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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学智慧论文大全11篇

时间:2023-03-21 17:05:23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1)

甲:中西方哲学之间的这一差异果真就那么重要吗?

乙:请耐心地继续听我讲下去。正是在这一差别里,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形而上”的“道”,找到了自己的“物理学之后”的“本原论”的解释,并被迅速地运用到社会发展及科学研究上,破天荒地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注入了“本原论”意义上的“进化论”的思想,极大地推动了各个领域里理性思维活动的发展,将中国带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然而,这一结合及由此带来的巨大的文化冲击,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国“智慧学”里,“形而上者为之道”的传统思想。人们在赋予西方哲学的“物理学之后”以“道”理解的同时,也使人们所认识到的“物理学之后”的东西成了亘古不变的东西了。根本不会想到“西方哲学”里的“物理学之后”,是一个随着人们的认识发展而不断发生变化的东西,并最终成为先天存在的东西而受到人们的怀疑,而被给予放弃的东西。就像一个领路人,将我们引进“西方哲学”的殿堂之后,自己又走出了这个殿堂,却把我们留在了这个殿堂里,使我们成了这一殿堂的主人,守候着这半部西方哲学。

甲:半部西方哲学的中国化就这么简单的产生出来了,我们也因此成了这半部西方哲学的掌门人了?真是不可思议!

乙:道理很简单。我们既不了解自己头脑里“形而上学”的东西,更不了解“西方哲学”里的“形而上学”的东西,于是便出现了“半部西方哲学”“中国化”的怪胎。可以这么说,“西方哲学”的“半部化”,不是“西方哲学”使之然,而是“中国化”使之然。

其实,“西方哲学”里的“物理学之后”,本身就是一个随着人们的认识发展,不断向前推进、发展的东西,而这一点却正好被我们忽略掉了。于是,西方“智慧学”在“物理学之后”上所形成的认识,都被当成了亘古不变的“道”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看不到本原论问题、本体论问题、认识论问题及逻辑论问题的研究在其历史发展中的内在联系,甚至成了并列在一起的、没有先后顺序的“哲学问题”了,更看不到它会在后来发展中出现完全相反的变化。这一“中国化”了西方哲学,不仅误导了人们对于“西方哲学”此后发展的认识,更将中国的理论思维活动永远地局限在西方哲学已经嚼烂的、没有了味道的问题上,并且一代接着一代传下去,使我们在哲学这一理论思维活动上落后西方一个世纪以上了。

甲:何以见得呢?你能用你的观点来西方哲学的历史发展吗?

乙:可以。我们就从“本原论形态”说起吧。这一形态是“智慧学”处在较早阶段的表现形态,它是较早时期人们在自身的“智慧”基础上产生出的最初的“智慧学”观点,特别是关于事物运动与变化的认识,将人们对于世界的认识集中到它的最基本的存在形态上。人们企图用某个单一的物质,比如水、火、土等物质的运动与变化来说明世界的运动与变化,产生了相对于原始宗教较为科学的宇宙观。

然而,这时的“智慧学”所追求的“宇宙观”,仅只是为了说明对象世界的运动与变化,难免不带有思考者自身的片面性、局限性,使得由此而来的“宇宙观”显得十分零乱,人们无法判定哪一种“宇宙观”更为正确。也就是说,这些“宇宙观”,仅仅具有直观性,而没有自我证明的能力。人们无法从中确定哪一种宇宙观更为正确一些,也就无法形成共同的、为人们所共同认可的本原存在的宇宙论。也就是说,人们在用自己的“智慧”去“表述”、“规范”世界的运动与变化时,却忽略了自身“思维活动”的存在,没能在其“宇宙观”中反映出这一“思维活动”的唯一性与必然性。于是,人们便发现“理性的证明”在“智慧学”中的重要地位;从此“理性的证明”也就成了“智慧学”,以及称之为“智者”重要标志,并在毕达哥拉斯那里得到了较好的体现。“数”不仅较好地表现了世间万事万物的存在,而且,“数”还借助“智慧学”中“逻辑证明”,发现了自身在表述正方形对角线上所陷入的“逻辑矛盾”,进而将“数”的概念由“整数”扩展到无理数;成功地化解了第一次数学危机。

应该说,将“证明”纳入“智慧学”,是“智慧学”自身的“合乎逻辑”的、“善意”的发展,“智慧学”不仅应该帮助人们分析世界的本原,以形成对于世界的根本认识,还同时能够“证明”这一“宇宙观”的正确性,进而排斥别的“宇宙观”正确性,使自己成为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绝对真理”;而这时的“智慧学”也就因此被改造成了以人们的“思维活动”的“智慧”为“本体的”“智慧学”了,用以“规范”人们“智慧”的“智慧学”了。

也就是说,“智慧学”这一合乎逻辑的、善意的发展,将原本单纯说明“宇宙构成”的“智慧学”,“发展”成了“规范”人们“智慧”的“思维规范”,“发展”成了在“理性证明”主导下的、“规范”人们“思维活动”的“智慧学”。应该说,西方哲学中真正的形而上学是从“智慧”为“本体”的“理性证明”认识开始的。这一关于“智慧学”发展的表述,看起来混淆了“因果关系”,却道出了深藏于“智慧学”后面的本质,进而将人们从一向所追求的“智慧学”那里转向了“形而上学”。

甲:这也就是说,被人们所尊重的“智慧学”,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它既是吸引人们的才智,去追寻世界奥秘的探索活动,同时也是在不断改变着自己,以成为有秩序的、自我约束的规范的科学的认识活动。同时也使我们看到了西方社会比我们更早地关注“理性证明”“思维规范”的历史必然性。欧几里德的《几何学原本》充分体现了“思维规范”的理性、系统性的特点,进而成为一切科学系统化、规范化的典范。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行政命令伤害最大的不只是表面上的“百家”的消失,而是“理性思维活动”自身的严谨性、系统性的科学精神的缺失,使整个社会在儒术面前停滞不前了。

