸收了大量行为主义的思想,充分考虑了人的本能、社会习俗和制度的影响。演化经济学在对新古典经济学的批判中提出了“不确定性”、“多样性”、“历史重要”等几个理论假设,相较于新古典经济学“抽象的”、“简化的”、“确定性”的世界观而言,演化经济学的理论假设更具合理性。在演化理论中,不确定性是世界结构变迁的前提;多样性是演化赖以发生的基础;“历史重要”假设则突出了时间在社会经济系统中的意义。“时间不可进性”概念的引入,更凸显了演化分析与静态均衡分析之间的重要区别。

二、现代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理论渊源

对新古典方法论上个人主义和牛顿力学的均衡分析方法持否定态度,可以说是西方非主流经济学的共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特别强调经济分析的抽象方法,强调历史与逻辑的统一,这点与演化经济学观点基本一致。许多西方学者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演化经济学同视为演化方式,认为马克思是经济演化论的重要奠基者之一。

但也有不少学者不赞同马克思是演化学者。霍奇逊曾将演化经济学方法论概括为三个特征,即接受新事象、反还原论和采纳生物隐喻,认为只有满足这三个条件,或至少满足这三者的前两者,才能够得上演化经济学标准,而马克思经济学就违背了这个标准。

所谓的新事象,是指经济演化过程中包含着持续的或周期性出现的新事象和创造性,并由此产生和维持制度、规则、商品和技术的多样性。强调新事象在经济过程中的重要性是演化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威特(ulrich Witt,1992)认为,对于社会经济演化的恰当概念而言,把握新事象的关键作用、新事象的突现和扩散是必不可少的。福斯(Nicolai Foss,1994)力主从是否接纳新事象的本体论上将演化思想和新古典思想区分开来。他认为,由多西、纳尔逊、温特、威特等人所发展的演化经济学,所关注的是现存结构的转变、新事象的突现及其可能的扩散。演化经济学与新古典经济学的区别在于,演化经济理论立足于一个开放的宇宙,从而允许新事象的出现;而新古典经济学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压制了新事象。

还原论一般可理解为这样一个理念,即一个复杂现象的方方面面都必须在一个水平(或一个单位)上得到解释。根据这种观点,除了基本的元素层面,再没有其他自主的分析水平,更没有基于不同分析水平的突现的特征。在霍奇逊看来,所谓的“还原主义”和“方法论的个人主义”的含义大致相同。他认为,在社会科学领域,还原论则表现为方法论的个人主义,即“一切的社会现象(它们的结构和变迁),原则上只能在个人的层面上――他们的个性、目标和信念――得到解释”。与此相关联的,主流经济学家在不懈地为宏观经济学寻找微观基础。与此相反,演化经济学家则认为,复杂的系统在不同的水平上呈现突现的特性,每一个水平都不能被完全地归约,或不能在另一个水平上得到完整的解释。

使用生物学隐喻的动机在于取代支配主流经济学的机械论范式。演化经济论者认为,经济系统在性质上更接近生物系统而非机械系统,对经济作生物学的隐喻更为恰当。20世纪初,已经有了像凡勃伦和马歇尔那样使用“生物学”隐喻的理论家。虽然在他们的逻辑结构体系中已包含有生物学进化论观点,但是在阐释他们的经济学观点时并没有完全贯彻下去。与此形成对照的是,20世纪末的理论家,既运用了因发现基因而得以发展的生物学进化论,也使用了“种群动态学”、“遗传人工算法”和“人工生命”等等生物学理论上的一些分析工具。

当然,也有一些演化论者并不十分赞同在经济分析中生物学隐喻的使用。例如威特(1992)就对生物学的隐喻持批评态度。甚至实际使用隐喻的人们也拒绝使用生物学隐喻,,因为对隐喻的使用常常是不自觉的或隐蔽的。因此有论者指出,经济学中的隐喻所扮演的角色是潜在的,因而许多演化论者对此不做特别的强调。霍奇逊就将演化经济学称之为NEAR经济学,即“接纳新事象、反对还原论(Novelty embracing anti-reductiorrism)”的经济学。

霍奇逊根据以上三个标准,断言马克思不是演化经济学家,认为马克思理论仅符合三个标准中的一条即反还原主义,而违反了另两条,即不接纳新事象和没有采用生物学隐喻。而这三者围绕新事象如何产生、如何被选择,构成了演化经济学判定标准的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不愿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列入演化阵容的,在西方学界不乏其人。威特在考察近期演化思想多样化来源时,就将马克思拒之演化门外。

当然,西方学界还是有众多的学者认为马克思的经济思想对当代演化分析有着开创性的意义。杜格和谢尔曼(W.H.Dugger和H.J.Sherman)认为,19世纪第一位提出进化理论重要性的社会科学家是卡尔・马克思。纳尔逊和温特(1982)指出,马克思所阐述的许多观点与现代演化论思想是一致的。目它们都强调,资本主义的生产组织界定一种动态的演化体系,企业的规模和利润的分布也必须从演化体系的角度来理解。现在学术界大多数学者将马克思与凡勃伦、哈耶克和熊彼特等一同视为演化经济学的先驱。

西方学术界目前已经发展出了以霍奇逊为代表的继承凡勃伦传统的制度学派,以柯兹纳和拉什曼为代表的奥地利学派,以门施、弗里曼、戴维斯等为代表的新熊彼特学派,以阿加利塔和利普西为代表的法国调节学派等四大演化经济学理论分支。其中法国调节学派正是马克思经济理论与凯恩斯经济理论相结合的产物。

法国调节学派的特点是,在经济变迁的研究中采用了历史的、理论的和比较的方法,致力于发展一种制度与演化的宏观经济理论。调节学派认为,资本主义经历了一系列不同的历史阶段,每一阶段都以一种特定形式的积累过程为特征,从而形成特定的“积累体制”,而每一种积累体制又都具有特定的“调节方式”,这种调节方式支配着积累过程。调节学派对经济理论文献的贡献是,试图把制度纳入到宏观经济学的框架中。调节学派对资本主义经济增长过程演化分析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把历史的特定制度条件与总需求发生机制结合起来,内生地解释了经济增长和经济危机的过程。演化经济学的这四大流派之间既有交叉又有分歧,从发展态势看,它们之间有相互融合的倾向。

四、现代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演化观的分野

现代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由于观点和方法论上的相近,经济学界普遍认为它们具有相同的研究传统。曾伯格在《经济学大师的人生哲学》一书中提及,罗斯托在晚年时曾对经济学做过这样的总结:“尽管要冒极大的过于简单化的风险,但还是可以说经济学家长久以来分为两派,新牛顿学派和生物学派。”根良教授认为,前者即是以静态的、原子的和机械的宇宙观作为哲学基础的新古典经济学研究传统,后者即以动态的、系统的和有机的世界观作为其哲学基础的研究传统,包括制度主义学派、马克思主义学派、新熊彼特主义学派、奥地利学派和演化经济学等,并将后者称之为达尔文主义学派。

作为同一研究传统的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观点和方法上自然有许多共同点,如在

研究方法上都采用比较的、历史的和制度的分析方法;在哲学上赞同实在论;在理论内核上都赞成“制度一历史一社会”结构联结。但现代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制度演进观上还是有着根本的区别。

演化经济学家一般用达尔文主义生物演化观来解释经济社会演化现象,贾根良教授曾在《理解演化经济学》一文中将演化经济学的社会经济制度的演化路径概括为“遗传”、“变异”和“选择”等三种机制。所谓的“遗传”是指制度、习惯、惯例等因素通过企业等各种组织结构相互模仿而传递,这里的制度、惯例等就是社会经济结构演化的“基因”,各种组织结构则为承载这些“基因”的载体。

“变异”则是指新奇即新事象的创造过程,它是制度演化的核心。

“演化经济学正是研究经济系统中新奇创生、传播和由此导致的结构转变所进行研究的科学。”而新奇来源于个人创造性的心智。“大脑活动持续地对已知的认知要素的重组”,形成了各种新的认知结构,即创造了新奇。这种重组过程越深入,新产生的认知结构就越复杂,因此新奇的创造是不可预测的。

威特(1978)认为,新奇的产生在于“相对可变抱负水平而言,对现状的不满意”和“对新认知激励的偏爱”。前者意味着,对新奇的搜寻通常要由挑战或危机来触发;后者意味着,在环境不提供激励的地方,人们可能通过发明或尝试新事物而创造他们的动机。这两种动机是互补的,而且可以相互整合。就人类行为而言,新奇就是新发现的行动可能性,而这种新奇意念可能被传播,也可能通过模仿而扩散。一旦这种新奇被接受而产生行动,这种行动就被称之为创新。而创新在各演化经济学分支中都处于中心地位。从安德森(Andersen,1994)、梅卡特夫(Metcalfe,1989)、纳尔逊和温特(1982)等的观点来看,在演化的社会经济系统中,新奇和创新是多样性的主要来源,而正是这种多样性推动了演化的进程。

“变异”机制说明的是新奇如何产生的问题,而“选择”机制要说明的是,新奇或创新在经济系统中为什么、什么时候和怎样才能被传播的问题。演化经济学认为这种机制只能从“个体群”概念上来进行理解。就新奇的传播而言,演化经济学认为,个体群之间存在着两种交互作用:“频率―依赖效应”和“选择一占据效应”。前者揭示个体行为的选择规律,认为“个体某种行动选择依赖于这种行为已经在个体群中出现的频率。”就后者而言,一般认为,“竞争过程在新奇或创新选择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它是在持续地为消除变异和减少个体群中经济行为的多样性而制造压力”,重要的是,“它会以某种方式强制进行”。这就是所谓的“选择效应”。而“占据效应”指的是,单个变异的存续对与之竞争的其他变异具有依赖性。

演化经济学正是以心智的创造为经济制度变迁的动力,以达尔文主义生物演化观,即以“遗传”―“变异”―“选择”机制来解释经济社会演化现象。马克思主义的演化观主要体现在历史唯物观中。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历史演进观的共识,它将社会变迁的动因归结为经济原因,在对社会关系的考察中,特别强调了生产关系,并将其作为决定其余一切关系的基本的原始关系。

马克思通过两对社会基本矛盾,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和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的交互作用,来揭示社会进化过程中的结构变迁,并认为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指出,特定的生产关系只是与特定的生产力水平相适应。当生产力发展到为生产关系所不能容纳的程度时,生产关系就要发生根本性的变革,以符合生产力的发展要求。

“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

而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又决定并制约着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的产生和发展。反过来,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也影响和制约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它们之间的交互作用,构成了社会的基本矛盾运动,成为推动人类社会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根本动力。人类社会的演进过程表现为生产关系对生产力、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基本适合到基本不适合,又从基本不适合到基本适合的过程,即矛盾不断产生又不断解决的无限过程。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实现了社会制度结构的演进和社会形态的依次更替。马克思特别强调了阶级关系和阶级斗争在进化中的重要作用,将阶级冲突视为历史的发动机,认为阶级关系决定了技术进步的方向。在这整个分析框架中处处体现了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的哲学观。

“生产力一生产关系”与“经济基础一上层建筑”交互作用机制是马克思历史唯物论的核心,也是马克思主义者分析社会制度变迁的出发点。从这两种演化机制中可以观察到这两种演化观的根本区别。尽管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现代演化经济学这两者都坚持以历史和演化的观点来看问题,都强调了技术进步在制度变迁的意义。但在坚持历史重要的前提下,前者强调了技术进步的内生性,认为技术进步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结果。后者则认为技术进步来源于创造性的个人“心智”。从这里可以反映出两者哲学观的区别,前者贯彻的是唯物主义,后者渗透的是唯心主义。从制度变迁的方向看,前者认为社会矛盾的交互作用,将推动社会由低级向高级发展,这是历史的必然。而后者则强调演化是无目的、无方向的和多样的。

霍奇逊等演化论者也意识到这两者演进观的差异,认为“马克思的历史演化预设了历史演化的方向”,与“演化主义”的无目的、无方向和多样性原则相背离,并从而论定“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历史进程设想是决定论的,马克思的历史观是革命的,而不是演化的。在马克思唯物史观中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西方学界有学者还由此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视为“技术还原论”或“经济还原论”,并进而认定马克思理论就“反还原论”的演化标准也是不满足的。当然,有不少马克思主义研究者为此进行过多方辩解,试图寻找各种证据来说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符合演化标准。这些证据是否充分姑且不论,事实上,经济学的科学性,在于能否揭示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能否冠以“演化”头衔,丝毫不影响马克思理论的科学性。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如没有“演化”头衔,也不会失去它的理论光辉。霍奇逊的这些演化标准恰恰从侧面印证,演化论者决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五、演化思潮复兴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发展的意义

自二战以来,新古典经济学能够在与各经济学流派斗争中胜出,并逐步取得主流地位,主要是因为新古典经济学理论所贯彻的价值理念与西方占主导地位的资产阶级世界观是一致的。新古典经济学对数学形式主义日益偏离现实的追求和自然科学的不断发展,愈趋明显地暴露出新古典经济学范式的缺陷。2008年以来爆发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始发于长期倡导并践行新自由主义的美国,而其他积极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成为此次危机的重灾区,这愈加凸显了新古典范式的现实局限性。

在新古典经济学占主流地位的经济学研究界,演化经济学的崛起无疑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不同的经

济学研究视角。演化经济学是在对新古典经济学方法论进行批判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经济学,它的理论假设前提因而比新古典经济学更具合理性,由此衍生的相关理论也比新古典经济学更具现实解释力。经济学的发展和进步是一个不断推陈出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新的思想提出,也就不断有旧的理论被和替代。演化思想和方法的提出为经济学研究提供了新的方法和工具,对经济学方法论的创新和发展无疑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

演化经济学在最近30年中得到迅速发展,已经成为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理论分支。新古典经济学在遭受到包括演化经济学在内的各种非主流经济学的攻击下,不得不进行深刻反思,某些理论在基本框架内也做了些许边际上的调整,吸收和融合了非主流经济学的一些有用的内容。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作为一门开放性学科,演化经济学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创新和发展也无疑有着积极意义。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科学理论之所以有着经久不衰的生命力,就在于其方法论的开放性和创新性。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本身就是在广泛吸收人类优秀文化遗产的基础上产生,也必将在积极总结人类经济实践活动新经验、探索经济关系变化新情况、吸收和借鉴当代文明的新成就中创新和发展。事实正是如此,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有关理论的发展都是在与非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竞争和融合中得出,如“调节理论关于需求带动生产率进步的论断很大程度上汲取了后凯恩斯增长理论,积累社会结构理论关于经济剩余创造和榨取的论断借助了斯拉法经济学和效率工资理论,灵活生产理论关于积累体系空间的论断有赖于新熊彼特技术创新理论。”如此种种显示,吸收和借鉴非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积极成分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创新发展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的。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演化经济学在经济学界被认为具有相同的研究传统,它们在观点和方法上自然有许多共同点,如前文所述,在研究方法上都采用比较的、历史的和制度的分析方法,在理论内核上都赞成“制度―历史―社会”结构联结,等等。这种一致性意味着演化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存在相互借鉴和融合的可能性。盂捷教授曾指出,演化经济学在经济演化中的协调和资本主义多样性这两个问题上的研究,可以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创新和发展提供启发和支持。杨虎涛教授认为,“在制度分析上,马克思非常强调制度的功能、起源和结构性变迁,而演化经济学则对制度的构成、分类和知识属性等问题非常重视。在这一点上,演化经济学的研究成果有很多地方值得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借鉴。”

值得注意的是,在西方经济学界,新古典经济学仍然是当前的主流经济学(Jeames Peach,2003)。新古典经济学在西方经济学界的主流地位不是被削弱了,而是被加强了。各种异端经济学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新古典经济学的排斥和打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自然也不例外。不仅如此,在中国这个有着长期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传统的国家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也正在“被边缘化”。这里既有西方经济学及其意识形态的“挤压”作用,也有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自身阵容的“收缩”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中国高校教学中呈现的教条化趋向等方面的原因。

演化经济学在西方学界的兴起和趋热,令许多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者为之振奋,近年中国学术界演化经济学研究也蔚然成风。不少学者对演化经济学备加推崇,认为演化经济学的崛起,将引领中国经济学的自主创新。还有学者认为,演化经济学给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带来创造性转化的机遇,认为未来的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演化经济学某种创造性的综合,并试图多方论证马克思也是演化论者。有个别的演化论研究者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持怀疑态度,认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也不过是落后的牛顿主义,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只有与演化经济学结合才能获得新生。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创新和发展,自然是离不开向包括演化经济学在内的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科学新成果的吸收和借鉴。但需要强调的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创新与发展,首先必须坚持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的哲学观,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的不动摇。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2)

中图分类号:F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169(2012)03010406

一、导 言

19世纪中后期以来,许多学者认识到,社会经济的动态过程呈现出了与生物演化(进化)相似的特征\[1\](P65)\[2\](P115-116)\[3\](P3),他们因此也称社会经济的动态过程为社会经济演化,还提出了构建社会经济演化理论的任务\[4\](P373-397)\[5\](P18-19),并提出了累积因果循环说\[4\](P373-397)、创新推动的非均衡演进说\[6\](P73-74)、遗传结构主义的制度变迁说\[7\](P15,99)\[8\](P7-8)\[9\](P46)、演化理性的自发秩序说\[10\](P211-221)\[11\](P44-63)、基于关联反馈的路径依赖说\[12\](P331-337)\[13\](P116-131)等社会经济演化学说,但直至当前,规范化的、具有理论说服力和解释力的社会经济演化理论尚未构建出来\[14\](P8)。

演化广泛地存在于物理现象、化学现象、生命现象、经济与社会现象之中,但科学研究至今仍未构建出一般演化理论,为诸领域中的演化分析提供理论指导。生物演化研究由于可获得大量的古生物化石作实证,加之分子生物学的发展揭示了生物遗传的微观实现机制,因此,率先构建起了相对系统与完善的学科层级的演化理论——综合了达尔文进化论和孟德尔遗传学说的新达尔文主义,这一理论也成为了相关演化研究借鉴与比较的对象。社会经济学者如哈耶克、诺斯、纳尔逊和温特等,生物学者如赫胥黎、梅达沃、多布然斯基等,以及哲学家如波普尔等,均对生物演化与社会经济演化作了比较研究,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在总体上得出了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间存在广泛而深刻的机制差异的结论。例如,赫胥黎认为文化演化是一个和生物演化极为不同的过程,有自己的规律、机制和模式,不能单纯从生物学基础上加以解释\[15\](转引自\[18\](P23))。波普尔也认为“文化演化通过另一些方式继续着遗传演化的过程”\[16\](P48)。哈耶克、诺斯、纳尔逊和温特则明确地断言,经济演化是拉马克主义的\[17\](P15)\[18\](P24-25)、意向性支配着经济演化\[9\](前言)、经济演化难于贴切类比生物演化中基因突变和性别重组机制\[9\](P61)。的确,社会经济演化是由有意识的人参与的,而长久以来我们总试图把“人”置于一种宇宙殊的地位上,这当然会潜在地指引学者们刻意地找寻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的差异,以及将一些细节层面的差异放大到机制层面。但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西蒙指出,人类认知的发展已使我们认识到,人,包括人类的意识,并不是游离于自然规律之外的特殊事物①。这启示我们,生物演化与由有意识的人参与的社会经济演化的同一性应是相当广泛的②。而且,在认知逻辑上,生物演化与社会经济演化作为在现象特征上呈现出了广泛同一性的两种子类演化现象,应能在本质上作同一性的理解。虽然以上两点尚不足以推断出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在本质上是同一的,但审视那些将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严格区隔开来的诸观点还是必要的。特别是,那些将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严格区隔开来的观点多由一些著名学者提出、宣扬及反复强调,它们已为社会经济演化研究设定了。但如果这些观点存有差误,就会成为社会经济演化研究发展的沉重理论包袱,阻碍我们对社会经济演化机制的深入理解。

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5月第12卷第3期 雷国雄:社会经济演化研究中三大共识的再审视 二、社会经济演化是拉马克主义式的吗?