乙:然而,这一“智慧学”的“本体论存在形态”,在被基督教接受过去之后,其“智慧”的“本体”便被上帝所“僭越”了。一个原本用来启迪人们“智慧”的“智慧学”的“本体存在论”,因上帝的“僭越”迅速地走到了自己的反面,成了封杀“智慧”、封杀“科学”的“智慧学”,并由此将西方社会带进了近千年的中世纪的黑暗年代。而这也就注定了,随之而来的对基督教中世纪黑暗的批判,只能从上帝所“僭越”的“本体地位”开始。这时的“智慧学”也就顾不上它的“本体论存在形态”了,它打出了“知识就是力量”的旗帜,要求把一切迷误“放在理性的尺度上校正”;并代表着“理性”与“思维”公然地向上帝要地位、要权力,努力地摆脱其“上帝婢女”的地位。于是,上帝创造世界的陈词滥调,便被“人是万物的尺度”、“劳动创造世界”、“知识创造世界”的理性思维解放所替代了,而“理性”与“思维”在“智慧学”中的地位也随之得到了提升,成了“智慧学”日益关注的“明星”,并取得了独立地位。

但是,好景不长,“理性”与“思维”在取得了对于“上帝”的胜利之后,便随即陷入争夺“智慧学”主导地位的“斗争”中了。唯心论认为人们的知识来自于自己头脑先天存在的“理性活动”,如因果观念、整体与部分的观念等;而唯物论则认为人的知识来自于外部事物的刺激而产生出来的反映,并由此在“认识论”上展开了新一轮的决一雌雄的争论。原因就在于它们都想将对方纳入自己的“思维规范”内,也就是说,它们两者,都想在上帝对于“理性”与“思维”的统治后,由自己取而代之,成为掌握“理性”与“思维”的最高统治者。

于是,人们便由完全正确的、对于上帝给人以智慧的“理性批判”,“顺理成章”陷进了一个明显的逻辑错误中了,进而将人们对于“物理学之后”的认识,从“本体论”阶段带进到了“智慧学”的“认识论”争论的“阶段”了;而“智慧学”,即所谓的“西方哲学”也从此由“物理学之后”的“本体论存在形态”前进到了“物理学之后”的“认识论存在形态”了。

甲:原来,所谓的哲学史上的两大哲学派别的对立与斗争,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产生出来的!我还以为是因为对于哲学基本问题的不同回答而产生出来的。现在看来,我原来所接受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观点。道理很简单,我们所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哲学基本问题同样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不是“原来”就有的,那么,这个“原来就有”的“东西”又存在于在哪里呢?不就“主观地”“存在”在我们的“头脑”吗?这一“主观存在”的东西与先天存在、先验存在又会有什么区别呢?而我们因此而去反对唯心论,就已经陷入了从唯心论出发反对唯心论的自相矛盾了,并在事实上将由此而产生出来的哲学的派别斗争变成了无聊的“悖论之争”了。

乙:你的这一见解我完全赞同。在“西方哲学”的认识上,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独立思考权力,而不是将我们自己的“形而上”的思想方法强加到它的头上;更不能将我们已经僵化了的“道”“思维规范”套用到“西方哲学”自身的变化与发展上去,反过来再把这样形成的东西当成真理顶礼膜拜起来。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尽管,西方哲学是我们到外国请进来的,但是,这一学习过程决不是什么“西方哲学的中国化”,而只是“西方哲学”的“中国同化”。

甲:你是不是又扯远了,还是回到西方哲学的历史发展上来吧

乙:实际上,“唯物论认识论”、“唯心论认识论”都正确地抓住了“人”的“认识形成过程”某一个具体的方面。就像人们必须回答人们的生命是从哪里来的问题一样,说它来自心脏的跳动是正确的,同样,说它来自血液的不停的循环流动、来自不能停止的呼吸也是正确的。我们能够用其中一种证明来否定另外一种证明的错误吗?显然不能,同样道理,在批判智慧来自上帝,或者知识来自上帝这个问题上,“唯心论”与“唯物论”所起到的作用也是一样的,并不存在哪一个更为正确、更为根本。

因此,当它们被人们用来相互攻讦的时候,便不再具有批判上帝创造人类智慧时的酣畅淋漓的气派了。这是因为它们在人们知识构成中的或然地位,决定了它们中的任何一方都难以排除对方的存在,而证实自己的唯一存在。于是,在唯物论试图用“反映论”去“批判”唯心论的时候,就已经把“反映论”“主体”自身不可缺少的把“理性活动”,放在了一切“认识活动”中的 “必然的”的地位上了,就已经在事实上把它看成了它所反对的“唯心论”所主张了的“先验论”、“天赋论”的东西了。同样,唯心论在试图用它的“必然的”、“先验论”去“批判”唯物论、证实自身的存在时,也已经把知识的起点放在了“客观存在”的位置上了,用以证实自己的那些“必然的”、“先验的”的“原则”;没有事物的客观存在,来自自我的“内在反思”又将从何而来呢?即便是天上掉下的,也只能是对自我的反映。结果,谁也不能在这一场争论中取得最后的胜利,只能留下“认识论存在形态”永远的遗憾。

甲:在这里,尼采关于“内世界(the inner world)”的概念的引进也许是正确的。我们只要把我们自身的“内世界”,植入任何一个“认识论”里,这两个“认识论”都会在这个“内世界”内部无限制地向后倒退过去,而归结到一个没完没了的起点上去。当我们在“唯物论认识论”基础上,去识别“内世界”接受某一事物的“反映”时,我们便会倒退到前一个“内世界”里去,以证实这一“反映过程”的对于“内世界”的“存在”。然而,这一类倒退并不会因为这一次倒退而终结,因为“内世界”的依然存在,始终是下一次倒退的逻辑前提,说明曾经有过的、更深一个层次的“内世界”的存在,而使倒退以至于无穷。

这便在“唯物论认识论”里引入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而这也就是为什么“时空概念”会在人们批判“形而上学”的同时,进入“现象学”的理论上的原因。而我们只要将时空这一“维”引进它们的观点中,它们之间的所有对立也就随之化解了。人类历史的、整体形成的知识,已经无所不在地成为我们每一个后来者的认识前提,任何一个后来者都无法回避这一前提的存在,而将自己的思想设想为一块“白板”了;对唯心论来讲也是同样的,我们思想里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被给予”之物,包括“自我”在内。

乙:说得很对。近代哲学对于经院哲学的全部进步,就是证实了大写的“人”对于“上帝”的胜利,就是这个“人”的智慧对于“上帝”“智慧”的胜利。而在“认识论”上所出现的“唯物论”与“唯心论”对立,也就因此成了“智慧学”追求“智慧”的“形而上学”“本体存在形态”之后,所面对的又一个涉及“智慧”“存在形态”的问题。具体说,是涉及到“认识活动”自身“生成”的又一个具体问题。其意义决不亚于“智慧学”对于“理性证明”引进。人们的认识活动,或者说,称之为“智慧”的“认识活动”是怎样“形成的”,单靠“唯物论”、“唯心论”一方难以给出终结的回答。因为,它们只能证明它的见解是“认识活动”成为可能的一部分,或者说,仅回答了“认识活动”的“构成”问题,并不具有“认识活动”“生成”的必然性。

而最先意识到这一认识误区存在的,并着手解决这一问题的是人们都熟知的德国哲学家康德。他从“命题”的形成入手,考察人们“认识活动”的“内在构造”,明确地提出了单纯的从理性的前提出发,进行理性分析的活动不能产生新的知识,只有将理性前提与经验材料结合后才能生成新的知识。很好地回答了“认识活动”生成的理论问题,也因此被人们称之为“二元论者”;却又因为他并没有离开“形而上学”的前提,认定“自在之物”的存在,又被人们称之为“不可知论”及“怀疑论者”。

甲:由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唯物论”与“唯心论”对立并不是绝对的,它们间的对立来自于“逻辑思维”上的历史局限性。但是,对它们所共同存在的“逻辑思维”上的错误,却一时又说不明白,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乙:可以。这个“逻辑思维”上的错误,就是现象学家胡塞尔,在创立他的现象学理论时,所坚决反对的逻辑心理主义。建立在“反映论”基础上的“唯物论”“认识”,本身仅是在“智慧学”发展特定阶段形成的“认识”而已,并不能从这里“逻辑地”推论出,在“认识活动”上存在着一条所谓的“一定终身”的“正确的”“认识路线”;更不能由此“逻辑地”推出,主张这一“认识论”的人就能“唯物论的”“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就类似我们看到天是“蓝色的”,并不意味着这一关于“蓝色”的“意识”也是“蓝色的”,这显然是荒谬的。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关于“蓝色”的“意识”,还是“灰色”的“意识”,它们仅是关于“颜色”的一种“意识”,是一种与它与表象的“颜色”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东西”。同样的道理运用到“唯物论认识论”与“唯心论认识论”的差异上也是一样。

它们都是人们对于“形而上学”“智慧学”的一种“认知”;在这一点上,它们都是共同的,都是这一 “智慧学”、“哲学”在人们“认识活动”中的具体的、对象化的存在了。因此,就这一点而言,它们中的任何一方都无权说对方是错误的、甚至反动的,而认为自己是唯一正确的。尽管它们都有理由认为自己是可以通达“物理学之后”的唯一正确的“认识路线”,进而认为“智慧学”到它们这里便可终结了;甚至愚昧地把此前乃至此后的“智慧学”都理解成了这一“对立的”“认识路线”简单的、重复发生的历史,所谓的“智慧学”的任务也就因此成将这一对立永远地演绎下去的、单一性的任务了。

然而,它们在“形而上学”“智慧学”上的这一对立表现,正好说明了“形而上学”“智慧学”的荒谬,它们都是“形而上学”“智慧学”的愚昧的表现。充其量也只是这一“形而上学”“智慧学”“二律背反”的一个必然的结局而已。并最终成了“智慧学”在“形而上学认识论”上难以迈过去的坎。

而这似乎也就成了黑格尔当仁不让的历史任务。他并没有放弃“唯物论”与“唯心论”业已建立起来的“逻辑心理主义”的“形而上学”的基本理念;甚至可以说,他将这一“心理主义”完全继承了下来,并在哲学的理论研究中最先引进了“现象学”的描述心理学的分析方法,将它们两者“对立统一”的掺合到一起,使之成了处在“认识活动”之上的“绝对理念”。却唯独没有将“形而上学”的“逻辑心理主义”作为“意识现象”放到自己的“现象学”的研究中,这就使得他的“智慧学”并没能最终摆脱“唯心论”的“老套路”,而把人们的“认识活动”,或者说人们的“智慧学”当成了认识这一“绝对理念”,或者是在这一“绝对理念”指导下的认识外部世界的“认识活动”。而这也就是黑格尔哲学的全部意义所在。为了证实这一“绝对观念”的“无所不能”与“无所不在”,黑格尔建立起了一个无所不包的理论体系,并希望以此来终结人们的“智慧学”的“形而上学”的研究,结果却被反动的普鲁士政权所利用,成了证明其合理性的“官方哲学”,重蹈起了经院哲学在中世纪成为基督教婢女的覆辙。真正的“智慧学”在它这里被彻底的封杀了,最终连同它的“形而上学”本身一起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这也就注定了后来的批判形而上学的现象学的出现。也只是从这个时候起,所谓的“智慧学”的“西方哲学”步入了真正科学的发展阶段,并因此演绎出了研究科学发展规律的科学哲学来了。(待续)

甲:这也就是说,“西方哲学”也同天文学、化学、物理学、数学等具体的自然科学一样,也是从一个并不科学的愚昧的认识出发,最终在人们不受其“思维规范”束缚的独立的、自由的思维活动的不断证伪、否定的推动下,逐步进入人们的“视野”,成了可以研究、观察、比较的“科学认识”的“对象”了。但其本身还不能称之为“科学”。