生物演化学说中有拉马克主义③(Lamarckism)和达尔文主义(Darwinism)两大理论传统。拉马克主义认为生物具有很大的可塑性,环境发生变化时生物就会发生相应的变异,以适应新的环境条件,并且获得的性状能够通过生殖细胞直接传递给后代。达尔文主义则认为生物会发生自然的变异,在生存竞争中,有利的变异将较多地保存下来,有害的变异则被淘汰。从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前期,生物演化学说一直围绕生物演化到底是拉马克主义式的还是达尔文主义式的展开争论。直到奥古斯特?魏斯曼明确地证明了拉马克主义的“获得性遗传”不可能成立,以及结合达尔文主义与孟德尔遗传学说,并以分子生物学为基础的新达尔文主义提出后,相关的争论才趋于平息④。达尔文主义胜利的结果之一就是强化了对生物特性之先天与后天的区分:能够经由生物性机制遗传的生物特性是先天的,反之则是后天的。这随即就导出了一条判定拉马克主义的延伸标准:凡是探讨那些在达尔文主义看来的后天性生物特性的遗传问题的学说,就是拉马克主义的。

哈耶克在这一判定标准上作出了社会经济演化是拉马克主义式的判断。他说:“生物进化论现在已排除了后天获得特征的遗传,但是所有的文化发展都是建立在这种遗传上,即那些以指导个人之间相互关系的规则为表现形式的特征,它们并不是个人固有的,而是在学习中掌握的。按现在的生物学讨论所采用的说法,文化进化是在模拟拉马克主义。”\[18\](P48)纳尔逊和温特宣称他们是毫无羞愧的拉马克主义者时也说,他们所构建的经济演化理论“考虑了获得特性的‘遗传’”\[17\](P15)。

但哈耶克等人并未意识到,将生物演化研究中的拉马克主义延伸判定标准沿用到非生物演化研究领域已在逻辑上犯了忽略前提的错误,这一错误在完整的命题表述形式下即可呈现出来:社会经济演化中传递的均是在达尔文主义生物演化学说看来的后天性事物。具体地说,在我们研究社会经济演化如制度的演化时,我们并不能断然地说制度对制度的演化而言是后天的,因为在逻辑上,在我们所构建的制度演化学说中,应该另有一个先天与后天的区分,而不是援引其他理论中的区分。

并且,更有可能的是,先天与后天的区分对社会经济演化而言,是不完全的。在社会经济演化中,文化、习俗与制度接受不断变化着的社会经济环境的选择,进而经由学习与模仿在社会中向后传递,是社会经济演化中的先天性事象;而隐默性知识却不能通过学习与模仿在社会中传递,是后天性事象。除此之外,还存在着那些基于人的生物性的知识,即固化在基因中的知识,它们在生物演化理论看来是先天的,但在社会经济演化惯常的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视域上可以认为既没有新元素加入进来,也没有元素被淘汰出局,是给定的。比照生物演化学说中作出先天与后天区分的思维,应称为先先天(Antenature)的。

哈耶克认为,一切演化,无论是文化的还是生物的,都是对不可预见的事情、无法预知的环境变化不断适应的过程\[18\](P24)。按照这一理念,我们应能构建起人的知识演化模型,其中的人以其生物性知识、社会性知识和个人知识不断地适应着不可预见的事情、无法预知的环境变化。的确,在高效地适应自然环境,如温度、湿度、气压、光照、营养供给等方面,人类还主导性地依靠着那些固化在基因中的知识。例如,我国地区的居民有一种调节体内红细胞数量的基因,因此适应于该地区稀薄的空气。现代人类也常用技术手段来应对这些问题,如安装供氧设备、使用空调、药物等,但这些手段的效率根本不能与那些生物性机制的效率相比拟。而在机敏地适应社会经济环境方面,人类则主导性地依靠着手口相传的文化、习俗与制度⑤。在这样的人的知识演化模型中将只有区间:经由人的生物性传承的知识区间、经由人的社会性传承的知识区间和仅在个体内部传承的知识区间,而无需作出先天与后天的区分。当然,在逻辑上我们并不能在该人类知识演化模型基础上断言,由于经由人的生物性传承的知识区间是达尔文主义演化的,同一模型中经由人的社会性传承的知识区间也应是达尔文主义演化的,但我们可断言,研究者并不能根据社会经济演化所分析的是在生物演化理论看来的后天性事物,就确定无疑地宣称社会经济演化是拉马克主义式的。

三、意向性支配着社会经济演化吗?

彭罗斯指出,协商行为和计算行为是人的行动在经济领域的特征,意向性是不能在经济理论中排除掉的\[19\](P804-819)。这一无可辩驳的观点当然潜在地支配了学者们对于社会经济演化的研究。赫什莱佛提出,人能有意识地进行优化——或者我们常常认为人是这样的——而对除了少数高等生物的其他生物,选择与战略仅仅是隐喻的,这是要构建的经济演化理论与社会生物学的一个明显差异\[20\](P1-52)。阿尔奇安构建了一个依赖于机遇而不是最大化理性的经济变迁模型,但他却在同一模型中自相矛盾地提出,人类的适应——模仿与试错搜索——是有意识地进行的\[10\](P211-221)。诺斯认为,经济演化中的选择机制不同于生物演化论中的优胜劣汰,是由人们对最终结果的信念支配的,参与者的意向性是人类演化变迁的关键\[9\](前言)。纳尔逊和温特则提出,经济变迁中存在两种选择:一是对企业的选择,是达尔文意义上的被动选择;二是适应性学习,是一种反映企业意图的选择,是意向性的主动选择\[17\](P14-15)。社会经济动态自然是由具有意向性的人类活动推动的,模拟这一动态过程的社会经济演化理论当然不能排除人的意向性,但这并不足以使我们如诺斯那样断言,“参与者的意向性是人类演化变迁的关键”。

在理论上,动态过程可以分为数种类别,演化只是其中的一种。社会经济处于动态过程之中,我们识别出这一动态过程具有显著的演化特征,并将其称为社会经济演化,但我们并不能断言,这一动态过程是纯粹的演化过程。社会经济动态中也存在着大量非演化的变化,它应是一种由非演化与演化杂合成的复杂现象。同样,人类的行为也是杂合性的,兼有理与非理。因此,我们在逻辑上就不能断言,由具有意向性的人类活动推动的社会经济动态中的演化过程是由意向性支配的,因为存在着如下的逻辑可能:人类的意向推动形成社会经济的非演化性动态变化,而人的非意向推动形成社会经济的演化。

事实上,意向并不能将一般生物与人区别开来。生物也有意向:蜜蜂会循着花香采蜜,雏鸟会喳喳鸣叫争取食物,狗会摇尾巴招惹人的喜爱。但生物却不能意向性地影响生物的演化,它们根本没有这一方面的意向。人类好像有一种强烈的按照自己的意向左右社会经济演化的冲动,并且人类也总是在意向性地规划与设计着未来的社会经济模式。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存在这种意向,而在于这种意向是否能够达成。门格尔指出,社会现象的起源与自然有机体的起源具有类似性,大量的社会制度对于整体的某种令人惊异的明显的功用,并不是刻意追求此一目的的那种意图的产物,也不是社会成员协定或实证立法的结果,而是自然的结果\[2\](P116)。哈耶克也明确指出,演化着的社会经济秩序,如文化、制度等,是一种自发秩序,是福格森所谓的“人类行为的结果但却不是人为设计的结果”\[21\](P458-468)。人类根本不能按意向性来设计社会的文化、制度,那样的意向性都是“致命的自负”\[18\](P73)。

社会经济演化研究虽然尚未阐明演化的机制内涵,但不少学者已认识到,演化是不确定性变化下的一种适应性过程\[9\](P17)\[10\](P211-221)\[18\](P24),这在逻辑上也是明确的:不论社会经济是由理性的行为者还是由非理性的行为者的行为构成的,如果其运行在确定性之下,就必然会陷入静止状态(包括熊彼特在《经济增长理论》中描述的“循环流转”状态),而不会呈现出演化的那种持续缓慢的变化特征。意向性对作为不确定性变化下的适应性过程的演化显然不可能有意义,因为“不知道的也是不能计划的”\[18\](P96)。可见,社会经济中的演化事象并不是人们可以按他们的意向塑造的。

在纳尔逊和温特、诺斯等学者看来,人类意向性地支配着社会经济演化还表现在,当人们对当前的制度、技术、惯例的绩效不再感到满意时,就会在压力下创造出新的制度、技术与惯例\[8\](P14-15)\[17\](P157-176)。林毅夫甚至认为,激励着意向性创新(在实验室中作的系统性的试错搜索)的制度的缺失是中国在元明以来落后于世界(即李约瑟之谜)的主要原因\[22\](P244-291)。这种主动性的机制在生物演化中显然是不存在的,因为生物演化中的基因突变(即创新)基本上以固定的频率发生着。即使社会经济中存有这种主动性机制,它也不能将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区别开来,因为在事实与逻辑上,我们并不能基于人类具有这种推动社会经济演化向前的冲动就断言其支配着社会经济演化。首先,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之一,门格尔称之为闲散的好奇心,韦伯称之为资本主义精神,熊彼特称之为企业家精神。事实上,大多数人总是在可能的情况下进行着创新尝试,只不过那些仅产生了较小的绩效提升的创新尝试以及那些数量更多的失败了的创新尝试往往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并把它们记录下来而已。也就是说,创新可能是社会经济演化中常态性的人类行为,学者们称道的意向性推动的创新只是选择性观察与记忆的结果,是幻象。其次,社会经济演化中的诸多创新,特别是一些具有重大意义的创新往往是偶然间得到的,并非意向性创新尝试的结果。例如,伦琴发现X射线,弗莱明发现青霉素,洛伦兹发现混沌现象等,获得的均是他们意向性研究目的之外的成果。其三,人类意向性创新特别是一些在事后看来的重大创新受到创新能力的约束,这种约束与生物演化受到基因突变发生频率的约束相同。例如,福特一直想找到提高汽车装配工作效率的方法,但长久以来都想不出好的方案,只是由于偶然参观邮购公司的传送带,灵感突现才创新出了汽车生产流水线。凯库勒构思苯的结构、门捷耶夫探寻元素周期律、汉密尔顿构思四元数的运算法则等都经历了反复的猜想与验证,并且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都受到了灵感的“扶助”。创新依赖于灵感的本质是创新依赖于时间,这在文化、艺术领域的创新中更为明显。人类社会产生新宗教形式、新道德规范、新流派艺术作品的频率是非常低的,并且可以大致认为是以固定的频率“生产”出来的,激励对此往往无效。这样看来,在由创新活动推动的社会经济演化中,即使人类具有强烈的实现创新突破的意向性,这种意向性也不是社会经济演化的决定因素。自然地,我们也不能根据人类具有强烈的实现创新突破的意向性就断言社会经济的演化是由意向性支配的。

四、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的

传承机制不同吗? 在代际传承形式上,生物演化与社会经济演化表现出了诸多差异。例如,生物以有性繁殖(包括细菌繁殖中的基因片断交换)的形式延续,DNA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机制作用,社会经济则以学习与模仿的形式延续,并且不存在类似于DNA的有形事物;生物演化仅通过生理上的双亲传递信息,社会经济演化特别是其中的文化演化则往往通过无数个“祖先”向后传递信息,并因此使得文化演化较之生物演化进展得更快\[9\](P61)\[18\](P24)。不少学者因此认为,社会经济演化与生物演化在传承机制上是不同的。那么,这些传承形式上的差异是否足以支撑我们作出社会经济演化在传承机制上异于生物演化的论断?

生物有性的代际遗传机制是如下展开的。在一般生物体的正常细胞中,有两套由DNA记载着的遗传密码,一套来自父本,另一套来自母本。例如,人类的一套遗传密码由23条染色体(DNA长链)组成,因此每个正常的人体细胞中有2套共46条染色体,或者说23对染色体,其中一半来自父亲,另一半来自母亲。代际遗传的第一步从生殖细胞的减数分裂开始,每个生殖细胞减数分裂后生成两个细胞,称为配子,其过程包括两个组合。一是两条分别来自父本和母本的相同序号的染色体相互靠近,在一定的点位链接,再分开为两条染色体。在这一链接与分开的过程中,将发生基因片段的交换,如图1中三个连续的放大框所示,由abcde基因片段组成的一条父本

图1 生物有性遗传机制示意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相关生物学表述绘制。

染色体与同序号的由a′b′c′d′e′组成的母本染色体经过链接与分开过程形成了两条新染色体ab′cd′e和a′bc′de′(也可能在某些链接点不发生交换,形成如ab′c′d′e和a′bcde′的新染色体)。二是基因片段组合形成的各染色体按序号分别进入一个配子细胞,即将各同序号的两体染色体分别送入两个配子细胞,组配成两套遗传密码,如图1中“过程二”箭头指向的变化所示。经过这两个组合过程后,两个配子中各含有一套遗传密码,并且这两套遗传密码与分裂前的生殖细胞中的两套分别来自父本与母本的遗传密码均不相同。当其中的一个配子经由受精过程与来自另一减数分裂形成的配子融合为一个正常细胞并发育成新生物体后,新生物体表现出来的特征将既不同于其祖父(母),也不同于其外祖父(母),而是一个全新的个体。提及生物遗传物质DNA,研究者就会联想到其可纵向拆开的双链结构,并因此萌生出将与DNA相关的机制均归之于这一奇特结构的想法。但值得强调的是,在生物代际遗传的核心过程中,DNA的双链在纵向上并不拆开,而只是在横向上断开后再接上,这种在横向上可断开再接上的性质提供的对遗传信息的组合创新机制才是生物代际遗传机制的本质,这一点早在18世纪初即已被法国遗传学家莫佩蒂乌猜想到,并在DNA被发现的近100年前由孟德尔通过严谨的实验数据分析提出。可纵向拆开的DNA双链可实现对其自身的精确复制(其间可能发生差错,即突变),也在生物代际传承中发挥着通过复制形成多个后代的重要作用,但这一机制并不是生物代际传承机制的核心。

社会经济演化通过学习与模仿传承的本质也是组合创新。哈耶克指出,学习在本质上是组合性的,它使得不同天赋的个体通过吸收不同的传统形成了社会经济的无限多样性,而如果学习是对同伴的完全复制,社会经济中广泛存在着的学习将减少其多样性而不是如现实中的那样保持或增加着多样性\[18\](P146)。阿尔奇安指出,模仿均是非完全的,模仿者所模仿的只是某些看起来有助成功的独特因素,是对他者与己者因素的组合\[10\](P211-221)。例如,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学习与模仿欧美,就不是一种完全的搬抄,而是结合日本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因素组合创新出了特色性的“神政的、家长式立宪主义”,既延续了日本传统上的封建性因素,又引入了反映民主政治要求的立宪主义因素。

当然,学习与模仿并不是如有性繁殖那样两两封闭的,个体在构思一种新方法时往往汲取着众多他者的新奇因素,但这可能只是我们仅注意到了那些成功组合的构成而忽略了各具体组合过程产生的误解。应该承认,人的关注能力是相当有限的,他们在每一时点上往往只能关注一个人,甚至只能关注到一个人行为的某一个方面(类似于DNA上的基因的单元),他们在如此关注时,就在将其关注到的他者行为的新奇元素与己者的元素相组合,这个过程显然是一种两两封闭的组合,甚至只是一种简单到只变更一个单元的两两封闭组合。而且,人类还具有理性,他们能在信念知识的支撑下基本正确地判断出诸多(但不可能是全部的)新组合方案的绩效水平,这样,不少绩效水平较低的方案不经由显性的执行过程就被排除了,而那些被我们注意到了的组合方案,则主要是理性不能确知其绩效水平因而需通过显性的尝试来确定的方案,以及那些通过显性与隐性试错选择出的绩效水平相对最高并因此被反复执行着的方案。这些方案从构成元素来看有多个“祖先”,但若追溯其形成过程,仍是多轮两两组合的结果。

而且,即使每一轮次的学习与模仿均发生在多名个体之间,也不足以使我们将其与两两封闭的有性繁殖式组合区隔开来。两两组合的组配成本当然低于多个体间的组配成本,但当个体之间差异较小时,两个体间的组合将只能生成大量相同的个体,而多个体间的组合却能保证组合出的新个体基本上是不同的。例如,如果DNA链仅由三个基因组成(或只有三个基因位上的基因不同),两个体间的组合则最多只能生成8种新的个体类型,这样,当繁殖倍率大于8时(现实中的繁殖倍率往往是一个相当大的数),两两封闭的组合模式就会产生出大量的重复个体,也就是说,其不能高效率地实现生产数量较多的差异性个体的机制功能。而在此情境下,多个体间的组合却由于具有更大的组合空间,可保证新繁殖出的个体基本上是不同的,其支付较高的组配成本因而是值得的。在这一意义上,生物演化中的两性传承模式与社会经济演化中开放的学习与模仿模式,就只是在不同情境下为有效率地达成产生出数量众多的差异性个体的机制功能而选择的不同形式而已,它们在机制层面上是相同的。

五、结论与启示

按照许多学者的观点,社会经济演化研究已走过理论丛林阶段,系统总结有关社会经济演化研究的学派理论、基本观点、一般认识等,构建包容多方面社会经济演化现象的统一性理论,突破性地完成马歇尔与凡勃伦提出的理论研究任务的时机已经成熟\[23\](P1-6)。在这一理论发展背景下,我们有必要对那些有关社会经济演化本质与机制的诸观点作深入的再审视,去伪存真,破除教条,为实现社会经济演化理论研究的突破奠定基础。

诚如本文研究揭示出的那样,社会经济演化研究领域中的三大“共识”所依存的推断逻辑均存在着差误或漏洞,并不是确然成立的,其中,“社会经济演化是拉马克主义式的”论断的推演逻辑犯了忽略前提的错误,“意向性支配着社会经济演化”论断的推演中存在未予考虑到的逻辑分支,“社会经济演化以不同于生物演化的遗传机制传承”则属认识狭窄,将细节层面的差异扩大到了机制层面。两百余年的社会经济演化研究产出了丰富的理论成果,也累积起了诸多的教条,只有以严密的逻辑分析为工具,不畏权威,敢于批判,才能揭示并破解这些教条,勘正社会经济演化研究的方向,推动社会经济演化理论的发展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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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 西蒙在《管理决策新科学》一书中指出,“关于人的独一无二性的定义,一直是人的宇宙和伦理系统的核心。有了哥白尼和伽利略,人,他不再是处于由太阳和星星围绕着的宇宙的中心位置的人。有了达尔文,人,他不再是由上帝创造并特殊赋予灵魂与理智的人。有了弗洛伊德,人,他不再是其行为——潜在地——受理性精神支配的人。当我们开始生产能进行思维和学习的机器时,人即不再是唯一能对环境进行复杂地和有理智地操纵控制的人了。”

② 罗斯比就指出,拒绝生物学类比是愚蠢的,因为人类本身就是生物系统,见Selection Processes in Economics(2001)。

③ 霍奇逊和柯纳森近来也撰文指出,将社会经济演化视为拉马克主义式的是误导性的,见Dismantling Lamarckism:Why Descriptions of Socioeconomic Evolution as Lamarckian Are Misleading(2006)。但他们论证的逻辑并不简洁,且未揭示出这一观点所依存的逻辑中最关键的错误。

④ 但即使这样,拉马克主义并未完全败北。寇普就提出,生殖细胞具有对生长力过去工作效应的记录,就像和记忆相类似的情况,因此,某一器官如果在一新环境中变得更加有用,那么它的生长在每个世代中将会被促进,从而能更好地适应环境,见Edward Drinker Cope and the Changing Structure of Evolutionary Theory(1977)。但在笔者看来,即使这一机制存在,其在生物演化中可能仅是次要的,而且这种记忆性机制也应是经由自然选择留存下来的。

⑤ 不少学者认为,诸多生物性特征使得人类可以更好地进行社会交往,如低平的颧骨、暗红的嘴唇等,但这并不意味着仅仅依靠这些生物性特征,人类就能高效地应对复杂万变的人类社会。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3)

演化经济学是相对于主流经济学的研究范式而不断成长起来的一种非主流的或者说是异端的研究范式之一。随着经济学各种范式的冲突和较量,1981年肯尼思·博尔丁(Kenneth Boulding)出版了《演化经济学》,理查德·纳尔逊(R,Nelson)和悉尼·温特(S.Winter)1982年出版了《经济变迁的演化理论》,引人注目地建立了一种新的经济理论和分析方法,标志着演化经济学的诞生。㈣早在80年代以前,美国制度主义先驱索尔斯坦·凡勃伦(ThorstEin Veblen)发表著名的学术论文《经济学为什么不是演化科学》,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演化经济学”术语,宣布了制度主义的“演化经济学”研究议程。20世纪80年代以来,许多经济学家都从不同侧面指出经济学中演化分析的重要性。1991年《倾化经济学》杂志创刊,演化经济学著述日增。多普菲和福斯特等学者已出版了不少演化经济学的著述,大大推进了演化经济学的发展。在对新古典研究范式的理性一个人主义一均衡分析框架提出挑战的过程中,被认为异端的演化经济学的制度一历史一社会结构分析框架日益成为具有影响力的分析方法,加上反主流的国际经济学改革运动的声浪也日益唱响,21世纪的经济学可能会从新古典经济学转向演化经济学,从而进行革命性变革。

演化经济学是对经济系统中新奇事物的创生、传播和由此所导致的结构转变进行研究的经济科学新范式,而且将成为各种异端的综合(贾根良语)。作为一种经济学研究的新范式,演化经济学在批判新古典经济学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和完善自己的理论框架。本文主要从演化经济学的内涵及其对新古典经济学的批判和超越的角度,考察其理论框架的形成及影响。

一、演化经济学的内涵及特征

演化经济学是借鉴达尔文生物学的进化隐喻和拉马克的遗传变异学说,引进物理耗散结构理论等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来分析经济社会系统形成、发展的动态演化和发展趋势的学科。广义来讲,其思想渊源可追溯至老制度学派的创始人凡勃伦,而狭义上的演化经济学指20世纪80年代之后经济演化思想的现代形态,主要包括变异、选择理论(以纳尔逊和温特为代表)、以非线性系统动力学为基础的演化理论(包括混沌理论等)和演化博弈论。演化经济学将技术变迁看作是众多经济现象背后的根本力量,以技术变迁和制度创新核心为研究对象,以动态的、演化的理念来分析和理解经济系统的运行与发展。演化理论关注的焦点是某一变量或一组变量如何随历史而变化,如何在理论上理解所观察的变化背后的动态过程。特别是,可以通过解释它是如何达到当前状态来理解某一变量或系统的当前状态。这些变量或系统要经受某些随机变异或扰动,但也存在着对变异进行系统性筛选的机制。

纳尔逊总结了现代演化经济学的两个共同特征:(1)关注经济的动态过程,不仅要看到均衡,更为重要的是,要说明均衡是如何达到的;(2)承认“路径依赖”在经济分析中的重要性。演化经济理论假定,存在着强有力的惯性趋势,使选择过程中的幸存者得以保留。然而在许多情况下,也存在着持续引入新变异的力量。

二、演化经济学对新古典经济学的超越

处于正统地位的新古典经济学借助原子本体论和机械论隐喻,信奉决定论的哲学观,将利润最大化和均衡作为其理论体系的两个基本支柱,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均衡的研究上,导致看问题的出发点通常基于三项基本假定:(给定)经济人的偏好、生产技术和制度约束、可供使用的资源禀赋。从此出发,研究人们如何在给定的机制下相互作用,达到某种均衡状态。这种最优化和外生性,排除了新知识的创造、企业家的作用、技术变迁和主导部门重要性的变化等问题,将技术变迁视作与经济学家无关的黑箱,使对技术变迁的源泉、性质和过程等关键性问题的讨论完全被忽略掉了。

以纳尔逊、弗里曼、多西等人为代表的演化经济学家既借用生物进化的隐喻,又借用现代宇宙理论、量子力学理论以及混沌理论等,对经济系统不断发展变化的特征与生物自然选择过程类比,试图对整个经济理论研究的基础进行重构。其基本的思路是:将技术变迁视作众多经济现象背后的根本力量,以技术变迁和技术创新为核心研究对象,坚持从演化的、动态的角度来分析和理解经济系统的运行与发展。与新古典经济学相比而言,如果说新古典经济学是研究存在(bEIng)的经济学,那么,演化经济学就是研究生成(becoming)的经济学,它可以被定义为对经济系统的创生、传播和由此所导致的结构转变进行研究的科学。

演化经济学在对事实评价时所持有的基本信念(信念是科学范式的内核)与古典经济学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历史演化对均衡的超越

演化经济学认为,社会经济系统是一个不可逆的历史演化过程,过去的时间与未来的时间是不对称的,社会经济过程与生物进化过程的不可逆性极为类似,演化意味着新质要素随时间的推移而创生。多西和梅特卡夫认为,个人或组织等行为者的目前行动将对未来决策过程或系统的未来结构及其发展变化路径产生重大影响。时间不可逆、结构转变和过程与滞后概念密切相关。即系统如果发生了变化,虽然导致这种变化的力量已经消失,系统也不会完全回到最初状态,这是经济社会系统的重要特征。就制度和组织而言,新古典经济学重视企业平衡状态的研究,而轻视达到均衡的过程研究。演化经济学假定企业的决策是连续的,每个企业决策时充分考虑未来的预期及其竞争对手的策略行为。“路径依赖”说明锁定效应和次优行为可以持久存在。历史突出了经济过程中具有路径依赖、不确定性和时间不可逆等重要特征。

(二)满意对最优的超越

新古典经济学在原子论和机械力学基础上,在假定经济人完全理性、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前提下,描述了均衡状态下的各种社会经济现象,求解在一定外部环境控制下的最优控制和最优路径。新古典经济学没有考虑由于认识的有限性而造成的不可预见性。因此,建立在均衡基础上的理性人假设脱离了社会现实。演化经济学以达尔文生物进化论和拉马克的遗传基因理论为基本思想,强调经济变迁的动态过程,在有限理性假定的基础上,接受了马奇在行为主义企业理论中的满意假说,指出最优难以实现,均衡只是暂时的。经济系统向着均衡靠拢,均衡可能是多重的。究竟到达或渐近哪一种均衡依赖于进化的路径。   演化经济学非常强调随机因素对经济社会系统及经济人的影响作用。新古典经济学认为,即使不存在不确定因素,因其是以随机变量的形式出现在数学方程内,并给定随机变量的分布,理性人仍可找到最优化行为。而演化经济学认为,随机因素起着关键作用,特别是在决策和搜寻革新过程中,这种不确定性使长期最优化决策难以实现,进化过程的长期趋势难以预测。

理性与有限理性,最优与满意,它们成为演化经济学对新古典经济学前提假定的重要反叛和超越。自亚当·斯密以来,古典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深受物理学的影响,在假定最大化行为的前提下,它们集中研究机制均衡问题。尽管凯恩斯从非均衡思想出发,从有效需求原理来构造宏观经济理论,通过非均衡思想建立了宏观总量分析方法,并对均衡思想有所冲击。然而,以萨缪尔森为代表的新古典综合派使微观与宏观对接,并仍在均衡框架内进行分析。后凯恩斯主义尽管从非均衡、动态、关注制度文化角度来分析经济过程,但主流经济学一直被均衡思想和范式所支配,并建立了以均衡分析为核心的经济分析体系。

20世纪80年代后,演化思想又促使人们在主流经济体系之外发展经济演化理论。从亚当·斯密、马歇尔、熊彼特、凡勃伦、哈耶克等人的思想演变中可看出,经济学正在进行着从均衡走向演化的范式变迁。这种变迁折射着两种思想交锋的历程,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对新古典经济学分析模式的超越。总之,经济学各流派的研究方法表明,西方主流经济学的精髓是从确定性到不确定性。这是对演化经济学不确定性引起的有限理性和满意假说的最好概括。

(三)多样性对同质性的超越

演化经济学的本质特征是由于“新奇”创生而形成的多样性思考。因此,其研究方法是关注超经济人的个体群思考。与个体群思考相对立,新古典经济学侧重使用类型学思考的方法。类型学思考是把所有的变异都看作是对理想类型的偏离,看作是由于暂时的干涉力量所导致的畸变。所以,为了集中在现象真实的本质上,类型学思考就把基本类型和它们的具体例子之间的差异看作是某种可以忽视的东西。在个体群思考中,多样性并不是把基础性的实在隐藏起来的“干涉并发症”,而是基础性的实在本身,是演化赖以发生的基础。可见,演化经济学把个人选择置于多样化行为的群体之中,强调了主观偏好的特异性和行为的异质性对“新奇”创生和创新过程的重要性。

三、演化经济学的基本分析框架

演化经济学作为一门分析经济社会系统演变的科学,必须具备一个分析问题的中心线索,即研究问题的出发点。它针对新古典经济学的三个基本假定——(给定)经济人偏好、生产技术和制度约束、可供使用的资源禀赋的局限性,认为在经济变化的过程中,新偏好的形成、技术和制度的创新以及新资源的创造(即“新奇”的创生)是关键因素,是经济变迁过程的内生性因素。正如Hodgson(1997)指出:“作为社会经济演化的一个恰当概念,正确地评价新奇的突现及其传播的关键性作用是必不可少的。”演化经济学在其理论体系中抓住了“新奇”对经济系统的关键意义,认为在经济学中, “新奇”就是新的行动可能性的发现,它是人类创造性的结果。如果新的行动可能被采纳,那么这种行动就被称为创新。贾根良总结指出,“新奇”创生的内生化,是演化经济学研究纲领的硬核。因此,“新奇”的出现及创新的重要作用成为其理论框架的基石。

演化经济学借用达尔文的生物进化隐喻,通过运用“缘由”来解释一切物质和能量转换过程中必然牵涉到的机制,认为一切事件或现象都有其“缘由”,每一“缘由”则产生一个结果。与达尔文对生物演化的解释一样,有关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化必然涉及到三种机制:遗传机制、变异机制和选择机制。在这些机制的相互作用下,在遗传基础上进行变异以适应新环境,此即为“达尔文进化”。Hodgson(1997)对凡勃伦在经济学领域应用三种机制的总结中指出:(1)遗传(承袭)机制。演化主体存在一些遗传性或延续性准则,总是受到遗传机制的影响。以此为立足点,以保证不同后代个体虽然不尽相似,但他们都在某些方面与其前代相似。(2)变异机制。受初始条件区别的影响,完全复制自身是不可能的,持续性变异广泛存在于一个群体的不同成员之间。(3)自然选择机制。在承袭和变异机制共同作用的基础上,选择机制决定了最终的演变方向。自然选择机制通过更适机体后代数量增长和变异或基因整合帮助机体获得存活优势两种途径发生作用。

(一)基因类比物及遗传机制

社会经济系统如同生物演化,会产生如同基因的遗传、变异和选择机制运行。在社会经济系统中,“基因”类比物(或选择单位)是什么?霍奇逊总结了经济学中的诸多“基因类比物”,如人类习惯(凡勃伦)、个人(马尔萨斯)、组织惯例(纳尔逊和温特)、社会制度,乃至整个经济系统(Hodgson)。在对这些不同的类比物进行考察之后,霍奇逊提出,考虑到它的性质具有相对稳定性以及普遍性,“制度”应当被采纳为经济分析的基本实体单位。大多数现代演化经济学家认为,制度或组织具备选择单位的条件。

选择单位作为一种实体,它们被选择的特征历时要足够稳定,以保持定义这个群体的实体的同一性。经济方面,选择单位常常是使用特殊的生产方法制造某种系列产品的特定的企业组织。而选择环境独立于实体,这是对各种实体进行评估,并把选择特征转化为选择优势的框架。凡勃伦认为,社会结构的演进,是制度上一个自然淘汰的过程,制度和惯例具有相对稳定和惰性的品质。因此,可以历时传递其重要特征,它是社会有机体的基因组织,扮演着生物学中基因进化的作用。纳尔逊和温特在《经济变迁的演化理论》中讨论了类似于基因的“个人技巧”与“企业惯例”的作用,即遗传机制的作用。

技巧是指一个光滑序列的协调一致的行为能力。在行为正常发生的情况下,行为相对于它的目标来说,通常是有效的。企业惯例是企业的组织记忆,执行着传递技能和信息的功能。企业运转离不开惯例,企业的惯例与人类的技巧有相似之处。知识是惯例的核心要素。纳尔逊和温特指出,惯例在企业中起着基因在生物进化论中所起的作用。惯例包括企业的各种特点,如生产技术、投资政策、产品组合策略等。在任何时候,一个企业的惯例界定一系列函数,它们决定一个企业所做的事情是各种外在和内在变量的函数,具有好惯例的企业或组织就可能在一个行业或群体中变得日益重要。组织是由个人构成的,组织的行为可以归结为组织成员个人的行为。理解技巧在个人发挥功能中的作用,就可以理解惯例在组织发挥功能中的作用。不过,惯例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新达尔文主义基因,它具有学习效应的获得性遗传特征,因而可以说是拉马克式的基因。但总体上看,它们都是广义的达尔文主义的基因。

(二)变异机制或“新奇”性创造

转贴于 变异原则强调种类和多样性的作用,有时等同于已有特征的变化,即系统内“新奇”事物的创造。

在把演化作为重要特征的生物学、语言学或经济学等学科中,在某一时间和地点所观察到的事物都必须被解释为一种持续不断的演化过程中的转变。这一过程有两个特征,一个是它的历史性,另一个是变迁过程的无止境性。关于连续变迁端在何处这个问题,熊彼特曾经指出,经济变迁可以被解释为主要的“从经济内部”产生的。“如果演化被定义为可观察的系统历时地自我转变,那么如何才能实现这种自我转变呢?自由能的获得是必要条件,一个充分条件就是其他方面所坚持的演化的一般特征,这就是新奇的创生,这在出现后,会通过系统或系统的某些组成部分进行扩散。在经济学中,新奇就是新发现的行动可能性。有关这种新奇的消息可能会传播,或者可能通过模仿而扩散。一旦某种新认识到行动可能性被接受,所产生的行动就被称为创新”。

“新奇”创生机制所研究的问题是“新奇”为什么和怎样被创造。就“新奇”为什么被创造而言,知识是惯例的核心要素。演化经济学是知识经济理论的开拓者,但一种更系统和更完备的知识理论仍有待于创造。“新奇”创生是现有要素重新组合的结果。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人们怎样和在什么地方搜寻新知识,这主要取决于他们知道什么和他们从前做了什么,而并不是所有的技术或制度等发展路径都具有同样被探索的机会,“新奇”的创生必定是路径依赖的。

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时,需要搜寻新的生产技术和惯例。搜寻是在已知的技术和惯例中寻找适合自己需要的技术和惯例。创新是通过研究与开发去寻找原来没有的技术和惯例,而且,创新改变原有的惯例,使创新者有较大的优势,从而获得较多的利润,但这种情况只能是暂时的。非创新者可以进行创新或模仿,后来者可逐渐赶上先进者,先进者会逐渐失去自己的优势。

熊彼特曾对创新过程进行了开创性研究。他把创新看作是经济发展过程的实质,强调非均衡和质变的作用,认为资本主义在本质上是一种动态演进的过程,即“创造性毁灭过程”是资本主义的基本事实。这类似于生物学中的进化理论。纳谢德·福布斯和戴维·韦尔德以发展中国家或地区企业的成功案例为例,指出了如果发展中国家注重学习,注重创新,努力提高自身技术能力,提升价值链,成为一个高效率的追随者,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实现其核心目标——价值增值,就可以有所作为——由追随者成为领先者。贾根良教授认为,从追随者到领先者是企业发展的必由之路。对于技术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企业来说,通过一个怎样的过程,他们才能实现自主创新并成为技术的领先者呢?通过比较韩国、印度、巴西、坦桑尼亚、新加坡等一些国家或地区的案例,并对不同环境和不同产业中多样化的成功经验进行深入的理论探讨,为我国自主创新战略的实施提供了有益的借鉴。盛昭瀚(2002)从演化经济学的视角对国家创新系统进行了研究和探索,认为演化模型的多样性、不确定性、不可逆性和路径依赖性为技术创新提供了较好的分析工具,并认为这是国家创新体系的微观理论基础,国家创新体系要协调好公有知识与私有知识的关系,要注重学习过程和制度安排中的主体的时间、信任、有限理性的重要性。所有这些研究为演化经济学变异和创新机制的运作,提供了理论和现实的佐证。

(三)选择机制及演化路径

选择和评价机制是复杂系统在演化过程中如何寻求和确定进化道路的机制。它包括系统的生存价值选择、信息价值评价以及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等。这是进一步实现系统进化的动力学问题。

选择机制研究变异或“新奇”在经济系统中为什么、什么时候和怎样才能被传播。按照凡勃伦的看法,制度是人类的思维和行为习惯,所以,变异或“新奇”必定是新思想和新方法的出现。他通过“缘由累积进程”来解释选择过程的重要性,认为“习俗、惯例的累积性发展是对传统的选择性适应的结果”;任何习俗、惯例与行为方式都受选择机制的影响,而与变化了的环境要求相一致的程度,则是检验其存活适应性的标准。按照个体群思考方法,一个个体对创新者是模仿还是反对,受群体成员选择的影响。选择过程将出现两个方向: (1)创新被旧的惯例扼杀。 (2)在自增强作用的影响下,创新被采用并向外扩散。纳尔逊认为,企业在面临环境变化且有几种可供选择的方案时,企业要进行选择。选择的环境包括外部环境(如产品需求、要素供给、价格等市场环境)和内部环境(如创新引起的变化等)。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4)

paul a.volcker(2001)指出,高质量的财务报告依赖于会计准则、会计与审计实践以及立法和管制,而后两部分可以归纳为会计准则的实施问题。可见,高质量会计标准即会计准则是生成高质量财务报告的基础,实施有力的会计准则执行机制是生成高质量财务报告的保证。美国次贷危机(sub-prime mortgage crisis)的爆发,再次引发了人们对制定高质量会计准则的关注。

一、会计准则制定研究述评

(一)会计准则制定基础(导向)会计准则制定基础也被称作会计准则制定导向,其涉及了在会计准则范围内的会计政策的选择空间。在国外倾向性的观点是原则基础的会计准则优于规则基础的会计准则。mason,gibbins(1991)认为,原则基础的会计准则从总体上优于规则基础,更有利于提高会计信息质量。如果会计准则是规则导向的,那些期望在会计准则上获取自我利益的组织,就有了可以进行“对策”的目标与方式(lys、vincent,1995)。engle(1999)阐述了管理者利用会计准则形式规避经济交易实质的行为。安然事件后,国外对会计准则的原则基础和规则基础的研究可谓数不胜数。nelson等(2002)通过问卷调查研究得出结论,从业者包括公司会计师、注册会计师更偏爱具体的会计标准。dye(2002)的研究进一步证实了nelson的观点。nelson(2003)通过对上市公司管理层及审计师的问卷调查得出结论,会计准则越具体,管理层越可能通过交易进行利润操纵owebster,thomton(2004)以加拿大资本市场为例,发现原则基础的会计准则及其所赋予会计人员的职业判断空间有助于提高财务报告盈利质量。我国会计学者对会计准则制定基础的讨论主要是在安然事件之后。葛家澍(2002)对会计准则制定基础作了一个概括性描述,他认为制定一项高质量会计准则,其指导思想是规则基础还是原则基础,是一个有争议而必须通过反复实践才能回答的问题。关于“原则基础或规则基础哪个更优”的讨论研究文献有很多。如平来禄、刘峰、雷科罗(2003)从自利经济人假定出发,推断出:如果准则是规则导向的,这表明那些期望在运用会计准则中牟取私利的人就有了可借鉴的方式;如果采纳原则导向不给定具体的政策界限,当存在利益冲突时,最终只能诉求道德操守,这显然有违经济学自利经济人的基本前提,其长期有效性程度也值得关注。同时吸取原则和规则的优点,以目标为导向制定我国会计准则(路德明、邱昱芳,2003裘宗舜、李栗,2004;林钟高、韩立军,2005;张美霞,2005),他们认为,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出的“目标导向”为最优的制定模式还有待于实践的检验,但同时吸取原则和规则的优点,以目标为核心制定与我国经济发展相适应的准则这种思路是可取的。从会计监管的视角,洪剑峭、娄贺统(2004)提出,会计准则的制定基础与会计监管的有效程度相关,准则基础的变迁应该与具体的会计监管环境相适应。基于政治学视角,张力、陈许高(2007)从国际财务报告准则制定导向的内生性、会计准则的形成机理及财务舞弊行为的责任认定等角度探讨了我国当前会计准则制定导向的选择,认为规则导向的会计准则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都有存在的合理性。但是这些研究多是从理论层面进行规范分析,没有取得严格的实证证据作为支撑。魏明海(2005)从理论推演和数据实证两方面得出结论,我国会计准则制定要选择基于原则基础的规则基础。

(二)会计准则制定主体carey(1969)反对将上市公司会计规则的制定权赋予联邦贸易委员会这个政府管制机构。以georgemay为首的,与纽约证券交易所合作的专门委员会(a special eomnnttee on co-operat ionwith stock exchanges)1932年向股票上市委员会提交了一封信,该信建议纽约证券交易所应要求上市公司遵循基本原则,这些原则应当由包括公司管理人员、律师、会计师等的专家委员会经过研究后确定(zeff,1972)。nolan(1972)认为,众多的规则必须由像fasb这样的机构来制定。most(1986)提出,会计准则应该由一个研究型组织制定,一个合适的研究型组织应该包括学术界的优秀人才,并得到职业界和产业界的资助。我国关于会汁准则制定主体的大部分研究结果并不支持完全由政府及相关机构制定会计准则。按照“无知之幕”的要求:准则制定者应该是毫无自身利益要求的无利益关系人(薛云奎,1999)。陈冬华、陈信元(2003)在对世纪星源案例的研究中发现,会计会计准则的制定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而且是关乎利益协调的政治问题,利益相关者应参与会计准则制定。纂好东、杨志强(2003),吴联生(2004)的实证调查数据结果显示被调查者大都赞成利益相关者参与会计准则的制定。基于博弈分析,林钟高、韩立军(2005),高筠燕、卢锐(2005)指出,政府在准则制定权的博弈中处于强势地位,会计准则制定权合约配置应以政府为主导、民间机构为辅助的结合方式。王建新(2001;2005),张嘉兴、张俊民(2006),宋英慧、高铭(2007),李宁(2007),李桂荣(2007),林钟高、徐虹(2007)也分别从会计准则制定权的博弈视角、游说视角、创造性会计视角、熵理论视角进行了研究,结果也表明利益相关者应该更广泛地参与会计准则制定。但是粱爽(2005)运用产权经济学等理论,分析了有效会计准则制定机构应具备权威性、效益性和公正性的特征,得出了我国会计准则制定机构(财政部会计司)是一种有效的会计准则制定机构的结论。刘浩、孙铮(2005)从新制度经济学的企业所有权理论出发,对会计准则制定权的归属提出经济解释,为了遏制经理的的“特定控制权收益”,政府拥有了会计准则的制定权,而经理仅拥有了在会计准则框架内做出会计判断的权利。

(三)会计准则制定程序杨有红(1999)认为,将经济后果博弈机制引入会计准则制定过程并建立高度标准化的会计准则制定程序。由于我国会计准则的制定机构的博弈机制缺乏独立性(王建新,2001),在这种博弈机制下,准则的博弈程序流于形式,征求意见往往难以得到重视,即使得到重视也难在准则中有体现。在借鉴fasb和iasb的会计准则应循程序的基础上,2003年财政部颁发了我国会计准则的制定程序,从此,我国会计准则的制定程序分为立项阶段、起草阶段、公开征求意见阶段和阶段四个阶段。遵守公开的应循程序,对拟立项的准则公开讨论意见稿或举行听证会,并将有关的问题、原则和方法、相关理论等全部加以公开,在