乙:确切地说,在进入“形而上学批判”以前的“哲学”还算不上一门科学,只是在进入“形而上学批判”之后,哲学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其情形就像星象学之于天文学、炼金术之于化学一样。而最重要的也就是对哲学的科学认识与研究。实际上,我们所面对的现实世界并不是建立在一个没有人工雕琢的、抽象的、理论意义上的基础上,也不是只对批判中世纪经院哲学、批判上帝创世论有意义的那一点“唯物论认识论”、“唯心论认识论”理论所能解释的世界。因此,用它来批判经院哲学、上帝创世论是完全可以的,而用它的那一点形而上学理论来表述现实世界则是捉襟见肘的、无能为力的。

甲:你的这一哲学史观,对我来讲是全新的,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把握,所以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判定它的是与非。不过,我最关心的是,被我们尊为指导思想的彻底的唯物论的命运。

乙:你的这一担心不无道理。依据上述全新的哲学史观,我们称之为彻底的唯物主义的哲学的东西,确实不是一门科学。它同样是一个“形而上学”的“思维规范”,它来源于黑格尔的“先验的”的“逻辑学”的“理论体系”。只是将这一“理论体系”颠倒过来,对象化为“认识发展”的“客观规律”的东西,人们的“哲学研究”,只是亦步亦趋的在它的指导下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充其量也就是将唯心主义在“纯粹理性”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思维规范”,形式地并入唯物主义的“纯粹感性”的“思维规范”之中,使其成为一个彻底的折衷的将人们的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都包括其中的一个“绝对的”、“终结的”“思维规范”。看起来它好象将迄今为止的“智慧学”的全部智慧都包括进了它的“思维规范”之中了,人们似乎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分别地去运用两个不同的“思维规范”去,进而给了人们充分地运用自己智慧的“自由”。但是,这一“绝对的”、“终结的”“思维规范”,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其“形而上学”的本质,它在赋予人们的“智慧”以“充分自由”的同时,也剥夺了人们超越这一“智慧”的自由。进而使人们实际上陷入这一“思维规范”所带给或是突出感性认识的重要性,或是强调理性认识重要性的循环反复的旋涡之中,并最终在实践中表现出或“左”、或“右”没有止境的思想与理论的斗争,甚至表现出“七、八年来

一次”的周期性规律来。因此,从理论上批判这一彻底的唯物主义,是我国哲学理论界批判“形而上学”的迫切任务。

甲:如果这一唯物论不是科学,那又是什么呢?是伪科学?是反科学?总不可能是折衷的东西,既非科学,又非反科学、伪科学的东西吧?

乙:这里需要纠正一下。我们这里说唯物论不科学,并不是说人们的感性认识不科学,更不是说唯物论所表述的反映论不科学,确切地说,认识论里的反映论是正确的,而将这一反映论提升到“形而上”“位置”上的唯物论是不科学的。其情形就好像金子是闪闪发光的,从这一感性认识出发不可能得出闪闪发光的东西就是金子的结论一样;也就是说,在人的认识活动中,存在着反映论的情形,但是它并不处在“物理学之后”的位置上。把它放在“物理学之后”的位置上,使之成为主导人类认识发展的理论,就已经用人们的“物理学之后”的理性“干扰”了它的“存在”,就已经把反映论改造成了主观意义上的反映论了。混淆了这一内在关系,人们就会把自己感性认识上得来的东西,直接当成了当然正确的东西,就会放松理性上应有的警惕性,而犯下理性认识上的逻辑错误,这一逻辑上的错误曾导致我们在政治上犯下的阶级斗争扩大化的错误。

甲:这也就是说,我们要将唯物论与它所坚持的反映论区分开来。我们决不能因为反映论的正确性,而武断地把唯物论理解成在感性认识的基础上直接发展来的科学理论,更不能因此而证明唯物论的正确性,不能反过来用反映论的正确性来证明唯物论的正确性。不仅如此,同样情况也出现在唯心论上,唯心论本身是错误的,但是,它所强调的、在人们头脑里已经建立起来的思维活动的观念是存在的,也是对人的认识活动起作用的。

乙:是这样的。任何一种认识、一种观点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是不是科学的东西,在于它能不能发挥着科学的作用,唯物论在批判上帝给人“智慧”的问题上,它是科学的;但是用它来打压同样是批判上帝给人“智慧”,主张解放人类“理性的”“唯心论”,它就不再是科学的了。比方,发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苏联,因反对“唯心论”而用它来打压基因理论研究时,它就不是科学的东西了。因为这一打击,原来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基因理论研究的苏联一下子落后到了西方的后面。但是,没过了多久,其结局便被颠倒过来了,最终还是基因科学取得了胜利,或者说是被称之为唯心论的东西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甲:否定了唯物主义的科学性,人们是难以理解接受的,它给我们带来的冲击,不会亚于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对于牛顿经典力学的冲击,不会亚于时间会放慢、长度会缩短对于绝对时空带给人们的冲击。连唯物主义都不是科学了,哪还有用以指导人们社会实践、科学活动的普遍规律、一般规律呢?哪还不会带来天下大乱吗?

乙: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呢?原因就在于我们对西方哲学采取了错误的态度,这就类似庄子在观鱼时,感觉到鱼在水中的快乐一样,有谁能知道这种快乐的体验我们强加到鱼的身上的呢,而鱼充其量只是迫于生存而必须求生于水中的。同样,我们在把西方哲学看成是寻求普遍规律、一般规律的科学时,也只是出于我们自己对于“道”的理解。我们并不知道,西方之所以苦苦地寻求这一所谓的普遍规律、一般规律,仅仅只是因为在他们的背上重重地压着一个“物理学之后”即“形而上学”的思想包袱!它们为此而奋斗完全是不得以而为之的!就好像庄子看到鱼在水中快乐地游一样。难道我们也要为此而去钻这一“物理学之后”即“形而上学”的牛角尖吗?当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一个多世纪之前,当中国转向西方寻找科学理论的时候,认识论上的反映论确实给当时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思想界带来全新的气息,起到了振聋发聩的启蒙作用。