制定过程中最大限度的让各利益集团参与并发表意见(裘宗舜、韩洪灵,2003)。基于演化经济学理论,林钟高、徐虹(2007)提出,建立会计准则征求意见稿反馈系统,让会计准则制定能够更多地听取各方面的意见。这些文献研究结果表明向利益相关者公开会计准则制定程序的程度仍然不足。在会计准则制定的研究过程中,学者们较多地采用了制度经济学理论对会计准则制定模式进行研究,代表性的理论有交易成本理论、契约理论、产权理论和公共选择理论。运用这些理论研究会计准则制定问题,有利于得出更清晰的结论,但这些理论属于新古典经济学的研究范式,新古典经济学是以经典物理学的力学方法为基本的分析方法,以简单的均衡决定论来分析复杂的经济问题。新古典经济学的企业黑箱理论将企业简化为一点,并在给定各种偏好、技术、制度等参数的情况下,静态地对经济过程进行分析。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恰恰是这些给定的参数,对企业及经济的发展会产生重要的影响,经济是不断向前发展的,新情况、新问题的涌现势必要求会计准则随之演化,因此,会计准则的制定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然而新古典经济学的以原子论和机械力学为隐喻的静态均衡分析方法并不能真实地表现会计准则制定基础、主体、程序等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也不能反映外界环境变化对会计准则制定的影响。所以,使用传统制度经济学方法很难对会计准则制定进行动态分析,于是也就难以制定出高质量的会计准则。演化经济学理论是针对动态过程的演化分析方法,以此为基础对会计准则制定进行研究将是一种崭新的思路。

二、演化经济学的起源和发展

(一)传统的演化经济学思想 在早期的经济理论中,演化思想就大量存在。马克斯把资本主义的生产组织视为一种动态的演化体系,这种演化的动力来自于他提出的社会进步的根本动力,即生产力的发展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马歇尔(1948)曾指出,“经济过程是动态演化的,经济学家的麦加(mecca)应当是经济生物学……。”凡渤伦在《有闲阶级论》中提到了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化思想,1898年,在他著名的论文中“为什么经济学不是一门演化科学?’宣布了制度主义的“演化经济学”研究议程。另外,熊彼特在其《全至济发展理论》中提出了一个旨在解释经济变迁和社会进步的演化经济学框架。阿尔钦在《不确定性、生物进化与经济理论》一文中,以其特有的理论视角,对经济演化理论做了开创性的研究工作。哈耶克在《自由秩序原理》中提出了“社会秩序可以自发或自由演化”的制度演化学说。

(二)现代演化经济学的发展 1981年博尔丁出版了《演化经济学》,1982年纳尔逊和温特出版了《经济变迁的演化理论》标志着现代演化经济学的诞生。进入20世纪90年代,有关演化经济学研究的文献激增,1991年,《演化经济学》杂志正式诞生,同时,主流期刊也对有关演化经济学的文章充满兴趣。2011世纪90年代以来,演化经济学方法及其理论在技术创新研究领域得到了广泛应用。学者们针对学习、模仿等技术扩散过程,经验的渐进积累过程以及学习模式等问题构建了演化模型,并由此建立了从微观范畴到宏观领域的技术创新理论。此外,演化经济理论在社会规则和制度的起源与变化、经济演化过程中的路径依赖现象、技术的变化及其对人口和社会福利的影响、经济行为主体的行为动机及其理解等方面的研究,也在不同层次上展开了。同时,一些诸如自组织理论、演化博弈论、实验经济学、混沌理论和非线性动力学等分析工具也在演化经济模型中不断涌现,使得研究对象的发杂性与分析工具之间有了很好的一致性(陈劲、王焕祥,2008)。2000年波茨出版了《新的演化微观经济学——复杂性、能力和适应》,该书是演化经济--学领域内最早的一本个人专著,其建立了一个以“连接为基本分析范畴的演化微观经济学框架。这些研究的发展趋势表明,演化经济学理论已经成为分析和描述复杂经济现象和研究制度变革发展的重要理论。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5)

中图分类号:F06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0892(2010)07-0005-06

演化经济学是达尔命和19世纪末物理学大革命所产生的新的世界观的产物,而新古典经济学仍是以经典物理学所产生的牛顿主义世界观为基础。更具体地说,演化经济学是以动态的、有机的和开放的世界观为基础,而新古典经济学则是以静态的、机械的和封闭的世界观为基础。因此,演化经济学与新古典经济学在哲学基础上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正如尼古拉斯・乔治斯库一罗根指出的。“正当杰文斯和瓦尔拉斯开始为现代经济学奠基时,物理学一场惊人的革命扫荡了自然科学和哲学中的机械论教条。奇怪的是,‘效用和自私自利的力学’的建筑师,甚至是晚近的模型设计师,看来都没有及时地觉察到这种没落”。因此,正如美国老制度学派的开创者凡勃伦试图按照达尔文主义重建经济学一样,根据威特的看法,演化经济学应该成为经济学中达尔文式的范式革命。

我们知道,经济学范式的转变实质上是世界观的根本性变化,哲学基础或者更特定地说有关实在的本体论假设不仅限定了更为具体的经济理论的构造,而且对经济实践也产生了直接的影响。但是,目前的经济学教育对哲学并不重视,绝大多数经济学家也缺乏自觉的哲学批判意识,这是导致存在着严重缺陷的新古典经济学被相当多的大学师生顶礼膜拜的重要原因。在演化经济学领域,自1994年福斯敦促演化经济学家加强对其哲学基础之一的批判实在论社会科学哲学进行深入研究以来,一些经济学家开始撰文讨论其哲学基础问题,但绝大多数演化经济学家们仍忙于对具体的实际经济问题进行研究,“这意味着演化经济学在方法上和研究兴趣上存在着相当大的分裂”,这是导致演化经济学目前发展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为了使演化经济学动态的、有机的、系统的和开放的世界观具体化,实现演化经济学诸流派的创造性综合,同时也是为了在哲学与经济学之间、演化经济学与其他经济学理论体系(如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之间进行富有成效的对话,对演化经济学的本体论假设进行深入讨论是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本文在霍奇逊和何梦笔等演化经济学家已有研究基础上,试图概括性讨论演化经济学的六大本体论假设及其对学科建设和经济政策的指导意义。

一、有机层级本体论

演化经济学深受怀特海、皮尔斯乃至马克思的有机论哲学的影响。霍奇逊在《经济学与演化》一书中,根据怀特海、克斯特勒、迈尔等人的见解,将自然科学领域的本体论上的“层级观”扩展到社会及心理领域。根据这种层级观,整个世界被看作一个层级结构。在层级结构中每一层上的系统或亚系统具有双重特征,即它们自身既是整体又是其他整体的组成部分,每个子整体(holon)既有自主性又有依赖性,这被称为“杰纳斯效应”(Jalius effect)。每个子整体拥有两个相反的极性(阴阳)――个作为更大整体一部分去运作的整体倾向和一个保持其个体自主性的自我决定倾向。在这一复杂的层级结构系统中,贯彻的是突现原则。虽然一个层面上的现象以其下层的现象为基础,并受其上层现象的影响,但是每一层上作为整体运转的系统(就像是一个同质的实体)具有不能还原为其组成部分属性的新特征。

在这种层级结构中,由于每一层级都具有双重特征,这就产生了并存的向上和向下的因果关系,并且在不同层级之间存在着反馈关系。更重要的是,每个层级的突现特征不能(甚至不能在理论中)根据其组成部分的知识演绎推出,或通过其他部分不完整的结合来割裂地理解。因此,制度、社会结构乃至宏观经济现象可以被看作个体行为的突现特征,但是,却不可以还原为个体行为进行解释。何梦笔曾以企业举例:“企业是自成一类的一种实体,不能化约为一种使个人最优的合约网络。”进而,每个层级在解释上具有某种自主性,具有其自己的解释原则和自己的分析单位。突现原则表明了所有将复杂系统简化为共同的、简单的单位和理论规律的简化论或还原论方法的无效性。因此,合理的方法论立场必然是拒绝西方主流经济学以原子论为基础的将理性个人作为唯一的理论本原以及将描述和解释压缩到一个单一的非历史的层级,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反还原论的多分析单位和多层级的分析。

有机层级本体论对演化经济学理论体系的构造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有两个例子可以说明这个问题。首先,创新体系文献的发展遵循着有机层级本体论的原理。自清华大学特聘教授伦德瓦尔于1985年提出创新体系的概念以来,目前该文献已经发展成由国家创新体系、区域(地方)创新体系、部门创新体系和创新型企业所构成的体系框架,这种在不同层级上以互补和非简单加总的方式对创新问题的研究对世界各国的经济政策制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次,有机层级本体论直接指导着演化经济学有关“微观-中观-宏观”经济学体系的建构过程。西方主流经济学试图“在微观经济学的基础上推导宏观经济理论”仅存在着不可克服的困境;而且,作为一般均衡理论基础的原子论个体的微观模型一直“都遭到生态经济学、制度经济学、演化经济学、马克思经济学和后凯恩斯经济学的批判”。演化经济学不仅论证了宏观经济学相对自主的本体论地位,而且进一步指出,作为个量和总量的微观和宏观框架无法处理在经济系统的中观层次上所发生的结构变迁和质变过程,因此,有必要在微观-中观-宏观框架的基础上重建经济学的体系结构。

二、心智/世界二重结构本体论

正如多普菲指出的,对于建立有关实在的、基本的演化动力学来说,心智在人类社会生活中起着关键性作用。因此,何梦笔提出了演化经济学的心智,世界二重结构本体论。这种二重结构可以依据有机层级本体论的突现原则加以理解:心智本身可以被看作是外部世界特别是生物层级的突现产物,它本身不能被排斥于实在之外,但其本身又是整个实在中相对自主的领域。因此,心智和外部世界形成了一种二重结构,知识状态的变化不能化约为世界状态的变化。心智对世界的反映不仅是不完全的,而且必然存在错误,不正确的知识或“谬见”并非是偶然现象。当然,这里所说的“不正确”或者“谬见”主要应从相对于心智单纯地作为外部世界的“镜像”这一角度来加以理解。换言之,它特别地与拉赫曼的主观预期以及罗斯比有关认知与决策的想象标准相关,意味着人类心智在与外部世界交互过程中所显现的创造力。

心智/世界二重结构本体论说明了演化经济学在本体论上与西方主流经济学的本质差别。西方主流经济学的理性假设意味着心智单纯是外部世界的反映。即心智产生的知识状态只是由世界实际状态

和实际的因果关系所决定的,并可以化约为后者。目前,西方主流经济学已经在模型中纳入不完全信息、信息不对称、计算成本之类的赫伯特・西蒙有关有限理性假定的一些因素,但正如杨小凯和汉斯‘伯杰等人指出的,这种改进仍然是在完全理性最优决策和均衡框架下进行的,它低估了行为人面对的不确定性,也没有充分认识到人类理性能力的严格局限性。实际上,有限理性的假定只是强调了环境和不完备理性对人类心智的约束作用,但没有包括人类心智所具有的主观和特异性质、“根本的无知”以及人类心智的能动作用,而如果要在理论体系中处理这些因素所导致的变化,就必须打破西方主流经济学所假定的稳定偏好、技术和制度不变等所有前提条件。与此同时,我们也必须对人类的本性做出新的假设。

三、人性假设:人性二重性与文明创造者的本性

演化经济学在人性的本体论假设上提出以下四个基本命题:第一,人类在利益的本性上同时具有利己和利他这两种倾向或性质,这充分反映了人类作为对立统一的矛盾体在人性上所具有的“二重性”。“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人类原始禀赋的本能,具有基础性的本体论地位。西方主流经济学从经济学假定中预先把它排除掉是不科学的,也是不现实的。第二,人类还具有独立于利益关系的作为文明创造者的本性,这是完全被西方主流经济学所忽视但对人类文明的演进却更具根本意义的人性。正如伟大的天文学家哥白尼曾经指出的,人的天职在于勇于探索真理。同样我们可以说,人类经济活动的天职就在于发明、生产、创新或创造。第三,人性的形成受到制度和社会环境的重大影响。制度对人性的作用不仅是约束性的,更重要的是它在人性的塑造上具有能动性的作用。换言之,制度和社会环境对人性的形成具有基础性的作用,所谓“性相近,习相远”就是这个含义。第四,人性和制度的关系是互动的。对此,霍奇逊曾指出:“个人与制度是相互设定的。制度塑造了人们的行为,并由人们的行为所塑造。”

演化经济学有关人性的本体论假设具有直接的现实意义。首先,体制改革和制度设计必须考虑到制度对人性的巨大塑造作用,必须考虑到如何唤起并发挥人类作为文明创造者的本性。前者的例子有:在我国的体制改革中,完全市场化的医疗保健体制改革之所以无法成功,就是因为按照“自利经济人”的“工作假设”所设计的制度解决不了医疗保健中的“老大难”问题。后者的例子则有:在国有企业改革中,按照“自利经济人”的逻辑,必然只关注于产权改革、管理层高薪和所谓资本运作,而如何通过调动广大职工的积极性和创造力实现“同舟共济”的奋斗目标就被严重忽视了。其次,文明创造者的假设在我国自主创新和创新型国家建设中应该发扬光大。目前,经济学家们太多关注于人类的利益本性,而没有注意到作为创造者的本性。但人类文明史却说明,创造者的假设不能化简为利己或利他的利益本性,在许多情况下,创造的欢乐是利益的多寡所无法衡量的。因此,笔者曾经指出,国民创造力是21世纪中国崛起的决定性因素,中国经济学要为这种创造力的爆炸性增长提供精神动力。建设中国创造主义新文化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延续和超越,发明、创造和创新应该成为我们的时代精神。

四、异质性(多样性)假设

正如著名生物学思想史专家迈尔指出的,达尔命产生了一种新的哲学体系。在这种哲学体系中,个体群思维(population thinking)占有突出的地位,它与物理学中流行的本质论思维(typological thinking)相对立。本质论思维的实质就是把变化多端的现象化约为同质性的某种基本类型,认为世界上真实的和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些基本类型的内在本质,而基本类型与它们的具体例子之间的差异可以被看作是某种可以被忽视的东西。物理学是本质论思维的避难所,其基本特点就是对质点模型的追求。为了建立均衡模型并使经济学实现数学形式化,西方主流经济学明确把经济学与物理学相类比,把丰富多彩的个人和企业行为简化为“代表者”,抹杀经济活动的不同质量及其多样性,通过对类似于作用与反作用力的供求力量进行原子化的质点分析,制造了市场自动创造和谐的神话。这种同质性假设不仅预先从理论体系中排除了多样性和人类的创新行为,而且否认经济活动的不同质量对国家贫富所产生的极其重要影响。

达尔命一个重要成果就是对上述本质论思维的革命。在达尔文之前,生物学家们即使承认变异,也只是停留在物种的层次上,正是达尔文把它定位到了个体层次上。在人类社会中,正是因为个体之间的差异和多样性才使创新和演化得以发生。因此,达尔命对演化经济学的发展是决定性的。正如彼得・M・艾伦指出的,“适应和演化来自这种事实:知识、技能和惯例在个人间从没有完全被传递,个人之间总是有差别的”,人类心智的不完备,它所具有的主观性质,不同的制度、文化、习俗、阶级差别和其他社会因素的塑造,个人经验以及人类心智的创造性理解等等,所有这些因素使得个人即使在面对完全相同的信息和同样的想象机会,其认知和行为也不会完全相同。以此类推,不同的企业、地区、国家乃至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同一产业都具有不同的知识基础,这就是为什么演化经济学所发展的国家创新体系和区域创新体系等分析框架受到人们欢迎的原因。以个体群思维为基础的异质性或多样性假设也构成了个体知识和意会性知识这些概念的哲学基础。

五、时间不可逆、不确定性和历史重要

时间可逆和机械决定论的世界观是西方主流经济学分析框架的本体论基础,恰如琼・罗宾逊夫人所指出的,“一旦我们承认经济是存在于时间之中的,历史是从一去不复返的过去向着未知的将来前进的,那么,以钟摆在空间来回摆动的机械类比为基础的均衡观就站不住脚了”。正是因为这种静态的和封闭的世界观,西方主流经济学坚持认为存在着适用于一切时间和地点的经济规律和经济政策。但对于演化经济学来说,时间不可逆在经济系统的演化中具有基本的建设性作用,技术轨道、技术经济范式、路径依赖、路径创造(path creation)和经济类型(economic style)等演化经济学的这些概念都渗透着时间不可逆的观念。正如柏格森指出的,“我们越是研究时间,就越是会领悟到:绵延意味着创新,意味着新形式的创造,意味着不断精心构成崭新的东西”,演化过程的历史性是以新奇创新为特征的,演化意味着新质要素在时间进程中“不可改变”地不断突现,甚至时间可以被视为一系列有序的变异和选择的事件。因此,时间进程是不会完全重复的,也就是不可逆的。

但对于人类社会来说,这种新质要素的突现是以人类心智的创造力为基础的。因此,著名的批判实在论社会科学哲学家劳森指出,由于社会经济结构依赖于人类能动作用的转变潜能,社会经济结构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相对持久的,它不可避免地是以时空制约或地理历史性为基础的。……如果说自然科学家的任务是要持续不断地改进相对不变(或缓慢变化)的有关实在的理论,那么,社会科学家则要更快地改进他们对相对快速变化、具有高度时空特定性的世界的理解。爱伯纳也指出,“大

多数的经济现象是时间依赖的(lime-conditioned),根植在特定的地理区域内。它们随着时间而变化,因此无法用声称具有普遍适用性的理论和概念来对待。经济理论只能通过不同的经济生活模式来应对这些经济现象,而这些模式是在历史的进程中形成的”。因此,经济学以及所有的社会科学在其性质上必然是历史的和地理的科学。当然,这并不是否认存在着少数为人类社会所共有的社会经济规律,而是强调人类社会经济发展的大多数规律只具有历史的暂存性,其有效性与地方化的条件高度相关。

根据这种历史时间的本体论假设,脉络主义(contextualism)就成为演化经济学在以典型化事实(stylized facts)为基础进行理论建构并制定经济政策时所遵循的基本原则。所谓脉络主义就是“情境和脉络特定(context specific)”的方法,这是一种历史的方法,它充分体现了社会科学研究必须考虑特定历史地理条件的精神,把社会事件及其“规律”置于事物发展的历史脉络和空间限制之中。脉络主义在方法论上依赖着一个基本的循环:经济事件依赖于经济时空的初始条件和边界条件;反过来,经济时空新的初始条件和边界条件也是由这些经济事件所影响和塑造的。脉络主义类似于《易经》中“时位相关”的概念,按照《易经・系辞传》“天地之大德日生”的思想,时间和空间并不构成一个可供事物在其中发生的“宇宙容器”;毋宁说,它们是与作为创造性之脉动的事件和实在一起被创造的。因此,按照脉络主义的基本原则,经济政策都应该是情境和脉络特定的,而不是如华盛顿共识所主张的普遍适用的经济政策。

六、系统协同效应与循环累积因果机制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6)

在古典经济学中,均衡是一个宏观概念,它基于经济再生产的必要条件。斯密在《国富论》中的一个中心思想是:经济体系可以通过价格体系这只“看不见的手”得到有效地协调,并实现有序的运转,这一思想被后来的经济理论进一步发挥得淋漓尽致。斯密通过“经济人”假设、自由市场机制和劳动价值论构筑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范式基础。斯密从“经济人”这一基石性假设出发,进而提出了以“看不见的手”为核心的自由主义经济思想。斯密认为,市场机制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通过理性经济人的自利选择行为就能够自动地调节整个社会经济,并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从而也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生产者的利润目标。在古典经济学家的视野里,整个经济是沿着均衡的轨道稳步发展,人们各得其所,经济行为人得以追求各自的最大利益。

在新古典理论中,均衡是基于个体行为人的满足和与计划相互一致的一个微观概念。经济学中占支配地位的新古典范式是在假定最大化行为的前提下,集中研究机制均衡问题。主流经济学都提倡建立经济体系的形式化分析,并采用均衡作为一个核心概念,运用数学模型来表现一个封闭系统。在马歇尔的微观经济体系里,均衡观念是贯穿始终的基本概念,并与边际分析和连续性原理紧密联系在一起。人们已经意识到在物理学概念和新古典经济理论之间存在着一些熟悉或相似的地方。例如,将新古典经济学当作牛顿力学,这两种理论都是基于“原子主义”的,且都借助摩擦力和均衡概念,体现着机械论的色彩。

新古典主义从物理学中引入了类比并运用理性机制促成了瓦尔拉斯均衡概念的形成,它认为不同事物之间的比较就象在不完全市场中若干行为人的博弈行为,经济现象的分析是建立在一般均衡分析上的精巧框架或是一个带有约束的理性选择统一范式的均衡系统,这意味着所有的行为人都能在约束条件下实现最优化行为。瓦尔拉斯一般均衡论通过借助一个无所不能的拍卖人假设,抽象掉了所有非均衡调整过程和均衡的稳定性,从数学上严格论证了所有商品和要素市场能够同时达到均衡状态,商品及劳务价格等完全为人们所知。在以供求均衡论为核心的新古典理论命题和基本分析框架里,各种交易活动视为自我一致的领域,利润最大化和均衡成为其理论体系的两个重要支柱,经济学理论完全可以依照牛顿的经典力学方法来建立。后来,经过阿罗和德布鲁等人的努力,新古典理论重新在更一般的公式化体系中得以更精致化,这个框架就是阿罗—德布鲁范式。阿罗—德布鲁范式最基本的性质是其所要求经济运行的最大协调性与在其所允许的目标和资源使用上的丰富多样性并存,消费者不同的需求都可以通过生产者自愿供给而得到满足。在这个范式中,每个经济行为者只需考虑自身的偏好、利润和价格,他们完全有能力预测所有未来的价格,即具有理性预期。对于现代经济学家来说,阿罗—德布鲁范式也成了现代经济理论的中心结构及经济研究的主要参照系。

二、宏观经济分析中非均衡观与均衡观的争论

按照新古典主义正统的经济理论范式,整个经济中的总产出和就业都是由个体最优化行为下微观层次上的均衡状态决定的,可见,新古典主义的诸多限制性假设大大削弱了其对现实经济活动的解释力。凯恩斯以非均衡分析为起点,通过论述其有效需求原理来构造宏观经济理论,正是对新古典经济学信奉的自由市场经济及其自动出清或均衡的否定。凯恩斯及其以后的追随者通过对新古典经济的扬弃建立了一种新的经济学范式基础、理论体系和分析方法,并借助上述范式转换开创了宏观总量分析方法。凯恩斯对新古典经济学最突出的反叛,不在于它的理论,而在于它对新古典经济学范式的冲击。

以萨缪尔森为代表的新古典综合派把新古典经济学可接受的那部分理论与凯恩斯主义的宏观经济学对接起来,形成由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两大部分组成的所谓新古典综合学派,并成为经济学的主流,该学派在方法论上坚持了新古典学派的均衡分析方法:在微观理论方面承袭了以马歇尔的均衡价格理论和克拉克的边际生产力论为核心的新古典经济学,在宏观经济学里抽掉了凯恩斯关于预期的非理性和未来不确定性的主要论断,从而将凯恩斯的非自愿失业理论纳入了瓦尔拉斯一般均衡分析的框架中。然而,新古典经济学与凯恩斯主义截然不同的范式基础使这种对接或综合必将面临困惑和矛盾。

现代货币主义则致力于将凯恩斯式的宏观经济学拉回到古典主义的宏观经济思想上去,无论是在分析个人消费行为还是在论证货币需求上,也无论是在讨论失业问题还是在讨论通货膨胀时,货币主义者们的研究也始终遵循着正统微观经济的思维范式,即个体优化决策基础上的供求均衡。

新古典宏观经济学通过吸收新古典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并增添理性预期等新的假设形成其范式基础,并以此建立了自己的宏观经济理论体系。该学派假设:市场能够自动地、连续地和迅速地出清,因而是均衡的;经济主体不但是理性的最大化追求者,而且他们对经济变量的预期也是理性的,即经济主体的预期不存系统性的误差。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范式基础完整地坚持和发展了新古典理论的范式基础和理论体系,并且以更精确的形式表达出来,它认为自由市场经济能够自动实现均衡,宏观经济变量与正常值的偏离是各种货币、技术等冲击的结果,并最终得出了其所谓“宏观经济政策无效性命题”。

后凯恩斯非主流经济学则摈弃了新古典学派的均衡分析,关注非均衡、非市场出清和随时间的变动特征,强调经济系统的动态性和力的结构,增长和动态性是其核心内容,制度和组织结构则为资源的配置提供了基本的机制,所以对经济扩张路径的无规则本性的解释成为其分析的焦点。后凯恩斯主义的制度主义传统特征在于决定经济行为时,突出强调其居于支配的制度和文化的规则,其经济思想模式关注一个没有均衡的经济学,它不再研究稀缺资源如何配置,而是研究经济系统如何随时间变动,并创造、生产、分配和使用来自社会的剩余如何能够扩大其产量。扩展的路径是非均匀的,并可能以无法预见的方式改变经济系统的本质。因此,经济过程被看作是无规律的,具有循环和累积因果特征。主流经济学把经济系统看作是一个封闭系统,而非主流后凯恩斯主义所处理的是一个开放和结构化的系统,它强调结构的转换,所基于的推断方法不是归纳或演绎而是诱发的,这种理论能够对给定的现象分析其所强调的关系、结构、条件和机制。

该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卡尔多所坚持的均衡理念是“最初由瓦尔拉斯所建构的一般经济均衡,后来被我们这一时代的数理经济学家予以发展,并且附以不断增加的优雅、准确和逻辑精确。”[2]卡尔多对正统均衡理论描述不充分问题的关注,形成了他对均衡经济批判的实质性基础。他通过对三个关键性领域的分析,阐述了其理论的要旨:第一个领域是关于市场是如何运行的,并且其运行模式被市场出清的价格体系所排除;第二个领域是价格是如何形成的,以及竞争是如何在不完全竞争的背景下进行的;第三个领域是对递增收益的经济学意义的考察。[3]卡尔多还引述了建立在演化范式基础之上的更大的马歇尔式框架,以支持他对均衡经济范式的批判。

新凯恩斯主义者认为,新古典宏观经济学并非关于人们实际生活世界的理论,其研究方法实质上是脱离现实世界的一种抽象理论。为此,新凯恩斯主义和新古典宏观经济学针锋相对,它通过引入粘性价格这一重要假设,认为名义变量的波动影响实际变量,因此货币是非中性的。另一方面,新凯恩斯主义着重考察市场的不完善性,即把不完全竞争、不完全信息和相对价格粘性等作为理解经济波动的关键。几乎所有新凯恩斯主义者都不赞成均衡理论,他们力图寻找市场非均衡变动的证据,并发展了具有一致微观基础的一系列模型。在这些模型中,他们从不完全竞争、不完全市场、非对称信息和异质性劳动等方面来论证市场非出清及工资和价格粘性的原因,工资调整只是逐渐缓慢的调整。他们通过把理性预期思想和自然率假设结合进模型中,体现了名义总需求的波动是如何产生意义深刻的影响的。因此,新凯恩斯主义与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最根本的对立,就是各自坚持不同的范式基础,在范式层次上对于自由市场机制的不同观点。

当然,同均衡理论一样,非均衡经济理论的框架仍深深植根于传统的均衡分析,它还依赖于很多均衡分析方法,在分析经济现象时,仍没有跳出均衡经济的框架之外寻找更深层次的历史、社会、文化及体制等因素的影响。

三、经济演化观的形成与发展

演化思想的萌芽很早就已存在于经济理论中,斯密早在《国富论》中就已经给我们提供了经济均衡和演化的两种理论,但当边际主义开始致力于经济分析的形式化分析时,其演化思想便无法纳入新古典的最大化分析框架中而被人们逐渐“遗忘”掉。马歇尔在其《经济学原理》中也指出,经济学的目标应当在于经济生物学而不是经济力学,但生物学概念更复杂,所以研究经济分析对力学上的类比性给予较大的重视,并常使用均衡这个名词。马歇尔虽然强调时间、报酬递增及时间不可逆性在经济过程中的重要意义,但他意识到基于生物学思想构造经济学理论的困难,所以不得不采用均衡分析框架。事实上,经济系统和生物系统一样,演化主要是两种机制推动的:一个是创新机制,通过系统的创新产生多样化;一个是选择机制(注:选择机制是指经济系统的制度背景会有利于某些惯例,而不利于另一些惯例。因此,选择将改变习惯的扩散及其个人和组织的行为方式,所以社会经济演化可看作是对多种制度进行选择的过程。),即在这些多样化中进行筛选。熊彼特在其《经济发展理论》中提出了一种解释经济变迁和社会演进的分析框架,把其创新理论与达尔文的进化论联系起来。他认为,人类社会的演化植根于过去的经验传统和习惯模式,主流经济学是局限于“静态的分析不仅不能预测传统的行事方式中的非连续变化的后果,它还既不能说明这种生产性革命的出现,也不能说明伴随它们的现象。”[4]

早期的制度学派从一开始就摒弃了新古典范式,用一种不同的历史主义的范式特征来透视制度因素的作用和影响。制度经济的基础包括视经济为一复杂的演化系统这样一种思维方式,从而与视均衡为正常理想状态的理念格格不入。缪尔达尔坚持制度学派的方法论原则,认为经济制度是社会发展过程的一部分,在一个动态经济社会里,社会各因素之间存在着互为因果的关系,经济的发展就是在这种相互影响的变化中进行的。加尔布雷思坚持演进和整体的方法,反对新古典的均衡概念,他采用演进概念来取代新古典的均衡概念,演进思想在其方法论中居于核心地位。凡勃伦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把演化看成是经济系统技术和制度变化的基本方法,对新古典范式进行了批判。他认为主流经济学没有提供一个动态和演化的框架来分析人类社会的经济活动,而是采用先验和静态的模式,分析的结果只能与实际现实相背离。凡勃伦的制度主义传统是以演化和过程为导向,强调经济系统的动态性和结构,这些制度和组织结构提供了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他主张经济学应围绕演化和变异这个核心和主题,而不是新古典经济学中倚重的静态和均衡的思想。在其“累积性因果”(注:累积性因果概念认为,人的行为是由他过去的经历和所处的文化、宗教、环境和遗传等多种因素决定的,这些因素具有累积性。)概念中,他认为人类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化不仅取决于外部力量的冲击,也取决于系统内部的演化,人类社会的演进具有强烈的历史累积。同时,凡勃伦还相信人类社会经济的演进又体现出不确定性和复杂性,初始条件的微小差异可能会导致迥然不同的结果。哈耶克的演化思想来源于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市场竞争中的优胜劣汰与自然选择之间的相似性使得人们得以用进化的观点对经济社会现象做出解释,并且社会的演化是自发秩序的,是通过系统自组织来进行,其自发秩序理论就是一种社会演化理论。他认为,规则系统的演化本质上是一个不同群体间自发竞争和选择规则的过程,社会秩序是自然演化的结果而不是人们理性设计的结果。

新制度经济学虽然是在新古典分析范式内发展起来的,并承袭了新古典经济学的核心假定、方法和工具,如理性经济人假定、稳定偏好、均衡和最大化分析等,但是它的某些理论也在一定程度上不自觉地突破了新古典范式。诺思对制度变迁的研究,经历了对新古典范式怀疑和修正的过程,展示了自我否定的勇气。诺思用新古典框架解释西方世界的兴起,源于他对新古典方法论的坚定信奉;随着他对历史研究的深入,他发现了新古典理论在解释重大的历史变迁时存在着无法克服的矛盾,进而开始对新古典范式进行修正:“长期变化最为根本的原因是个人和组织的企业家所进行的学习。为了建设性地探讨人类的学习性质,有必要废除作为经济理论基础的理性假设。”[5]最终使他背离了居于主流经济学核心地位的自动均衡标准,走上了一条将制度变迁看作是进化的、非最优的、路径依赖的反叛之路。

近年来,在非主流宏观经济领域十分引人注目的是经济演化理论的异军突起。经济演化理论起源于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该理论借用进化论概念,提出了自然选择的经济思想,并强调以生物进化论原理作为经济分析的方法论基础。演化经济学的假设前提是人具有有限理性,信息是连续分散的,它把经济的演化过程看成是一个自行选择的学习过程,注重对惯例搜寻和选择环境的考察,侧重分析结构不确定性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演化是非线性的、远离均衡状态,拥有多种选择的方向;惯例控制、复制和模仿着经济演化的路径和范围。尼尔森在和温特合作出版的《经济变迁的演化理论》一书中,运用了其在产业经济学方面丰富的理论和经验知识对新古典经济学在理论、经验和实际的局限性方面提出了挑战,具体体现在他对新古典经济学核心假定的反对,他拒绝经济行为人在最优化意义上的理性假定,用演化的不停止变迁代替最优化和均衡等新古典的一些核心假定,并关注学习的复杂过程和知识的代际转换;同时尼尔森和温特还发展了一个可选择的用于分析企业利润最大化行为的理论框架,用一个演化模型代替最优化模式。

总之,基于演化经济理论建立起来的模型抛弃了利润最大化假设,充分考虑了微观个体的差异性、技术创新中技术的多样性和创新过程的路径依赖性,从而更好地把握了经济系统的运行机理和演化过程,更加符合现实经济。

四、结语

在自然科学中,物理学总是被认为最符合科学标准的学科,无论是逻辑实证主义还是证伪主义,或者是库恩的范式学说,都是以物理学作为蓝本的。经济学也把自己极力类比成物理学:马歇尔深受牛顿力学的影响,建立起均衡分析经济学,它与经典力学共用的是一个范式,都广泛认同以机械论和决定性为硬核的思维范式。新古典主义机械地将经济主体的行为仅仅与过去和现在的某种激励力量相联系,理性的、遵循最大化行为的主体相互作用达到某种均衡,在均衡世界里,所有预期必定通过发生的事情而实现。凯恩斯自称受爱因斯坦影响,将预期和不确定性引入自己的体系之中,并主张发展一个广义的经济学,但仍不足以对新古典范式产生根本性的变革,相反,却在一定程度上被长期居于统治地位的新古典主义的机械论、还原论所同化。

经济演化理论认为,人类社会的演化是根据一般的行为经验、习惯等日常惯例进行选择的,它们形成人类行为选择的价值体系。西蒙所倡导的有限理性假说,不仅成为经济演化理论批判新古典经济学的重要依据,也是整个经济演化理论的一个基石。由于新古典经济学仅仅关心在既定的制度约束中的选择,而忽略了人们对制度本身的选择问题,因此,从这个意义上看,经济均衡对于理解经济演化没有多大意义。基于惯例和选择环境为基础的演化理论与主流经济学的均衡体系存在着很大差异,如何把经济演化思想和传统经济理论框架有机整合,用超越静态均衡分析的眼光审视和认识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变历程尚有许多工作要做,也孕育着某种新经济理论框架体系的形成。

收稿日期:2002-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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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化经济学论文篇(7)

新古典经济学上述理论结构,按照mirowsk的说法,是19世纪经典物理学给其打上的出生胎记。18世纪法国的拉普拉斯把这种机械决定论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其信条是,只要给出足够的信息,我们就能预先确定宇宙中每个质点在任何时间的位置,这就是科学史上有名的“拉普拉斯决定论”。受经典物理学伟大成就的影响,19世纪初许多社会哲学家开始谈论“社会物理学”,试图把社会科学建立成类似于数学物理学一样精密的科学。这种思潮在科学哲学上的反应就是实证主义,孔德写道,在知识的每一分支上,若要使我们的研究具有实证性,那就必须把它们的范围加以限制,只去研究实际存在的事实,而不必努力去了解这些事实的初始或最终结果。新古典经济学给定偏好、技术和制度不变等假定就是这种科学哲学的反应。从新古典经济学创始人的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出,经典物理学的这种影响是无孔不入的,如瓦尔拉写道,“纯经济理论在每一个方面都是一门类似于数学物理的科学”,帕累托也把决定均衡的方程看作是合乎情理的力学方程。即使对马歇尔来说,虽然“经济学家的目标应当在于经济生物学,而不是经济力学。但是由于生物学概念比力学的概念更复杂,所以研究基础的书对力学上的类比性必须给予较大的重视;并常使用‘均衡’这个名词,它含有静态的相似含意”,但他不会想到,从20世纪30年代到70年代末,绝大多数经济学家已不知晓经济生物学或演化经济学这些术语了。现在的问题是主流经济学目前仍滞留于力学或机械类比的状态,并通过经济学“帝国主义”向其他社会科学输出这种方法。虽然凯恩斯革命受到量子力学发展的影响,在其理论架构中引入了整体性和不确定性思想,但仍不足以对新古典范式产生根本性的革命,反而被长期以来占统治地位的简化论和机械论思维所同化,因此经济理论的危机势不可免,借用x-效率理论创始人莱本斯坦的话来说,不存在危机也应有危机。

大量证据清楚地说明现代主流经济学是基于机械类比或隐喻。那么是否通过去掉这种机械类比或干脆拒绝任何类比,经济理论的危机状况就能得到改善?一些经济学家认为所有社会科学都应避免来自自然科学的隐喻,但许多认知科学家和方法论学者认为类比在科学研究中起着重要作用。笔者认为,在归纳、演绎和类比三种方法中,类比是最具创造性的,其原因在于任何科学研究都是以认识论为基础的,类比所起的作用是从其他学科引入新的认识论并与本学科杂交产生创新的重要途径,它不仅有助于当事人从本专业已“锁定”的思维模式中挣脱出来,而且在科学革命期间有助于新范式之内核的形式,这种范式的内核是科学家认识世界的基本信念,自然科学对此也概莫能外。众所周知,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在达尔文进化学说的形成中起过重要作用。普利高津自幼对考古学和历史学的浓厚兴趣,促使他勇敢地踏上追寻大自然“时间之箭”的艰苦历程,终于创建非平衡热力学的布鲁塞尔学派,荣获诺贝尔化学奖。正因为如此,本世纪80年代以来,进化论在经济理论的危机中被引入,博尔丁1981年出版了《演化经济学》,尼尔森和温特汇集他们多年研究之成果,于1982年出版了目前已成经典的《经济变迁的演化理论》。80年代后期,经过布莱恩·阿瑟和保罗·大卫的努力,报酬递增理论也得到有力的复兴和发展,并很快融入演化经济学的分析框架。进入90年代,演化经济学文献激增,1991年《演化经济学》杂志创刊,到目前为止,霍奇逊等已出版了大量演化经济学的著作。演化经济学已成为本世纪末在社会科学中最重要、最激动人心并取得重大进展的学术领域之一。

二、演化经济学的思想源流

试图以演化范式研究经济过程在经济学中并不是新的东西,它明确存在于对新古典经济学持不同见解者的著作中,一般认为凡勃伦、熊彼特、马克思和马歇尔是演化经济学的先驱。然而,经济学演化范式的最终确立却是本世纪80年代以来的事情,无疑它是自然科学革命性进展的结果。正如古木根重建社会科学委员会所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所指出的,“自然科学发展出了一些具有进化论意义的复杂系统,它们所提供的概念框架为社会科学展现了一整套连贯的思想,而这套思想与社会科学领域的某些由来已久的观点是非常吻合的”。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不仅重新检验了演化经济学的先驱思想,更使演化范式奠定在更坚实的哲学认识论基础之上,演化经济学已成为有可能替代新古典范式的研究纲领。

从本质上说,演化经济学是一门研究演化的科学,而非新古典研究存在的科学。由于依赖代表者(正常状态)和均衡这两个核心概念,新古典经济学无法说明知识、时间和不可逆过程,排除了驱动经济系统的变异(变化)和开放性过程。凡勃伦最早提出演化经济学这一术语,并创立制度学派,演化这一术语随后也被旧制度学派所采用,但凡勃伦的传人未能很好地继承这一传统。凡勃伦深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把演化隐喻看作是理解资本主义经济的技术和制度变化的基本方法,对新古典范式进行了激烈的批判,认为经济学应该抓住演化和变化这个核心主题,而不是新古典经济学从物理学中所借入的静态和均衡思想。凡勃伦关于制度是生物学基因类比物的观点,是尼尔森和温特所提出的作为选择单位的基因类比物——企业惯例的先驱,但尼尔森和温特却把其进化建模先驱归于熊彼特,并创立“新熊彼特”学派。熊彼特的经济发展理论把创新看作是经济变化过程的实质,强调了非均衡和质变,认为资本主义在本质上是一种动态演进的过程。借用生物学,他把不断地从内部彻底变革经济结构,不断地毁灭旧产业、创造新产业称作“产业突变”,认为这种创造性毁灭之过程是资本主义的基本事实,这种观点非常类似于生物学中古尔德等“间断均衡”的生物进化理论。熊彼特经济发展的质变可以是渐进的,也可以是非连续的。与马歇尔不同,熊彼特认为,自然界确实能发生飞跃,非连续的质变导致系统形态发生一种格式塔式的(或整体)的转变,在耗散结构理论中我们会发现熊彼特这一思想似曾相识,当然前者更系统和更完备。熊彼特的思想80年代以来已成为技术变迁理论重要的灵感来源,另一影响甚大的是马克思。马克思关于技术演化的思想深受达尔文的影响,马克思关于技术进步类似于生态系统中物种共同演化及其相互转换的论断显然是进化论的。众所周知,马克思在写给恩格斯的信中曾指出,达尔文进化论构成了他们学说的自然历史之基础。但马克思的制度变迁大纲拒绝达尔文的“渐进”观点,强调了社会制度以革命形式表现的突变,这与达尔文的思想有异,但却与现代生物学关于“突变”和“渐变”是进化形式的框架相一致。马歇尔被看作是演化经济学的先驱之一在于他鼓吹经济学的生物学类比,但由于他认为经济力学是经济生物学的先导,毕生精力用于对新古典的综合,他的梦想未能实现。他强调了时间、报酬递增和不可逆在经济过程中的重要性,然而却试图在均衡框架中加以处理,现在看来是不成功的。总之,从凡勃伦到马歇尔都明确地包含着演化隐喻,但由于时代的局限,不仅未能形成一个明确的演化框架,而且存在许多不恰当的成份。

本世纪初以来自然科学革命性的进展到80年代开始成为演化经济学发展的直接动力。这里我们只简要讨论生物学与耗散结构理论的意义。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核心在于变异、遗传和自然选择。首先,在一个物种的成员间必须存在变异,无论这种变异是盲目的、随机的或有目的的,如果没有这种变异,进化过程将无从谈起。其次,必须存在某种遗传机制,借此后代更像他们的父母而非同一物种其他成员。第三,自然选择对变异和遗传发生作用,导致新物种的形成或旧物种的灭绝。但达尔文当时不了解孟德尔所做的工作,未能提供一个遗传机制的理论,曾考虑是否采用拉马克的获得性遗传理论。在拉马克看来,生物对环境的适应产生了变异,这种变异可以遗传给后代。生物学未能为拉马克主义提供例证,但拉马克进化机制在社会科学中得到了应用,许多学者在研究文化基因及其传递上借用了这种隐喻。