甲:如此说来,我们所以这么看中这种意义上的西方哲学,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存在于我们头脑里的、有着中国哲学自身特点的“形而上”的观点。就是这一“形而上”把半部西方哲学当成了西方哲学的全部、顶峰,从而割断其后面半截的反思与发展。

乙:正是由于我们片面地把握了这半部西方哲学,特别是称之唯物论的那一半的一半,并把这一哲学观点及这两种哲学观点的对立与斗争看作是西方哲学发挥的顶峰,进而片面地、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理性思维活动系在一个好皇帝身上,全权由他来领导我们前进,使我们在事实上退回到封建年代,并为此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也就是说,我们把我们对于西方哲学的理解强加到了西方哲学的头上,再倒过来把这样的西方哲学强加到我们的头上,成了我们的指导思想,当最终发现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时候,又怎么不会感到恐惧与失落呢?

甲:这就是说,一个世纪来,我们并没有以一种科学的态度去对待西方哲学。这也就难怪中国哲学界常常出现哲学是不是一门科学的置疑。因为,我们没有用科学的态度去看待西方哲学,自然也就怀疑起西方哲学的科学性了。

乙:是这样的。而我们所一直推崇的唯物主义哲学仅只是哲学在近代社会发展阶段上的东西,或者说,仅是形而上学在近代社会的表现形式,它与上帝的精神本体形态,只有五十步的距离。我们所以把它当成唯一正确的理论,是因为它与我们自己头脑里的形而上学理念共鸣。具体说,我们在同化“西方哲学”的同时,在传统的君与民的传统的二元结构的社会关系之外,又结合进了中西方哲学结合起来的“物理学之后”与“形而下”的二元结构的“实践唯物主义”的“世界”。进而将传统的、君与民的二元结构基础上的“上智下愚”二元结构世界,装饰成了革命理论所表述的“领导”与“群众”的、新的“上智下愚”的关系:处在“形而上”位置上的“人”,更拥有了“唯物论”所赋予的“物理学之后”的“智慧”,并因此使得已经是“君权神授”的“形而上”的“人”,变得更加“神圣”起来了;原本已经“上智下愚”的二元结构社会,也因此趋向更深层次的“智”与“愚”的两极分化,“愚者”将永远在“智者”领导下,迈上不断富足的社会发展征程。这样也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人们又重新回到了一百年前曾经批判了孔孟之道的面前,被逼去重新面对鲁迅所关注的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国民性的问题了。不仅传统的官本位思想,及八股文式的官话、套话、大话大量地保留了下来,还必须在已经被我们所同化了的、西方哲学自身并不存在的所谓的“斗争哲学”领导下,或左或右的、踩着石头向前推进,一再地培养起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与不信任。

结果,西方近代哲学从经院哲学批判那里,所取得的有限的解放人类理性思维活动的进步,便在这一已经同化了的半部西方哲学面前消失殆尽了。这样,原本就在理论思维活动的起点上已经落后于西方的我们,有什么理由相信我们能够在基础科学的理论研究上超过西方,又如何能够奢望在我们的本土上培养出诺贝尔奖金的得主呢?

甲:如此说来,一个世纪以来在“中国哲学”的基本观点上,我们几乎没有一步,或者说,强大的“西方哲学”并没有撼动一下深沉的“中国哲学”。

乙:在整个民族总体的理论思维活动水平上,可以这么讲。在前面的论述中,我一再强调,在中国也存在着与“西方哲学”的“本质”、“意义”相一致的、有关“形而上”的“思维规范”的“智慧学”。如果,“西方哲学”的“思维规范”是建立在“物理学之后”的追求与认识上的话,那么,“中国哲学”则建立在“礼教”的“物理学之后”的存在上。这样一种“思维规范”成了指导中国理性思维活动“物理学之后”,并由此而演绎出的“三纲五常”这样的“思维规范”、支撑起了一个偌大的“封建王朝”,也随之产生出了须臾不能离开的依赖性。因此,当一个世纪之前,“”提出“打倒孔家店”,人们同样为此而感到莫名的恐惧;人们无法想象没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的集中统一,一个统一的社会如何才能维持下去。今天,我们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形,当我们正确地指出,我们一直被奉为绝对真理的东西,仅只是半部西方哲学,且已经为现代的西方哲学否定了的时候,人们又怎么能够不产生出同样的似乎天要塌下来的恐惧呢?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2)

[中图分类号]B2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18X(2012)04-0037-04

李伏清(1981-),女,湘潭大学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湘学、中国哲学。(湖南湘潭 411105)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冯契的‘智慧’说研究”(项目编号:06BZX039)的阶段性成果。

人作为存在,如海德格尔所说的是“在世界之中的存在”(In-der-Welt-sein)。这一“存在”体现了人和世界的关系。这种关系包含两种:一是主客关系,为外在的“之中”的关系,即主、客式认识关系;二是“此在和世界”的关系,即“在之中”,人“融身”、“依寓”于世界之中,世界是由于人的“在此”而对人揭示、展现自己。我们借鉴海氏的这一理论,把天人关系分述为中国传统思想中占主流的“原始的天人合一”(有着强烈的道德意义)、主客二分式的天人分离(在中国表现为科玄之争)、当代超越主客二分式的“天人合一”观三个阶段,把“在之中”的意义阐发为第三阶段的“天人合一”观,而冯契的智慧说正是这一“天人合一”观的典范。

冯契曾经指出:“哲学是哲学史的总结,哲学史是哲学的展开。”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哲学的最高智慧,也是其追求的最高理想和境界。作为建立在对哲学史的总结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智慧说,自然也以之为主题,对传统天人关系说进行重新审视。冯契既区分了天人合一观中的两个不同原则:天道原则和人道原则,也具体分析了传统哲学中天人合一观“为学”和“为道”两条不同的路线及其态度。但在中国哲学史上,无论是何种天人合一说,我们总称为“原始的天人合一”说,其理由在于缺乏主客二分的观点。