自达尔文以来,生物学取得了巨大进展。新达尔文主义把达尔文理论与孟德尔“基因”理论相结合,对遗传过程给予了说明,核心概念是表型和基因型的区分,表型是指有机体外部特征和形态结构,而基因型是由遗传组织所构成,植根于dna结构中。基因决定了一个物种的个体或物种间的差异,是代际间遗传连续性的根源,表型生活的环境对基因突变进行选择。然而,许多生物学家对此提出了异议,主要的批评是,第一,新达尔文主义把基因看作是选择的唯一单位,仍不能解释新物种形成的机制等问题。与生物简化论相反,一些学者提出了选择是在不同层次上展开的,淘汰过程可以在整个物种水平上发生,而不仅仅发生于对基因型的选择。第二,新物种的形成不仅仅是突变的累积,环境的快速变化是物种形成的主要原因,这就是由古生物学家斯蒂芬·杰·古尔德和尼尔斯·埃尔德里奇提出的“间断平衡”进化理论。他们认为在环境巨变之后,进化速度放慢,一直到生物群体再次面临环境的挑战。上述隐喻在研究社会经济系统演化时,会给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如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将引起日本经济体制的突变,调整之后,体制演进速度肯定会慢下来。生物学中争论的问题很多,很难说形成了一个统一的生物学理论,这是演化经济学在借用生物学类比时必须加以鉴别的。

虽然生物学为演化经济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动力,但笔者认为物理学的发展,特别是布鲁塞尔学派的耗散结构理论意义更大,这是因为它对人类思想中演化这个统一范式的最终确立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我们知道,当牛顿经典力学完成其综合之时,就受到了经典热力学和达尔文进化论的挑战。与经典物理学不同,这两种理论或学科都强调了自然演化及时间的重要性,但“时间之箭”的方向却是相反的。整个19世纪人们都陷入了这两种对立方向时间之箭的困惑之中。这个问题经由耗散结构理论一定程度上得以解决。普利高津等对物理规律很少谈及时间、进化和不可逆现象深感惊奇,深信自然界遵循统一的规律,他们从濒于死亡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入手,挖掘这一定律关于时间和不可逆过程的深刻含义,提出了耗散结构理论。从热力学观点来看,耗散结构是指在远离均衡态之下,热力学系统可能出现的一种稳定的有序结构。耗散结构理论的提出,基于封闭系统和开放系统的区分。经典热力学研究的是处于或接近均衡的封闭系统,在封闭系统中,如果最初不是处于均衡,热力学第二定律将驱使系统达到以最大可能混乱和随机为特征的均衡态的形成。但如果系统是开放的逐渐远离均衡的,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在接近均衡的区域,如果内部和外界引起涨落的因素是线性的,也不可能产生任何新的组织结构。相反,如果系统处于外界各种因素的强制作用之下,具有非线性动力机制,系统行为就处于在多重稳定态(分叉)之间进行选择的相变过程,这种新的分叉的增加代表着系统演进的多样性和组织结构趋于复杂。一个非常小的扰动或涨落通过非线性机制有可能导致系统从偶然事件走向必然,使系统从不稳定态走向新的稳定有序状态。系统的发展可以经受突变,系统在分叉点之前的驻留和犹豫,呈现出混沌之特征,因此,约瑟夫·福特说:“进化是具有反馈的混沌”,分叉点区域系统行为的非决定性,表明了大自然所具有的随机性和偶然性,混沌理论把这种因素与系统内在的决定性机制巧妙地结合起来,说明了在秩序和混沌的边缘,大自然创造性演化过程的内在本质。耗散结构是在开放、非均衡条件下,通过非线性、自动催化(正反馈)和系统的涨落而形成的自维生系统。这一理论目前已被社会科学工作者运用于城市和区域发展等许多问题的研究,无疑它对解释中国历史和改革、中日及中俄制度变迁的路径等有非常重要的启示。 三、演化经济学的方法

在演化经济学中,对演化概念的理解是不一致的,霍奇逊在《经济学与演化——把生活带回经济学》(1993)一书中,对经济学中演化含义进行了分类,参看下表。根据霍奇逊的看法,遗传一词应在它被生物学采用之前的最初含义上所使用,经济社会系统的遗传理论是指对系统各组分之间交互作用的因果解释。个体发生论认为,某个个体的成长是从给定发育可能且不发生变化的基因的展开过程。与此相反,系统发生论认为进化既包括基因库又包括系统组分的变化,演化经济学更多地采用了系统发生论的隐喻。

单线路

1.发展—|

多重线路(马克思、霍布斯)

经济演化—|

连续(斯密、门格尔、瓦尔拉和马歇尔)

个体发生论—|

间断(熊彼特)

2.遗传—|

社会演进具有终级完美趋势(斯宾塞、哈耶克)

系统发生论—|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8)

基金项目:[F]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项目“制度生成和演变分析”(NCE11030);山东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山东省新能源产业发展研究:基于技术、制度与产业协同演化的分析”(ZR010Q007);山东大学人文社科重大研究项目“制度生成和演变的主观博弈分析、验证与应用”(1RWZD11)

作者简介:[F]黄凯南,男,经济学博士,山东大学经济研究院教授(山东 济南 50100)

中图分类号:F06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169(013)03008308收稿日期:[F]01103

一、引言

近年来,构建数学模型是演化经济学理论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这也促使演化经济学的研究从原先推崇非正式的现实性描述开始迈向对正式和形式化的数理逻辑的重视。

当前,在众多的经济学文献中,存在许多被贴上“演化”标签的数学模型,可以不严格地归纳为以下几种类型:一是直接对传统生物演化模型的借鉴、改造和运用。例如,Logistic增长模型、捕食与被捕食(PredatorPrey)模型和共生演化模型等[1](P17);二是演化博弈论,它最早也是源自生物学家构造的生物演化模型(P8),而后被经济学家广泛采用并进一步发展。演化博弈论是当前比较流行的演化建模工具。根据Silva和eixeira[3]的文献统计,在演化经济学领域发表的众多论文中,涉及演化博弈论的占将近0%,而且这个比重近些年还处于上升趋势。演化博弈论模型既包括单群体、离散策略的对称博弈模型,也包括多群体、多维度连续策略的不对称博弈模型[4][5]。这些模型主要涵盖各种类型的选择动态,例如,复制者动态、最优响应动态、平滑最优响应、布朗—冯·诺依曼—纳什动态、选择—变异动态、模仿动态和适应性动态等[6];三也是和生物学相关,不过它不是直接采用生物演化模型,而是基于生物演化隐喻(Metaphor)发展出来的各种演化算法模型(Evolutionary Algorithms)。这些模型将求解过程类比于生物演化过程,它们最早被运用于计算科学和人工智能中,现也被广泛运用于经济演化建模中[7] 。这些模型包括演化规划、演化策略、遗传算法、学习分类器系统(Learning Classifier Systems)和遗传编程等;四是各种类型的学习模型。较之于前三种类型的模型,学习模型不是直接源自生物演化模型或生物学隐喻,而是主要源自心理学和认知科学,较之于生物学模型,它更加强调个体行为的意识和目的性。这些模型包括虚拟行动、随机学习动态、随机信念学习和经历加权吸引模型等[8](P895);五是多主体模型(Multiagent Model)或基于主体的模型(Agentbased Model)。这类模型充分考虑了个体行为的异质性以及个体间的互动过程,也被广泛运用于各种经济演化分析中,并与计算科学结合,逐步形成一门新的经济学分支——基于主体的计算经济学[9][10]。

尽管越来越多的模型被贴上流行的“演化标签”,但是有关演化经济学的数学模型还存在很大的争议。例如,这些演化模型是否真能够描述经济演化的本质特征?某些演化模型(例如,演化博弈模型和博弈学习模型等)本质上是更属于演化分析还是新古典的均衡分析?各种类型的演化模型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内在关联?面对如此繁多的数学模型,建模者该如何选择适当的模型?是否存在较为一般性的演化模型能够成为经济演化建模的基准模型? 这里尝试进一步探讨演化经济学的数学模型问题,并尝试部分解答上述一些问题。

二、考察演化模型的三个维度

(一)演化经济学的基本共识

近年来,演化经济学较为流行,并逐步成为时髦的学术标签,但它却是一个极其繁杂的理论体系,至今尚未形成较为成熟和统一的研究范式。被贴上演化经济学标签的理论至少包括:旧制度学派、新熊彼特主义、通用达尔文主义(Universal Darwinism)、演化制度经济学、奥地利学派、创新经济学、演化经济地理学和基于主体的计算理论(Agentbased Computational heory)等。这些理论在本体论和方法论上都存在较大的差异。但在众多的研究方法各异的理论中,还是存在一些基本的共识。odgson[11]总结了演化经济学的四点基本共识:其一,认为世界变化的,而且这种变化不仅仅是数量上或参数上的,它还涉及如熊彼特所强调的技术、组织和经济结构等质的变化。而这种质的变化恰恰是主流均衡理论难以解释的;其二,承认经济变迁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新奇(Novelty)的产生。通过创新促使多样性的产生是现代演化经济学的一个重要主题;其三,强调社会经济系统的复杂性特征。这种复杂性主要涉及各种异质主体之间的非线性甚至是无序或混沌的互动,从而限定了可预测性,也促使了新奇和种种“涌现”特征产生的可能性;其四,正如达尔文强调的,各种复杂现象是涌现生成的,不是人为设计或上帝创造的,演化经济学秉承了斯密和哈耶克等人对于自发秩序的洞见。[JP]

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黄凯南:演化经济学的数学模型评析

在上述四点共识中,第一点涉及演化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它表明演化经济学必须研究社会经济的演化或变化现象,这有别于主流经济学研究社会经济的均衡现象;第二点涉及演化的动力,它指出演化的主要动力源自创新,创新推动了多样性的生成或增加,为经济演化提供必要的燃料。第三点和第四点都涉及理论研究方法,它指出由于演化的复杂性,参与者都是有限理性和异质的,并且必须从参与者间的互动来描述经济现象的演化过程,这也是复杂系统的生成和演化过程。而这些互动过程可能伴随着新奇的产生、选择和扩散。

(二)三个维度

基于上述演化经济学基本共识,以下提炼三个考察演化模型的维度。

1模型中是否将创新内生化:完整演化分析和局部演化分析。完整演化分析指在上述共识的基础上,不仅承认创新的重要性,还将创新过程内生化,并进一步强调参与者之间的互动过程必须伴随着新奇的产生过程、选择过程和扩散过程,甚至还涵盖这三个过程的互动关系。当然,在某些演化现象中,选择过程和扩散过程可能很难被明确区分开。因此,一个完整的演化分析必须将创新内生化,它是一种比较严格和彻底的演化分析。当将这种演化分析从单一层级演化扩展到多层级共同演化时,它能够解释更多复杂系统的演化现象。如果以此演化分析作为演化经济学的基本分析方法,或者用它作为标准来判定某种理论是否属于演化经济学,许多贴上“演化”标签模型可能都不属于真正的演化经济学。那些将创新外生化而只侧重考察选择过程或扩散过程的理论本质上就不属于演化经济学的阵营。这样一来,许多演化模型就可能都被排除掉。例如,演化博弈模型和某些学习模型。但是不可否认,许多不考虑创新生成过程的演化模型也能够为我们理解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化提供深刻的洞见,尤其是对新奇的选择过程或扩散过程。因此对于这类模型,不能轻易地将其排除出演化经济学的阵营。我们需要一个更为宽松的演化分析定义,这里将其称为局部的演化分析。一个局部的演化分析是指,尽管承认创新的重要性,但为了简化分析却没有将创新的生成过程内生化,而是侧重考察参与者互动过程中伴随着的选择过程或扩散过程。在对待创新问题,局部演化分析通常将创新视为外生给定的随机冲击,或者甚至不考虑创新生成因素,仅仅关注创新后的对新奇的选择或扩散。

通过区分完整演化分析和局部演化分析,许多流行的演化模型可能不属于完整演化分析,但它们却属于局部演化分析,也能够为我们理解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化机制提供洞见,因此它们也都属于演化经济学的建模工具。

模型中参与者理性的有限程度:无意识、弱意识和强意识模型。演化模型中参与者的理性是有限的。如果说完全理性模型只有一种类型(例如,约束条件下的目标最优化),而有限理性模型在理论上就可能具有无穷多种,这部分取决于参与者理性的有限程度。因此,从参与者理性有限程度的视角,可以根据参与者行为决策的意识程度区分不同类型的演化模型,例如,无意识演化模型、弱意识演化模型和强意识演化模型。

3模型中参与者之间的异质程度:个体演化模型和群体演化模型。较之于新古典经济学的代表性个体的同质性假设,演化经济学强调参与者的异质性。但是由于参与者之间的差异可能表现在不同层面上,例如,偏好的差异、禀赋(或预算约束)的差异、信息的差异以及学习规则或演化规则的差异,不同的演化模型有不同的异质性假设。因此,根据参与者异质性程度的差异可以区分不同类型的演化模型。这里通过考察模型中的参与者之间的学习规则或演化动态规则是否存在差异,将演化模型简单区分为个体演化模型和群体演化模型,前者指参与者的学习规则或演化规则存在差异,后者则是指参与者拥有相同的学习规则或演化规则。

三、演化模型评析

如上所述,可以从三个维度对演化模型进行归类和分析:其一,根据是否将创新内生化,将模型分为完整演化分析模型和局部演化分析模型;其二,根据参与者理性的程度强弱,将演化模型区分为无意识演化模型、弱意识演化模型和强意识演化模型;其三,根据模型中是否考虑参与者学习规则或演化规则的差异,将演化模型区分为个体演化模型和群体演化模型。以下通过这三个维度来分析五种演化模型,尝试比较这些模型。

(一)生物种群动态模型

在Vincent和Brown[1](P17)研究的基础上,这里描述一个较为一般性的生物种群动态模型。首先介绍经典并且被广泛运用的上述种群动态模型描述了种群密度或数量的动态变化过程,也可以转变为策略频数的动态变化过程。模型中物种的类型空间和策略空间都是外生给定不变的,模型并不涉及新物种或新策略的产生,亦即不涉及创新的生成问题。因此,这类演化模型显然是一种局部的演化分析。在社会经济系统中,可以将物种密度xi视为参与者或互动者i(例如,个体、企业和其他组织等)的某种表现型特征(例如,资产规模、产出等),而策略ui视为互动者i某种基因型特征(例如,投资惯例或R&D决策等)。上述演化模型可以描述参与者互动过程中对策略的选择过程。可以将策略频数的变动规则视为一种策略学习规则或演化规则,则该模型所有参与者都拥有如方程(5)所示的演化规则。因此,参与者之间的演化规则是同质,这类模型属于群体演化模型。此外,这类模型中参与者的意识程度较弱,通常是采用无意识的学习规则,策略的改变主要是受到自然选择(例如,市场竞争)的作用。

(二)演化博弈模型

演化博弈论的发展和现代演化经济学的复兴几乎处于相同时期,但演化博弈论在演化经济学的运用却长期存在争议[5]。这里描述演化博弈中最为经典的复制者动态模型。

通过比较方程(5)和方程(7)可知,上述的种群动态演化模型等同于演化博弈论的复制者动态模型。如果假定策略的适应度不受策略的频率分布的影响(即适应度是不变的),那么,复制者—变异者方程就等同于准种方程(Quasispecies Equation)。n种策略的连续复制者动态方程等同于n-1物种的LotkaVolterra方程。正如,Vincent和 Brown[1](P30)指出,只要建立各种演化策略的适应度和种群增长率的函数关系,大量生物种群动态模型都可以转化为演化博弈模型。

许多演化经济学家拒绝演化博弈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演化博弈论本质上不考虑创新问题,它仅仅涉及策略的选择过程或扩散过程,其所谓的策略突变是在既定策略空间中进行的,即从某种已知的策略以随机概率转向另一种已知的策略,这过程并不产生任何新的策略[5]。但是如前所述,只要我们放宽对演化分析的定义,这种仅考察选择过程或复制过程而不考察创新过程的分析可以被称为局部的演化分析,它也应该属于演化经济学的数学模型。较之于上述原因,另外一个拒绝演化博弈论的理由则更加充分,即演化博弈论主要是为了解决经典博弈论多重均衡问题,其发展出的能够抵御孤立突变策略冲击的演化稳定策略 、累积突变策略冲击随机稳定均衡以及其他的均衡概念是为了进一步精炼经典博弈论的纳什均衡。如果将演化博弈论视为通过发展新的解概念来精炼经典博弈论的均衡,那么演化博弈论则属于均衡分析。因此,演化博弈论既可能属于演化分析,也可能属于均衡分析,这取决于研究者运用它时的分析视角。如果是运用演化博弈论来考察策略频数的动态变化过程,那么它就属于局部演化分析,能够成为演化经济学建模工具,这时演化过程可能出现演化稳定均衡(例如制度的生成),也可能不出现策略均衡;反之,如果运用演化博弈论的解概念来精炼纳什均衡,那么演化博弈论就不属于演化分析,而是均衡分析。

由于不考虑创新生成问题,演化博弈论的博弈形式(ame Form)是外生给定不变的,演化环境是外生给定不变的,它是一种典型的局部演化分析。演化博弈中的参与者之间拥有相同的演化规则(例如,复制者动态、复制者—变异者动态),因此,演化博弈模型也属于群体演化模型。在经典的复制者—变异者动态模型中,演化博弈论的参与者的理性是相当有限的,其行为通常是无意识或弱意识的。

(三)演化算法

演化算法是指将求解过程类比为生物演化过程(例如,基因复制、变异、重组和选择等)的各种优化技术,它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涵盖了包括演化规划、演化策略、基因算法、基因规划和学习分类器系统等在内的各种演化计算(Evolutionary Computation)方法[6][1](P0)。

以下简要阐述演化算法模型的基本分析结构,它通常包含如下一些分析构件:其一是种群(Population),种群中包含许多个体,每个个体表示一个可能解;其二是适应度函数(Fitness Function),它是一个特定的目标函数,用来描述一个给定的可能解与目标解之间的距离,适应度越高的解与目标解的距离越近,通常也越容易被保留,反之则更容易被淘汰。存在两种类型的适应度函数,即不变的适应度函数和可变的适应度函数。设定适应度函数是演化算法较为重要的环节。如果设计了错误的适应度函数,可能得出错误的解,或者很难得到收敛的解;其三是初始化函数(Initialization Function),它是指如何从种群中随机挑选出初始的群体,是设定初值的过程;其四是选择,即从种群中挑选出符合选择标准的个体进行繁殖。根据不同的选择标准存在各种类型的选择函数。例如,与适应度成比例的选择,即个体被选择出来繁殖的概率等于它的适应度在种群的比例,以及锦标赛选择,即通过随机分群,选择适应度最高的群体进行繁殖。当种群规模不变时,就需要一种替代机制,即在复制过程中,种群中的某些个体被另一些个体取代。根据不同的标准,存在不同类型的替代机制;其四是重组(Recombination),它是指个体之间信息交流的过程,这也是生成新解的过程。通过重组算子,新的解(例如,后代)从被选择出的可能解之间生成。存在不同类型的重组算子,例如,算数重组、几何重组、平面重组和模糊重组等;其五是突变,是指在突变算子(Mutation Operator)的作用下,一种解突变成另一个解,在整个种群中,突变的比例通常很低,否则对最优解搜寻过程就成为随机游走。根据解的不同表述形式,突变算子也具有不同的形式。例如,当一个解用二进制的比特串(Bit Strings)来表示时,突变可以被描述为在特定位置上一个符号对相反符号的替代。如果解是一个比二进制更为复杂的数据结构,突变算子也会相对比较复杂[7] 。

由于重组过程明确考察了新策略的产生过程,演化算法将创新内生化,它是较为完整的演化分析。在许多情况下,参与者的理性程度通常较弱,最优解的求解过程是通过演化算法来实现。在演化算法中,参与者之间通常拥有相同的演化算法,因此,它也属于群体演化模型。

(四)学习模型

上述三种模型主要与生物演化相关,学习模型则更多地基于认知科学(尤其是心理学和脑科学等)的研究成果,用来描述参与者策略频数的演变。根据学习过程中是否存在有意识的认知过程,可以将学习分为不存在认知过程的无意识学习(Nonconscious Learning)以及存在认知过程的有意识学习(Conscious Learning),前者是指参与者在学习过程中通常不需要去思考行动及其结果,例如,强化学习和参数自动化学习(Parameterised Learning Automaton),后者则是指参与者在学习过程中通常要耗费认知资源去思考和比较各种行动及其可能的结果[8](P895)。Brenner[8](P890)认为,根据意识的强弱程度,可以再将有意识学习分为基于惯例的学习(Routinebased Learning)和信念学习(Belief Learning),前者是相对弱意识的学习,包括满意学习和模仿学习等,后者是相对强意识的学习,包括随机信念学习、贝叶斯理性学习和虚拟行动等。

这里描述一个较为综合的学习模型,即经历加权吸引模型(Experienceweighted Attraction Model),通过改变模型的参数值,它能够描述无意识学习和有意识的信念学习[8](P900)。该模型可以通过如下两个方程来描述对新经历的学习或调整过程较之于生物演化模型、演化博弈模型和演化算法,学习模型能够更准确地描述社会经济系统演化过程中参与者的微观行为,使得许多宏观演化现象具有较为扎实的微观基础。如上所述,学习模型既包括无意识的基于本能的学习行为,也包括弱意识的基于惯例的学习行为以及强意识的信念学习行为, 它实际上能够描述人类包括目的性和无目的性在内所有特征的行为,是较为一般的模型。前面谈到,通过适当的改造,大量生物种群动态模型都能够转化为演化博弈模型。同样的,通过适当的改造,演化博弈模型和演化算法实际上也能够转化为学习模型。例如,演化博弈中复制者动态模型可以被视为参与者采用较为简单的“见好就变”的学习规则;上述演化算法中的选择过程、重组过程和突变过程分别可以被视为参与者采用了模仿、交流和试错等学习规则。在这个意义上,在社会经济系统中,只要谨慎地设定参与者的学习规则,许多演化模型都可以转化为学习模型。

学习模型既可用于完整的演化分析,也可用于局部的演化分析。无论是自己试错式的创新还是在互动交流中的创新都是学习过程,因此,当它将创新内生化(例如,新策略的产生),这种学习模型则是一个完整的演化分析,反之,如果它只考察策略的扩散问题(策略频数的变化),它则是一个局部的演化分析。显然,学习模型包括无意识演化模型、弱意识演化模型和强意识演化模型。同样的,在理论建构中,如果参与者的学习规则是相同的,则它属于群体演化模型,反之,如果参与者的学习规则存在差异,则它属于个体演化模型。在许多情况下,尤其是博弈学习理论中,为了便于求解,许多的学习模型通常都假设参与者拥有相同的学习规则,并且不考虑策略创新问题。

如上所述,多主体模型是一个较为开放的建模方法,它本质上是一种建模的思路,而不是具体的模型。通过具体的模型构造(例如,设定具体的微观参数、宏观参数、决策规则和互动结构等),它能够变成各种生物演化模型、演化博弈模型、演化算法以及学习模型。因此,多主体模型更具有一般性。在某些情况下,多主体模型可以求出解析解(例如,演化博弈模型),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由于参与主体之间的异质性、非线性的互动和正反馈效应等,大量的模型不能求出解析解,只能借助计算机进行仿真模拟计算。较之于上述演化模型,多主体模型具备如下一些优点:其一,较好地描述了复杂系统的生成和演变。多主体模型能够最大限度地刻画参与主体之间的异质性,能够描述参与主体各种类型的学习规则以及主体间各种类型的互动过程,进而较好地描述复杂系统的生成和演变;其二, 能够被运用于各种经济政策仿真实验,比较各种政策的实施效果。借助计算机科学的成果,多主体模型能够方便地通过改变初始条件、宏观参数等来仿真比较各种不同经济政策的实施效果,从而为政策或者制度比较提供仿真实验;其三,结合现实经验数据,通过参数调整和校准,能够更为真实地模拟经济系统的运用状况。

当前,多主体模型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还存在许多局限,这集中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由于多主体模型更多是一种建模的思路或方法,它涵盖了许多类型的演化模型,缺少对具体模型建构和选择较为统一和严密的理论分析,亦即缺少统一的理论分析逻辑,这导致建模者对于模型中初始参数、变量、行为规则或互动结构更多是根据经验归纳和自身研究偏好来设定,模型带有较大的随意性。相同的经济现象可能出现多种的解释模型,并且这些模型之间可能存在较大的差异性;其二,由于许多模型存在较强的正反馈机制,初始条件的设定对结果的影响极大,初始条件较小的变动在正反馈机制的作用下可能导致结果出现结构性的变化,这会影响模型的稳健性,并要求建模者必须对系统演化的初始条件拥有足够的信息;其三,模型很难通过实际的经验数据来检验。模型通常产生多重均衡或预测结果是不确定的,但现实观测的数据通常仅仅是一个单一时间序列数据,它可能是位于各种可能结果分布中较小峰的低概率事件或者是结果分布的瘦尾处(hin ail),这使得即便模型能够精确体现这一数据生成的过程,也很难用标准的统计方法来检验模型的精确性[9]。

根据模型的具体构造,多主体模型既可能是将创新内生化的完全演化分析模型,也可能是仅考虑创新扩散和选择的局部演化分析模型。相应的,根据不同学习规则的设定,多主体模型既可能是无意识、弱意识或强意识的演化模型,也可能是个体演化模型或群体演化模型。

四、模型比较与选择

如前所述,可以通过三个维度来比较不同类型的演化模型(如表1所示)。从创新是否内生的维度看,生物种群动态模型和演化博弈模型都将创新视为外生,它们模型本身没有解释创新是如何生成的,而是更为关注创新的选择和扩散问题,这是一种局部的演化分析,系统演化的动力主要源自选择的力量。而演化算法模型、学习模型和多主体模型都能够将创新内生化,因而它们能够进行完整的演化分析。当然,它们也可以进行局部的演化分析。

创新是否内生(完整或局部演化分析)参与者理性有限程度(无意识、弱意识和强意识)参与者间异质程度(个体演化和群体演化)

生物种群动态模型创新外生,属于局部演化分析[SQ3]无意识演化模型[SQ3]群体演化模型

演化博弈模型创新外生,属于局部演化分析无意识或弱意识演化模型[SQ3]群体演化模型

演化算法模型创新内生,属于完整演化分析无意识或弱意识演化模型[SQ3]群体演化模型

学习模型[SQ3]完整或局部演化分析[SQ3]无意识、弱意识或强意识演化模型个体演化模型或群体演化模型,通常是群体演化模型

多主体模型[SQ3]完整或局部演化分析[SQ3]无意识、弱意识或强意识演化模型个体演化模型或群体演化模型,通常是个体演化模型

例如,在博弈学习理论中,大量的模型都将创新视为外生;从参与者理性有限程度的维度看,生物种群动态模型通常是无意识的演化模型,演化博弈模型和演化算法模型通常是无意识或弱意识的演化模型,而根据学习规则的具体设定,学习模型和多主体模型则可能是无意识、弱意识或强意识的演化模型;从参与者异质程度的维度看,在生物种群动态模型、演化博弈模型和演化算法模型中,参与者之间的学习规则或演化规则是相同的,它们属于群体演化模型;在学习模型和多主体模型中,根据模型的具体设定,参与者之间的学习规则既可能是相同,也可能是不同,因此,它们既可能是个体演化模型,也可能是群体演化模型。通常情况下,为了便于求解,学习模型更多假定参与者之间采用相同的学习规则,它更多是属于群体演化模型。借助计算机技术,多主体模型能够最大限度地考察参与者的异质性,通常假定参与者之间采用不同的学习规则,因此,更多是属于个体演化模型。在上述五种演化模型中,从生物种群动态模型到多主体模型,通常情况下,模型的复杂程度和开放程度是依次增强的,模型的描述性也是依次增强,相应的,模型的抽象程度和封闭程度则依次减弱。较之于其他模型,由于强调参与者之间的异质性及其互动的非线性,多主体模型是一个更为开放和更具备演化本质的模型,能够更为准确地刻画复杂系统的生成及其结构性的演变。当然,描述性越强的模型抽象程度就越弱,多主体模型的预测性和稳健性也较弱。

相应的,建模者可以根据自身的研究目的来选择合适类型的模型来建模。这包括:其一,根据具体研究是否需要考虑创新的生成问题来选择合适的模型类型。例如,如果研究涉及创新的生成问题,建模者就不能选择局部演化模型,而必须选择完整演化模型,反之,则可以选择局部演化模型。其二,研究目的是为了更为准确地描述参与者的微观行为过程。这类模型通常基于实验经济学、行为经济学或心理学等的研究成果,力求更准确地描述参与者的微观行为机制。模型包含对参与者行为细节的描述。因此,建模者可以根据其所考察的参与者的行为规则选择合适的模型。例如,根据不同理性的程度选择有意识、弱意识或强意识的演化模型,或者根据参与者之间的异质程度来选择个体或群体演化模型。其三,研究目的是为了便捷地解释某种典型性事实的生成。这类模型主要强调参与者之间互动的结果必须与典型性的事实相符,而不追求参与者微观行为描述的真实性,在许多情况下,只要能够达到研究目的,模型对参与者行为的设定越简单越好。

五、结论与展望

如前所述,多主体模型是一个较为一般和开放的建模方法,通过具体的模型构造,它涵盖了许多类型的演化模型,而且借助计算机仿真模拟,它能够考察复杂的宏观现象的生成和演变是如何由多个异质的微观主体互动过程来实现的。这也是多主体模型被越来越多地应用于各种演化分析的重要原因。但是,由于缺少统一的理论分析逻辑,多主体模型还存在许多局限,具体模型的构建还比较随意,它更多是提供演化建模的思路或视角,还远没有建立演化分析的基准模型。因此,在演化经济学基准模型的探索过程中,未来可以沿着多主体模型的分析框架进一步确立统一的演化分析逻辑,这样有可能建立一个较为一般能够被大多数演化分析共享的演化模型。而演化经济学的基准模型必须能够刻画选择和创新两个驱动演化的基本动力,并且能够从单一群体的演化分析扩展到多群体演化分析。[JP]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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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Pyka,A,FagioloAgentbased Modelling: A Methodology for NeoSchumpeterian Economics[Z]Working Paper on University of Augshurg(ermany),007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9)

一、博弈论与辩证法

1.辩证法要义

辩证法,源出希腊文,含义是进行谈话、进行论战。这一术语在哲学史上曾在各种不同的意义上被使用,其历史发展经历了古代的朴素辩证法、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辩证法、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等三个阶段。19世纪中叶,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概括革命实践经验和自然科学新成果的基础上,批判地继承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辩证法,创立了唯物主义辩证法,他们认为,世界“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唯物辩证法就是对这一生动画面的概括和反映。从内容上看,唯物辩证法作为科学的理论体系包括对立统一(矛盾)、质量互变、否定之否定三大基本规律,以及本质与现象、内容与形式、原因和结果、必然性和偶然性、可能性和现实性五对基本范畴。总体上看,唯物辩证法是对客观物质世界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这一基本特征的揭示和反映,既是一种世界观又是一种方法论。

2.博弈论的内涵及其发展阶段

博弈论作为数学的一个分支,本身不涉及经济问题。这种理论是一种分析工具,它研究怎样以数学模型模拟决策者之间的冲突与合作。由于冲突与合作的结果依赖于所有人所作的选择,每个决策者都企图预测其他人可能的抉择,以确定自己的最佳决策。如何合理地进行这些相互依存的战略策划便是博弈论的主题。

博弈论的发展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一是思想萌芽阶段。1838年古诺简单双寡头垄断博弈、1883年伯特兰和1925年艾奇沃奇思研究了两个寡头的产量与价格垄断、2000多年前中国著名军事家孙武的后代孙膑利用博弈论方法帮助田忌赛马取胜等等都属于早期博弈论的萌芽,其特点是零星的、片断的研究,带有很大的偶然性,很不系统。

二是经典博弈论形成阶段。1944年冯·诺依曼和摩根斯坦的《博弈论与经济行为》一书中提出的标准型、扩展型和合作型博弈模型解的概念和分析方法,奠定了这门学科的理论基础;1950年和1951年纳时发表了《n人博弈的均衡点》和《非合作博弈》两篇关于非合作博弈的文章、1950年Tucker定义了“囚徒困境”;60年代,泽尔滕将纳什均衡的概念引入了动态分析,提出了“精炼纳什均衡”概念、海萨尼则把不完全信息引入了博弈论的研究;80年代,克瑞普斯和威尔逊研究了动态不完全信息博弈。总体来说,经典博弈论主要关注纳什均衡的形成,以及当纳什均衡存在多重性时,如何通过不断地精炼来寻找最终的结局。

三是博弈论在当前的发展阶段。20世纪90年代以来,演化博弈论、博弈学习理论、行为博弈等研究成为博弈论的最新发展,主要从博弈论的角度探索正式和非正式制度的形成与演变、通过实验来检验和修正有关经济人的行为理论等问题。

二、博弈论对西方经济学的改良

首先,传统西方经济学对寡头市场和垄断竞争市场和市场失灵问题的研究是苍白无力的,这使得传统西方经济学解释现实的能力并不像其宣扬的那样完美。博弈论作为工具在西方经济学中的应用正好弥补了传统西方经济学的这一缺陷。正如克雷普斯在《博弈论与经济模型》一书中所作的评价:“我认为博弈论最成功之处在于使一望而知的直觉认识规范化,从而使人们了解这类直觉认识怎样应用于新的形势,以及在较为复杂的形势下怎样获得这种直觉认识。”“博弈论提出的问题正是那些‘在理论上难以解释’的合乎情理的直观行为,非合作博弈理论只是应用数学理论提供了分析这类行为的简单工具。”

其次,“博弈论在经济学获得巨大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它提供了模拟和分析动态性竞争互动的技术手段。”互动结构是一种社会结构,长期以来,经济学家一直试图理解个人行为与社会结构之间的关系。美国经济学家H·培顿·扬在《个人策略与社会结构——制度的演化理论》一书中认为:“经济制度和行为模式可以被解释为很多个人决策的产物或者说结果……那么,有哪些特征能将‘演化’的观点与经济学中的古典观点区别开来呢?一个是符合均衡的状态,另一个是符合理性的状态。”H·培顿·扬是演化博弈论领域的领军人物,他的上述这段引文清楚地表明了新古典研究传统的两大缺陷:一是没有动态分析,尤其是没有关于复杂情况下的动态分析;二是脱离现实太远的强经济人假定。演化博弈论将经济运行理解为一个动态演化的过程,并认为经济人并不是强理性的,而是适应性理性的。在动态演化的过程中,经济人通过不断的学习来提高理性程度,进而实现最优决策,这无疑推动了西方经济学的发展。

上面我们从两个方面分析了博弈论给西方经济学带来的变化,但不能据此就认为博弈论给西方经济学带来了革命。第一,博弈论并没有从整个体系上改革西方经济学,只是对其进行修修补补,将西方经济学原本不能解决或解决不好的问题给予改良。第二,新兴起的演化博弈论虽然为西方经济学的动态演化分析提供了工具,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也对西方经济学提出了挑战。“随着一组新的分析工具特别是博弈论和信息经济学的出现和越来越明显的经验证据表明,瓦尔拉斯模型存在缺陷,经济学教学和实践的方式正在发生改变。经济参与人不再单纯与自然或是其他环境参数打交道,而是有策略地与其他经济人交往。”经典博弈论(如非合作博弈论中的完全信息条件下的静动态博弈和不完全信息条件下的静动态博弈)为经济人的互动决策建立了模型,从而部分解决了上述问题。然而,非合作博弈论在基本模式上依然遵循均衡模式,只不过将范围从瓦尔拉斯的单个经济人拓展到相互影响的两个人或多人之间的均衡。经济社会运行是一个不断从均衡走向非均衡,又从非均衡走向均衡的动态演变过程。这与瓦尔拉斯传统所宣扬的一般均衡是不相容的。如果说以非合作博弈理论为代表的经典博弈论还能在某种程度上对西方经济学进行补充的话,当演化博弈论兴起以后,瓦尔拉斯传统就再也无法自圆其说了。但由于西方经济学本身固有的辩护性,它不会允许新理论去触动传统理论的核心,与上述引文出自同一本书的一段话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在许多经济学家和其他学科学者贡献的基础上,本书提出了关于个人行为与经济制度如何相互作用产生总体效果,以及两者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何变化的理论。”根据上面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博弈论改良了西方经济学,但却没给其带来革命。一方面,博弈论本身体现着辩证思维,其与传统西方经济学形而上学的方法论相比,更符合真实世界的运行,因而能在一定意义上给西方经济学带来改变,使其科学性稍稍加强;但另一方面,博弈论又囿于西方经济学本身的辩护性,作为一个工具它的应用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无法给西方经济学带来革命。只有将马克思唯物辩证法与博弈论相结合,使其具有唯物辩证法所具有的革命性,才有可能为经济学带来一场革命。

三、改造博弈论的设想及借鉴意义

我们设想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博弈论进行批判性的吸收和改造,以便为马克思经济学的发展所用。

1.“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演化博弈论之所以在当前蓬勃发展且应用前景广泛,其根本原因在于其突破了经济人的超理性假定,如果再向前走几步,其科学性会大大增强,指望西方经济学家来完成这项工作是不可能的,只有马克思和马克思经济学者有这样的革命性。从这个意义上说,演化博弈论中学习着的人正在向马克思实践的人靠近,也为马克思经济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工具。

2.将马克思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统一原理与演化博弈论关于经济社会动态演变的理论分析结合起来。马克思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统一原理是唯物辩证法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中的应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是社会基本矛盾,它们的运动形成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同时也构成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社会是在对立统一、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发展中上升的。这一原理体现在马克思经济学中就是资本主义制度自身的发展造就了替代自己的新的共产主义制度,同时,每一制度下的各种上层建筑又由构成其经济基础决定的。演化博弈论主张用从均衡到非均衡、再由非均衡到均衡动态演变方法来分析社会制度的形成、驻存和演变,这一点与马克思的分析有着相通之处,可以用马克思的思想对其进行改造。

3.利用西方社会科学正以博弈论为基本分析工具走向融合之路的契机,可以在改造后的博弈论框架下批判吸收西方相关社会科学发展的成果。近年来,西方社会科学各学科在大量地应用博弈论对本学科进行改写和发展,呈现出各社会科学统一的趋势,跨学科研究方兴未艾。如果能将博弈论这种分析工具融入马克思的分析中,那么将为马克思理论批判吸收西方社会科学的最新研究成果提供一个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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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化经济学论文篇(10)

中图分类号:F019

文献标识码:A

一、引言

在经济学方法论发展史上,归纳主义与演绎主义就经济学主流研究方法进行了跨世纪的争夺,其中最突出的共有两次:一次是18世纪马尔萨斯的归纳法与李嘉图的演绎法之争;另一次是19世纪奥地利学派的抽象演绎法与德国历史学派的历史归纳法之争。归纳主义与演绎主义的激烈论战对经济学方法论的研究产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响,至今仍是许多经济学家不懈探讨的主题之一。本文通过分析这两次大的论战及其对经济学研究的影响,探讨其带给当代经济学研究的启示。

二、18世纪归纳法与演绎法之争

(一)马尔萨斯与古典归纳主义

古典归纳主义认为,“科学始于观察,观察是建立理论陈述的基础”。如果满足归纳原理的条件,那么从有限单位观察的陈述中归纳出普遍性定律是合理的。科学理论发展是真实知识的积累和递增。因此,经验事实是真实的,归纳法也是合理的,从而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科学知识是不会错的。运用归纳主义分析最早的代表人物是亚当・斯密,在他之后,马尔萨斯继承了斯密著作中隐含的归纳分析法。他根据自己掌握的某些史实,运用绝对稀缺等概念,归纳出了“人口论”。

(二)李嘉图与传统演绎主义

传统的演绎主义认为,科学是真命题的集合,因此科学是绝对正确的,是已被证明了的知识。科学的基础是公理,是所有科学命题的原始前提,有了这样的原始前提,就可以推导出整个科学理论体系。采用演绎法最早的代表人物仍是亚当・斯密,在他之后,李嘉图继承了斯密方法论中的演绎倾向,在讨论一个问题时,他总是根据一项或者几项最基本的规则,并假定其他条件不变,然后分别考察几个主要因素间的相互关系,通过他们之间的相应变化,找出其中的因果关系。

(三)争论的发展

归纳法与演绎法各自的优点与局限性使得双方支持者陷入了争论之中。但是,随着双方对另一方研究方法的深入了解和历史事实的检验,这种争论呈现出一定程度的淡化。在随后的演进过程中,确立了经济学演绎的基石-“经济人”假设-的约翰・穆勒在《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中频繁的使用斯密的二重法来分析问题。可见,在18世纪英国国内的归纳主义与演绎主义的争论中,尽管经历了归纳法与演绎法的论战,但双方对各自的理论方法并没有绝对的自信,对另一方的观点也持一定的认同态度。

三、19世纪“方法论之争”

在倡导抽象演绎的英国古典经济学迅速扩展其影响的同时,在德国却出现了一股相反的潮流。19世纪70年代以后,以施穆勒为代表的新历史学派在德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们坚持历史的、相对主义的方法论立场,在认真研究经济史的基础上强调历史方法的运用,与古典经济学倡导的演绎法相对抗。然而,历史学派的繁荣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遇到了以门格尔为代表的奥地利学派的挑战。两者的这场争论使得“方法论之争”成为经济学辞书中的一个固定词条,在经济学说史上具有空前的影响。双方的争论围绕着经济学是一门关于论述历史过程的科学,还是关于发展一套用以处理资料的分析工具的科学而展开。

门格尔在方法论上以对历史学派方法论的批判以及对理论经济学方法论的论述而闻名,他认为经济学实际运用的主要方法不是历史归纳法,而是捕象演绎法。但同时,门格尔也承认经济学有运用历史方法的必要,他只是反对历史学派把它当作经济学唯一的方法。但这似乎并不完全是历史学派的观点。作为新历史学派的主要领袖之一,施穆勒反对古典和新古典经济学派的公理演绎式研究方法。但是,施穆勒虽然强调归纳法,却并不排斥在经济推理时使用演绎法。他认为,就使用演绎法和形成经济理论而言,最重要的是对历史事实和材料有丰富的知识。

可见,在这一论战中,归纳与演绎依然有着融合的倾向,且这一倾向较之前有加深的趋势。马歇尔在其《经济学原理》中就提倡归纳法与演绎法相结合;内维尔・凯恩斯在1891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原理的范围与定义》中也总结了上述方法论之争,主张将二者兼容并包,认为单纯运用其中一种是不会产生科学效果的。

四、归纳主义与演绎主义之争对经济学研究的影响和启示

(一)两种方法并非不可共存

通过以上分析,一方面,李嘉图的抽象演绎法简化了经济分析过程中错综复杂的背景条件,使得经济问题变得简单明确,抽象假设在经济学中变得更加重要,乃至成为西方经济学的主流。另一方面,抽象演绎法中理论假设与现实状况的脱节又使得历史归纳法即使被许多经济学家排斥但仍然必不可少。这构成了两者共存的必要性。同时,在上述的两次争论中,双方并不完全否定另一方的观点和研究方法,在历史的演变中,两种方法论又有着交叉和融合的趋势,可见,演绎法和归纳法本身并不存在孰优孰劣的问题,它们是研究经济问题时有着不同侧重点的两种并行的方法。这又构成了两者共存的可能性。