在我国传统文化中,老庄提倡“夷”、“希”、“微”之“道”,认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主张通过“坐忘”、“心斋”、“玄览”而达到“若愚”、“若昏”之婴儿般的“玄德”境界。其“天人合一”观非“主客二分”式思想,这点毋庸置疑。但也许有人质疑,难道张载《正蒙·大心篇》中“见闻之知”和“德性之知”的区分也没有涉及主客二分吗?的确,张载认为“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见闻梏其心”,叫“心为有外”,“有外之心”,即在心或主体之外尚有客体的存在。而“有外之心”却不足以“合天心”,不能“体天下之物”,也就不能达到“天人合一”。因此,只有破除“闻见”所“梏”,“大其心”才能达到“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合天心”的境界,即为“德性所知”(因此,德性之知并非知识)。张载明确指出“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高于“见闻之知”。以此推理,“天人合一”也就凌驾于主客二分之上了,道德高于知识。而道德原则正是自先秦儒家以来天人合一说的主流,孔子“仁”学中有“为学”和“为道”两条线。荀子对墨家思想的发挥,继承了“为学”路线,其思想有较多的认识论和逻辑理论,对先秦哲学作了总结。但其天人合一观终究没有脱离道德伦理的窠臼。而从孟子“四端”说到董仲舒等人将孔孟“天人合一”观发挥为神学目的论的天人感应式天命论,发展到宋明时期的心性天人合一观,无不彰显儒家“为道”中的道德原则。程朱“理在气先”,“天命之谓性”,性即理,纲常道德之理神化为天,源于天命,奠定了纲常之理的形而上的地位,也表达了持敬致知之涵养功夫,实现“与理为一”的境界,即形而下之人体现形而上之理、人遵循理、理体现于人的天人合一境界,其知行观无疑统摄在存天理灭人欲、以天理压人欲的道德原则中。尽管形而上之理与形而下之气之区分暗含主客二分的思想,但尚未达到西方近代哲学中主客二分的水平,不仅在认知领域存在主体性原则的缺乏,即使于道德领域也是反人道的。

王夫之反对传统形而上学,反对以天理灭人欲、片面注重人伦道德,主张重视个性、人欲,重视自然科学知识,提出了“能(主体的认识作用)所(被认识的客体)”的观点,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比较明确地提出了主客二分的主张。他还建构了一套较详细的认识论体系,如“即事穷理”,反对“立理以限事”,从知行观的角度批评了朱熹的知先行后说和王阳明道德性知行合一说中“以知为行”、“销行归知”的思想。这些主张都有利于主客二分、主体性的建立和科学精神的推广。

尽管王夫之、戴震等人的天人关系思想中存在着某种主客二分的萌芽,为近现代哲学向主体性和科学精神的召唤提供了理论根基,但萌芽并不等于呈现,主客二分在西方哲学几百年的历史还需以浓缩的形式活跃于中国哲学的舞台,这也是中国哲学发展认识论的逻辑的必然。胡适、冯友兰、金岳霖等是这一时代潮流的代表。而冯契站在前贤的肩膀上,在“实践”观的引进下,把天人关系发挥到了一个新的平台。

冯契的“智慧说”把天人关系引申到了一个新的平台,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3)

命运一词在古希腊文化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从俄狄浦斯能够解决斯芬克斯之谜却摆脱不了杀父娶母的命运开始,人们就以一种极端畏惧的心理看待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命运”的意志,命运不可违抗是古希腊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们更多的是以人的可能的生命强度做一种崇高感的承受。直面这种神秘的东西并探其究竟是哲学诞生之后的事情。希腊人怀着特有的探求事物本体的好奇心,带着宿命感的叩问,似乎渐渐明白了生命之二律悖反可是高贵的、自由的希腊人没有低头屈服,没有跌倒在这可怕的幻影面前,却通过对命运进行英勇而骄傲的斗争找到出路,用这斗争的悲剧的壮伟照亮生活的阴沉的一面;命运可以剥夺他的幸福和生命,却不能贬低他的精神;可以把他打倒,却不能把他征服。人应超出神为他设定的限制,获得比命运所折射出的限制性更坚强的意义。

古希腊早期哲学家所表现出的这种关于苦难的寻求方式体现了古代生活的人文精神,他们不愿意仅停留在对生命的感性直观中,努力寻求感性世界的苦难解脱,以及人性本身的根据。他们相信一切的世间万物都可以归结到一个原因,而人的价值只能实现在自己同外界的对象性关系中,因为人们总是受制于这样的对象性关系中,而这一原因正是把握这种对象性关系的“根”和“本”。为了摆脱这种命运,从米利都学派开始的古希腊早期哲学一直在向世界发问:世界究竟是什么?万物的本原是什么?对此,早期的哲学家们基于自己对世界的观察与归纳,猜测与构想,提出了各种他们认为正确的答案。命运关联于始基,表明始基的悬拟在于人的心灵,对人类乃至对于人类说来的整个世界的最后归着的眷顾。因此,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种简约的心灵,他们所怀的单纯的内心世界使他们对人之为人的关切呈现出澄明的状态,这是现代人苦苦追寻,却常常无法获得的,人的单纯性存在展示出了关于命运、关于生命的限度和关于世界的独特广度。

二、对智慧的追寻

自古希腊哲学开始,哲学就被定义为是爱智慧,据考证,是毕达哥拉斯将哲学理解为爱智慧的。在毕达哥拉斯看来,人不是智慧的拥有者,而是智慧的热爱者和追求者,人对智慧的爱就是哲学(philosophy)。所以,哲学不是让人聪明智慧的学问,而是把人引向智慧的学问,是让人知道自己无知而去追求智慧的学问。哲学的这种品格一直是西方哲学两千多年来一以贯之的精神追求。爱是不懈的追求和探询,其对象是智慧,智慧是一种深厚的文化底蕴,是生活中的一种大聪明或大智慧。