(二)经济研究过程中应更加注重从实际出发

在两种方法论的争论过程中,双方都企图让自己支持的理论在世界范围内得到认可。然而,由于各国的实际经济发展水平、政治人文环境等许多因素并非完全一致,甚至截然相反,在一国或一个地区成立的结论在另一国或地区中往往被历史检验为错误的或不完美的。因此,建立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法论体系就像创立一门世界语言一样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经济学研究不应过多纠缠于“主流方法论”称号的争夺,而应努力寻找各方法论相对适用并占有优势的研究领域,从研究对象的实际情况出发,综合各种背景指标,选择合适的几种方法的组合来进行系统、综合和全面的分析。

参考文献:

[1]卡尔・门格尔.经济学原理.纽约大学出版社,1981

[2]北京大学国情研究所.世界文明百科全书.山西教育出版社,1992

演化经济学论文篇(11)

?眼作者简介?演孙 捷(1975―),男,南昌航空大学文法学院公共管理系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经济与社交网络管理;(江西南昌 330063)李永安(1977―),男,华东交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博士生。(江西南昌 330013)

本文系CCF―腾讯犀牛鸟科研基金项目(编号:AGR20130119)和江西省社会科学“十一五”规划项目“共生式社区经营模式研究”(编号:10YJ103)研究成果。

一、引言

农业在国民经济的发展过程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眼1?演认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有赖于农业迅速稳定的增长。温铁军认为,中国农村是中国经济实现“软着陆”的基础条件,60%-70%的有地农民是中国社会稳定的基础?眼2?演。从现实来看,中国农民依然占了中国人口的大多数,解决农业发展问题不管是对于经济发展,还是社会稳定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

中央一贯强调农业的重要性。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提出了工业反哺农业的发展方针,如农业税费改革到免除农业税,如新农村建设。近年来,为推进“两型”农业生产经营社会化发展,又提出大力发展家庭农场经济。十七届三中全会《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决定》在论述适度规模经营时,明确指出,“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发展大户、家庭农场、农民专业合作社等规模经营主体”。2013年一号文件进一步提出了横向的社会服务整合机制创新要求,即“采取奖励补助等多种办法,扶持联户经营、专业大户、家庭农场”与外界的多元化、多形式、多层次的社会服务多种主体有效对接。2013年一号文件虽然明确了要采取多种政策,推动家庭农场适度规模经营,但如何有效实现家庭农场生产经营过程中的规模、实践结构和资源投放的适度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决非一蹴而就的。当前它面临以下问题:

首先,如何解决农户为主体的家庭农场特色生产、经营和整个农业发展过程中农产品标准化的矛盾,使得包括相关药品使用在内的、涉及食品安全的因素能得到切实有效的管理。

其次,如何在家庭农场和金融结合过程中,真正发挥农户的主体作用。目前,政府推动的农业适度规模经营已不自觉演变为主要依靠工商外力而排斥农村社区主体的结构性失衡,控制农业风险的乡土社会生态系统受到制度制约使农民主体地位难保?眼3?演。

第三,如何解决农户为主体的家庭农场生产经营,因规模、结构选择和采购、生产、加工、经销等环节在同一时间、空间上并存,而不是继起,所带来的生产流程控制与市场需求响应对接失效问题。由于家庭农场是一体化的组织方式,其生产工序架构不仅取决于便利性和土地的有用性,而更主要受互连性与带宽程度的制约,即生产工序越来越强调在同一时空与多个外部供应、消费等社会资源网络的并行联系。作为农业生产经营主体靠大量的资金投入,控制终端――这一传统的生产经营方式,难以获得产品的溢价收益。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农业生产经营主体没有将生产流程控制与基于同一时间点上多层次复杂社交网络结合起来?熏并未从中把握两者相互依存、相互交织的内在关系,从而难以获取真正的经济利益。该问题是农业可持续发展的长远动力问题。

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理论的提出与发展为有效实现家庭农场生产经营过程中的规模、实践结构和资源投放的适度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它克服了单纯政府向农业输送物质资源导致的经济弊端,又有效的避免了市场完全主导产生的失灵状态,有利于充分配置城乡社会资源,把效率和公平统一起来促进农业经济发展。为此,近来有学者探索将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理论运用于解决家庭农场生产经营过程中的规模、实践结构和资源投放的适度问题,为城乡一体化背景下农业转型升级找到了新的动力。

二、社交网络的研究

(一)社交网络概念

早期,布尔迪厄从社会学视角看社交网络,他把社交网络看做一种资源或者是资本,因而,在他的话语体系中,社交网络被称作“社会资本”?眼4?演。他强调社会资本不仅是资源,更是一种权利,行动者凭借这种权利占据场域中的某种位置,进而可以支配场域中的资源。布尔迪厄是从工具性的角度给社交网络定义的,关注的是个人通过不断参加团体活动来增加收益以及为了创造这种资源而对社会能力的精心构建。他对社交网络所持的观点是一种权利义务论。

科尔曼对社交网络有较系统阐述。科尔曼认为,该网络是一种资本,与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同为三种资本形态。社会资本是无形的,它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谓社会资本是指个人拥有的以社会结构资源为特征的资本财产。社会资本由构成社会结构的各个要素所组成,存在于人际关系的结构之中?眼5?演。科尔曼的社会资本理论为跨学科研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解释范式。林南进一步将其表述为“在社交关系中投资,在市场中获得预期回报”?眼6?演,然而,无论科尔曼还是林南关于社会资本的承载主体的论述是不明确的,其理论并未涉及线性关系与复杂关系的区别,换言之,社会资本究竟是指对时间上呈线性的人际网络的运用,还是指对同一时间点上复杂人际网络所内蕴的社会资本的期权运作,社会学学者们并未给出详细解答。

新世纪初,随着互联网的兴起,电子商务的发展,在线社会网络日益成为现实人际间关系网络之一部分。理论界和实务界对基于互联网上的社会网络开展了大量跨学科的研究和实证,从不同学科视角给出了各自的定义。首先是社会网络的定义,它的英文名称有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和Social Networking Sites两种,简称SNS。关于这一社会网络的概念也有不同的表述形式。如百度百科和维基百科将这一社会网络的词条普遍定义为“社交网络服务”。百度百科的定义是社交网络服务或社交网络,源自英文SNS(Social Network Service)的翻译,中文直译为社会性网络服务或社会化网络服务,意译为“社交网络服务”。社会网络含义包括硬件、软件、服务及应用,由于四字构成的词组更符合中国人的构词习惯,因此人们习惯上用社交网络来代指SNS(Social Network Service)。

维基百科则将其定义为,社会性网络或社交网络,是由许多节点构成的一种社会结构,节点通常是指个人或组织,社会网络代表各种社会关系,经由这些社会关系,把从偶然相识的泛泛之交到紧密结合的家庭关系的各种人们或组织串连起来?眼7?演。

不少学者在对基于互联网上的社会网络进行研究的时候,一般将该社会网络理解为网络上发展比较迅速的新型社交平台,也有部分研究者将博客、邮箱、论坛等看作社交网络的不同发展阶段,从而,将网络的其他几种主要交流形式也归入社交网络一类。

近年来,由于电子商务的深入发展,实务界发现,消费者需求可以通过互联网方式在时空上并起多个社会网络来更高效的获得、聚合;基于互联网上和网下的社交网络正在重塑生产流程。理论界则提前开始多角度重新探讨社会网络定义。如Hildreth从隐性知识分享角度,提出社交网络是一群人在信任基础上,形成的社会结构,本质是实践社团,立足于社会学、金融学和计算科学相互结合,不少学者开始尝试引入其他学科的分析视角讨论复杂社交与风险控制的关系?眼8?演。周洛华在其关于禹州农民板蓝根生产经营的研究中,对期权研究框架进行了论述。他强调要从时间的预期收益和风险的选择权买卖上把握农民的关系网络及其与风险控制的联系?眼9?演。尽管他没有明确界定、讨论社交网络,但他把风险、信息、时间统一在关系的期权概念中,这为深化社交网络的认识及研究打开了新的路径。基于此,我们可以转换视角来看待社交网络,将其视为映射与控制经济活动风险的多层次、非线性、有边界的互联网线上和线下关系结构。

(二)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理论基础

1.六度分割理论

所谓六度分割理论是Stanley Milgram在1967年通过连锁信实验证实的。该理论指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熏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社交网络的结构思路遵循了“六度分割”理论的原理。它视每个人都是整个关系网络中的一个节点,每个节点都可以以自身为中心向其它节点辐射,这些辐射出去的人际关系网相互交织在一起,最后形成一个庞大的人际关系网络。社交网络中各个节点相互连接的关键点在于信息的真实性。

2.强连接与弱连接理论

社交网络的另一个理论支撑是“弱连接”理论。该理论指出,在传统社会,每个人接触最频繁的是自己的亲人、同学、朋友、同事等,这是一种十分稳定的传播关系,这是一种“强连接”,另外社会还存在一种“弱连接”关系,弱连接关系不如强连接的关系稳定,但它的范围比较广,而且具有比较高的传播效率,维护弱连接的成本也比较低?眼10?演。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人际接触范围的扩大,弱关系理论推广到广义的信息扩散和传播上,用来分析更广泛的网络人际交往关系。人们借助“弱关系”这座桥梁,可以形成一张大的个人社交网,这样就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弱连接”理论为研究社交网络的广度、强度奠定了理论基础。

3.结构洞理论

罗纳德・博特(Ronald Burt)于1992年发表《Structural Holes》一文,他在文中首次明确指出,关系强弱与社会资源、社会资本的多寡没有必然的联系。无论主体是个人还是组织,其社会网络均表现为两种关系:一是网络中的任何主体与其他每一主体都发生联系,不存在关系间断现象,从整个网络来看就是“无洞”结构。这种形式只有在小群体中才会存在;二是社会网络中的某个或某些个体与有些个体发生直接联系,但与其他个体不发生直接联系。无直接联系或关系间断的现象,从网络整体来看好象网络结构中出现了洞穴,因而称作“结构洞”。例如在ABC网络中,如果AB之间有关系, BC之间有关系,而AC之间没关系,则AC是一个结构洞?眼11?演。AC如果要发生联系,必须通过B。格兰诺维特认为, B与A、C的联系必然是弱关系。对博特来说, B与A、C的关系可能强,也可能弱,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A、B、C处于资源竞争的状态, AC结构洞的存在为B提供了保持信息和控制信息的两大优势?眼12?演。借助结构洞理论,博特在微观层次上解释了市场中社交网络是如何运用而成为一种资源的,说明了私人关系是经济行动的前提。

4.关系信息排名理论

所谓关系信息排名,是指类似于遵循中枢和权威更新规则的网页推荐排序算法?眼13?演:设每项事件(信息)的中枢值和权威值为1;选择一个运行次数,K;执行K次中枢―权威更新操作,每次更新过程如下:首先,执行权威更新规则,即对每项事件,以所有指向该事件的中枢值之和更新这个事件的权威值;其次,执行中枢更新规则,即对每项事件,以所有指向该事件的权威值之和更新这个事件的中枢值。最后可做归一化也可不做归一化,视参与者多少而定。可将其称之为信息推荐排序机制。

(三)社交网络的研究进展

国内对社交网络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个层面:一是微观个体层面,研究焦点在于风险控制的个人线性社交网络,主要侧重于测量、分析个体用于风险控制所有可用的社会关系,个体与关系人连带的强与弱以及关系人所拥有的资源的多与寡。在这方面自林南?眼14?演始,有诸多学者?眼15?演?眼16?演?眼17?演针对以家庭伦理为基础,亲、熟、信一体的个体义务交换关系,开展了本土化研究。

第二是中观群体层面,研究焦点集中在非线性复杂社交网络的群体信任机制上,主要由计算科学学者们推进。如鲍捷、程久军以一种群体信任算法,根据社交网络中群体的特点,将交互的两个群体抽象为两个群体节点,将复杂的多种信任关系转化为一对一之间的信任关系,从而对群体间的信任关系进行描述和度量?眼18?演。乔秀全等人通过借鉴社会心理学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产生原理,提出了社交网络中基于用户上下文的信任度计算方法。该方法将社交网络中用户之间的信任度分为熟悉性产生的信任度和相似性产生的信任度;同时又根据所起作用的重要程度不同,把相似性划分为内部相似性和外部相似性,并给出了信任度计算的具体方法?眼19?演。

第三是宏观社会层面,国内学者主要侧重于对复杂社交网络与信息传播以及网络安全问题的研究,其代表者是周涛等人。如他们研究了社会网络的结构与演化特性对于评估与控制传染病爆发这类突发事件,以及监测预防伴随突发事件而生的谣言和恐慌情绪的蔓延的重要意义?眼20?演。

三、家庭农场经济及其相关理论研究进展

(一)家庭农场概念的提出

家庭农场的概念,早在民国时期就出现了,一般是指采购、生产、加工、经销等环节在时间点呈并存态势,有一定土地规模和经营效率的农户。有学者,如曹幸穗研究了家庭农场的规模效应,表明家庭农场的土地生产率及劳动生产率都随规模的增大而升高,呈现明显的正效应。主张在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应当创造一个维持农户适度规模经营的经济环境,防止“均田式”的经营化规模小型化倾向,并详细论述了家庭农场规模与生产要素的配置问题?眼21?演。黄宗智通过对华北不同类型家庭农场劳动生产率的对比等,论证了家庭式农场的牢固性?眼22?演。并以“过密化”视角分析了长江三角洲地区,明初至1950年的小农经济,指出农民家庭经营实际上是没有发展的增长?眼23?演。

(二)家庭农场经济的研究内核

发展家庭农场是农业可持续发展的要求。然而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之一就是有效实现家庭农场生产经营过程中的规模、实践结构和资源投放的适度,这也是家庭农场经济的研究内核。传统主要是将“经济人”模型作为其理论基础,片面将它视为家庭农场经济发展的重点,并据此探讨规模的适度、经营结构的大小和绩效的高低。而当前的家庭农场经济理论站在传统的理论基础上,伸展出了新的内容。计算机科学的图论成为其新的理论基础之一。传统关于规模、结构与资源投放“适度”的研究方法是单纯“市场行为分析”,但这并未解决因生产工序在同一时空与多个外部供应、消费等社会资源网络的并行联系,导致的家庭农场小生产与大市场对接问题,只是使问题在空间和时间上发生转移,治标不治本。当前家庭农场经济的研究方法是关于家庭农场主经济行为和群体的关系互动方式分析。这将家庭农场经济发展的外部资源输入模式转变为社交主体的内生动力聚合模式,家庭农场主“人”的价值空前凸显,生态、环境、人文、历史等社交关系中内蕴的社会资本价值作为资源,成为产业规模、经营结构是否“适度”的风险评判尺度,整个农业体系形成多种资源、规模循环流动的嵌套系统。从而在家庭农场生产经营下,环境变得更友好,资源变得更节约。

(三)家庭农场经济的研究趋势及展望

我国家庭农场的普遍出现始于20世纪80年代。一些学者对此作了相应介绍。如颜志武的《浅析家庭农场的发展》以浙江地区为例,指出早在 20 世纪 80 年代,我国东南部地区就已出现了家庭农场形式的农户适度规模经营。黎东升等人在《我国家庭农场发展的现状与对策》中指出,家庭农场早在80 年代就在我国部分地区出现了,它是伴随着家庭承包经营和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发展而出现的新生事物,是农户家庭组织的一种高级形式。

目前,家庭农场经济理论和实践正向三个层面发展开来。第一个层面为微观层面,研究对象为家庭农场及其与其他主体之间的相互合作?眼24?演?眼25?演?眼26?演?眼27?演。研究焦点集中于家庭农场的组织及其通过共同管理环境事宜和经济事宜来获得更大的环境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比单个农户通过个体行为的优化所能获得的效益之和大的多。该层面的研究在实践中最具代表性的应用就是“公司+家庭农场”。张乐柱等认为,农业龙头企业在家庭农场发展过程中可能发挥的作用在于,应对高昂的信息成本、技术风险,降低专用性资产投资不足,提高合作剩余。他们对广东温氏食品集团有限公司进行案例研究后,提出“公司+农户”模式实质还是农户经济,但以外部组织的规模收益相对有效地克服了小农经营规模不经济的弊端。并认为“公司+家庭农场”生产经营模式化解了“公司+农户”下的利益分配难题,实现了龙头企业与农户间更紧密的联结机制,创新了现代农业经营方式?眼28?演。现实中,广东的温氏集团与家庭农场合作,承担养殖技术的研发与新品种引进。新希望集团扩展“公司 +合作组织 +农场主 +农户”模式,变成农业服务员,一是为农业组织服务,帮助农民组建更多的农业合作社,二是努力成为提供技术、金融、加工生产和市场等各种农业服务的综合服务商。

然而,“公司+家庭农场”的局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一般地,由于存在要素所有权的非同一性,从而生产流程中不同要素主体权益对立,生产过程中的组织成本和交易费用难以降低。其次,与农村村社之间多是经济线往,难以充分利用农村村社的信任和共享信息。第三,工序结构难以协调与外部多个社会资源网络的外向联系。这也是家庭农场经济研究开始突破固有规模生产界限向更广阔范围的领域展开的原因之所在。

第二个层面为中观层面,研究对象为村社、地区甚至更广阔范围的区域社会资源生态网络。其研究焦点集中于区域范围内的不同社会资源生态体系、家庭农场之间如何通过有效集成、协调、管理来优化资源的使用,改善生产流程控制,提升整体经营绩效,最大可能地推进家庭农场可持续发展?眼29?演?眼30?演。袁月兴等意识到了家庭农场发展的困境的实质,他们以社会资本理论为依据,对蒲韩乡村社区与台湾农会的组织历程做案例比较研究后,认为资本化社会人际资源网络能够有效降低交易费用。他们提出,在工业化和市场化的大背景下,大多数的农村贫困社区,资源禀赋差、人力资本存量少,资源空洞化的情况更为严重,难以单靠农业生产来获得稳定的收益。从蒲韩乡村社区与台湾地区农会的经验,以及本土诸多乡村共同体重新建构的试验比较来看,只有发展集金融合作、供销合作、专业合作三位一体的综合性合作组织,把规模运作的金融机构与分散小农户之间过大的交易成本,通过高度组织化的农民组织内部化机制予以消化,才能够缓解三农的资金瓶颈?眼31?演。袁氏意识到了社会关系网络对适度规模扩张和生产流程控制的重要性,但其只是根据对比得到的经验认知,面对在线社会网络日益成为现实人际间关系网络之一部分的事实,并没有针对家庭农场主间基于互联网上和网下的社交展开相关理论分析和实证,从而缺乏系统性和说服力。

研究的第三个层面为宏观层面,研究对象为家庭农场经济制度、政策。其研究焦点集中在传统农业转型与现代农业发展的比较上。如有学者视市场经济下的农民家庭经营就是“农业企业”的“家庭农场,既可以规模经营,也可以是小微企业”?眼32?演,郑有贵主张通过农地赋权改革“促进农民家庭经济组织向现代家庭农场发展”?眼33?演。如黄新建等人以江西水稻种植为例,提出要促进家庭农场的适度规模经营,需新型城镇化建设、农民承包权流转服务、财政补贴对农业保险的支持等政策扶助?眼34?演。还有学者提出,“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农户家庭农业,家庭农场是以家庭经营为基础,融合科技、信息、农业机械、金融等现代生产因素和现代经营理念,实行专业化生产、社会化协作和规模化经营的新型微观经济组织。”?眼35?演

国内在家庭农场经济理论和实践方面的研究,主要侧重于家庭农场经济的概念、特点、原则和模式的研究,也在不同程度上讨论了家庭农场主间的一些社会交往性活动与生产经营关系的问题,但对家庭农场经济理论与实践过程中所涉及的如何运作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有效实现家庭农场生产经营规模适度问题研究还比较少。

立足于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理论,探讨如何有效实现家庭农场生产经营规模适度问题是家庭农场经济研究的新趋势。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理论和实践对家庭农场经济的发展起到了非常大的促进作用,它提倡以时间密度的观点看待农业生产与家庭农场主社交网络循环,强调研究家庭农场主和社交网络中群体关系的信息互动机制,探讨家庭农场主如何以社交网络运作识别风险、控制风险,甚至进行风险的期权互换交易,从而支持生产经营规模扩张、组织合作实践活动,即生产对接大市场。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理论思想对家庭农场经济理论的发展与完善是一个有力的支撑。当前,少有文献研究家庭农场主如何运用、通过基于互联网上和网下的社交网络聚合影响经营规模的风险信息;二是,少见用社会计算的方式计算家庭农场主如何参与复杂社交网络,通过社交网络中与群体的关系互动,识别风险,牵引生产经营规模的适度选择;三是,尽管运用复杂社交网络及其动力学理论指导我国农业经济发展已逐渐引起国内学者的重视,如温铁军,提到要引入社区支持发展农业?眼36?演,也有学者开始尝试,如程存旺、石嫣尝试分析“小毛驴市民农园”社区支持农业的运作规律?眼37?演?眼38?演;如孙捷尝试以广西两村庄的生态农业试验为例,分析农户如何运作复杂社交网络中与其他群体的互动关系,实现风险的期权交易?眼39?演,但是都没有利用网络与社会计算的工具进行家庭农场主复杂社交网络的测量分析,回答如何解决适度规模的内生动力与生产经营、市场风险交易对接问题,更多只是定性的研究,这局限了其学术价值。而利用网络与社会计算的方法,通过测量家庭农场主(映射与控制经济活动风险的多层次、非线性、有边界的)社交网络结构,与生产流程中各类要素投放的关系,可明晰家庭农场经济的发展、优化。因此,把风险控制的社交网络理论引入家庭农场可持续发展的研究具有广阔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