智慧是以一定的文化修养为基础的气质和远见,是一种极高的悟性和超常的明智卓识,也是一种灵性和灵气,人的生存发展不仅需要生理上的满足,也需要哲学智慧的引领。哲学的真谛在于对智慧的领悟与拥有,而哲学的灵魂——智慧是不可描述的,它永远在我们的语言和文字所描述的“魂形”之外,但又绝不是外在于人的某种神明,而是我们心灵中已经有所感知但又说不出的某种东西。随着认识的深化,我们总会把它变成一种定型化的知识体系。但是,当我们一旦把它变成了定型化的知识体系时,它就不再拥有哲学之魂了,而是哲学之魂脱下的遗骸——知识,哲学之魂又会以新的形态萦绕在我们的心灵与未知的知觉感悟中。这里所隐含的更深层的本体论寓意就是:哲学智慧之境是一个本体论的悖论之境,哲学对智慧的追求一旦达到哲学的“根处”,就是对“爱智慧的困难境地”的澄明性的拥有和自觉承受。这里所昭示的哲学智慧的本体论悖论就是:哲学智慧的最高境界,就是哲学智慧的涅槃——“无智慧”和对“无智慧”的自觉拥有与承受;哲学智慧的追求者所能达到朝圣的终极境界,就是哲学智慧的祭坛——在他们所达到的哲学境界使哲学之魂,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人们的一种直观,这里才是哲学灵魂的真正显身之境。因此,心灵的直悟远比逻辑的尽至更能接近哲学的神韵。

三、对人性的追求

希腊人文主义强调人的尊严,以为它是人的最重要的福祉,这种尊严只有人才能够具有,而人为什么能够享受这种独有的权利呢?于是,他们寻找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作为人的意义上的人,才是能够享有生命尊严的人,而对本原的讨论正是他们在寻找人之为人的根本。在对本原的抽象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古希腊早期哲学家寻求人之衡量的尺度,这是他们寻求自然宇宙的哲学理解方式的最后面的也是最隐蔽的理想,人作为人不是基于人作为主体,作为自然的对立面,而是作为自然的延伸者,作为自然共同体的意识形式,作为本原存在的原初性。这种本真的理想表现为在宇宙的大尺度下审视人的一切行为:人应该如何行事才能承担起存在的原初性。因此,本原不是一个与人无关的抽象的原则,而是最终成为关于人的思考尺度的承载者。于是,和谐的数、流动不息的火和不动不变的存在都轮番作为本原物登上了哲学的舞台,而深究其本质这些正是哲学家对于人之为人的独到理解。

古希腊早期哲学家的思想明确的显明了人的本体论形态,以及在此视野下的人的公共性和张力问题。他们把完全的自由的个体视为宇宙生命在人间的真实形式,他们的人文主义的个体主义的滥觞得益于其背后开放的宇宙论背景,他们追问:什么是人类所要追求的体现在个体身上的宇宙有机性相融通的目标,这就是追求本体的“善”。这就是苏格拉底以后的哲学,这一问题开启了以后几千年西方哲学发展的一个重要的向度,这是从古希腊早期哲学开始的。

四、结语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4)

【中图分类号】B15 【文献标识码】A

中西哲学的比较始终是一种颇具困难的工作,问题关键即双方通约性(Commensurability)的可能与否。本文试图从中西形而上学各自立场对双方传统中的部分问题加以讨论:既考量西方比较哲学界的前沿成果,也强调汉语背景的最新形而上学思考;既吸收西方学界的前沿观点,也探讨其中隐在的问题。在凸现中国传统形而上学根本观念同时,发现比较哲学领域的最大通约性。

中西比较哲学中形而上学不可通约问题的本质

所谓通约性,借用集合论的说法,即A和B两个集合有交叉。交叉部分便具备通约性,非交叉部分则不可通约。

对不同文化系统的哲学,西方比较学界相关通约性问题有以下几种态度:传统问题上的绝对与温和的不可通约性态度,以及差异的传统之间具有诸多共同性的观点;非传统问题上缺乏调节性的共通标准不可通约性态度,和中间立场的既不强烈秉持不可通约性也不认同完全共通性的态度。在形而上学方面,西方比较哲学界通常的态度是极端的,认为中国哲学的文献常关乎“智慧”,属“邀请性”的,西方哲学则是体系化论证和理论式的,双方不可通约。①

形成中西哲学不可通约性局面的原因其实并非仅仅哲学自身的问题,更为尖锐的是,西方比较哲学界乃至整个西方哲学界对中国哲学的一种有意无意间的殖民化态度所造成的人为障碍。事实上,西方形而上学是不是真正的形而上学,或西方到底有没有客观本质的形而上学,才是双方哲学间发生“绝对不可通约”的根本。

就中西方哲学的“通约性”而言,研究者所标榜的西方哲学体系化和中国哲学论证匮乏化的差异,其实完全不是哲学或形而上学进行中西比较时横亘两者之间的隔绝问题。正如爱因斯坦所说,体系化或系统化不过是一类模型或理论,自身就有相当大的局限,在将它们与客观现实相对应时,只能贴合部分自然现象而非全部。相反,恰恰非体系化的中国古典哲学才更游刃有余于认知与应用。说到底,导致西方哲学整体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有两点:对哲学概念的曲解、②哲学的科学化。后者也被认为是哲学的形式逻辑本质化。③

中西比较哲学中形而上学的通约性“建构”

我们说了,造成中西形而上学不可通约的原因在于人的主观态度,即人对“自我”态度的放大,它与人根本性认知能力上的差异并非必然因果,换言之,不可通约的结果是人对客观真实存在性结果的极度轻视所造成,即对自身各种重要存在性经验极端武断否决的恶果。在这样的态度下,人不仅不断曲解哲学概念,还试图以科学取代哲学。因此,要想建构中西形而上学的通约,必须斧正这两方面问题。

“哲学”与“形而上学”的概念。在西方,“哲学”并非缘起“爱智”的含义而是与“智慧”同义,“智慧”又是什么呢?梳理古希腊前苏格拉底的哲学残篇可发现,有观点认为:智慧不仅是一种能力,而且还是能从根本上判断宇宙根源的能力。概言之,“智慧,即明了一切的能力。”④对此,亚里士多德也表示认同。⑤但在汉语中,“智慧”源自佛教术语,是“开悟”者拥有的能力。这样一来,赫拉克利特对“哲学”概念的调整,就从本质上产生了差异,它至多是对智慧的“试图努力靠近或理解”而不是“获得”,爱好智慧并不等于拥有智慧。所以有人指出,这样的哲学已经从原初的客观性立场“迫降”为一门主观角度的“训练性学科”,⑥虽然赫拉克利特“一切是一”的宇宙观很纯粹。

赫拉克利特之后,巴门尼德不仅提出了极其相似的宇宙观,还首先明确了“存在”的概念,并认为只有“存在”是不需要生产也不会毁灭的,“存在”是完整的、惟一的,也是无限的。⑦这也是黑格尔、海德格尔等人认定巴门尼德为西方“形而上学”鼻祖的原因。后者遗留下的残篇包含两部分:真理之路和意见之路。⑧至于当下西方哲学界把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奉为肇始,⑨无疑是一种“近视”。《形而上学》所研究的并非巴门尼德强调的“存在物存在”(being),而且还把“存在物存在”的being当成了“存在物”本身,即beings。⑩我们允许在“爱智慧”的“哲学”发展过程中,衍生出相关学科,比如认知论、伦理学,但不能接受因为其他相关学科的衍生而“”“爱智慧”之“哲学”本质的后果。或者说,到了亚里士多德那里,古希腊“爱智慧”的“哲学”就已经由“知道”退化为“猜测”了。亚里士多德的“是之为是”的科学被译为汉语的“形而上学”显然是个错误。这个错误的翻译同样反映了中国传统形而上学在现当代的“变异”上。汉语的“形而上”所指与亚里士多德的“是之为是”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形而上”谓之以“道”,“道”即“存在”(being);“是之为是”却只是“公理”甚至仅仅是“原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公理是最普遍的,是万物的本原”,这样的“是之为是”是“逻辑”不是“存在”(being)。

中国古代并没有“哲学”的说法,当然也更谈不上学科。“哲学”一词进入汉语是转译于日语。不过,前苏格拉底学者、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以及亚里士多德对“爱智慧”的“哲学”,都强调“是由整个有组织的知识所组成”的本质,这和中国古代先人大哲对待“知”与“学”,“习”与“用”的态度十分相似。也正是由于这样的态度,亚里士多德在发展“爱智慧”的“哲学”过程中,过度使用了他所依赖的“物理学”,而且可怕的是他的物理学结论大多是错的,因此必然导致了他“哲学”的错误。也正是在这一关键问题上中国古代先哲大智于这些西方哲学古人。本质地说,古希腊时期伊始,西方哲学就在整体上出现了科学化的倾向。

现代西方哲学研究者也发现,这些古希腊哲学家都混淆了科学思辨和哲学思辨的界限,不过没人去明确两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但西方一些顶尖物理学家和少数当代哲学家也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科学,特别是现代物理学正在向古老的哲学原初“回归”,“现代物理学的概念与东方宗教哲学所表现出来的思想具有惊人的平行之处。”奥本海姆认为,原子物理学的发展与佛教和印度教思想有诸多一致性,而且物理学所要做的不过是“古代智慧”的某个“例证”或是一种“促进”和“精细化。”玻尔更为直接,强调原子物理学当效法如来佛或老子这类先哲的思想。海森伯从日本的科学研究中看到同样的苗头,认为“东方传统哲学思想和量子力学的哲学本质之间有某种确定的联系”。

现代物理学的这些经验表明,科学特别是物理科学的任务,总是将重心慢慢向哲学迁徙。或言之,不管是任务还是势力范围,这种东方式的哲学本质上始终辖制着科学。虽然科学往往表现出与之抗衡的欲望,但又不得不无奈于自身的局限性。相反,东方特别是中国哲学“却在无限的伸展中始终从容”。在这一点上,整体的西方哲学或西方形而上学根本无法相比,这样的结果不仅反映了科学的局限性,也同时呈现了东方哲学的无限性。

对此,旅澳学者圣童用德国数学家哥德尔的伟大定理“哥德尔定理”作了颇为有力的说明。哥德尔定理通常可以表述为“对任何声称能确证,也就是证明或否证所有算术陈述的一致性形式系统F而言,存在一个既不能在此系统中证明也不能否证的算术命题。因此,形式系统F是不完备的。”通俗地,就是你身陷其中就无法对自身进行“证明”。用“集合论”的观点,就是身为集合A中的元素a,无法对整体的A进行有效认知或证明。虽然哥德尔从数学立场出发,但最后的哥德尔定理却并非只针对数理逻辑问题,而是统摄了整个形式逻辑系统,因此进入了深刻的哲学层面,“哥德尔的研究成果除了不完备性的深奥哲学结论,及其在知识论和人类认知极限上所衍生的影响,还对思想与计算机机械化的问题有重大启示。”它也划定了人类逻辑认知世界的界域,人类对世界的逻辑认知是有限的,这也同时告诉我们知识以及各类科学学科的局限性所在。这些“界限”的划定颇具时空性,只要身在时空之内,对该时空的认知必受局限。表面上,这似乎和大卫・休谟的怀疑论很相似,但休谟本身的诸多观念已经触犯了该定理。同时,康德所谓的“科学”、“形而上学”也难逃哥德尔定理划定的“地牢”。为此,圣童博士对康德的哲学做过如下质疑,认为后者哲学的根本问题就在于到底在用什么“部位”去认知那个物自体,是用“大脑(思维/意识)”还是用“心(智慧)”。在圣童看来,人脑的思维/意识是一种“他识”,本质上是一种主观对客观的反映。而人认知物自体是要借助“自识”的能力,“自识”能力即智慧提供的能力,对哲学或形而上学进行科学化态度的恶果也就得以明示,西方哲学发展的“死穴”也恰恰于此。哲学因为是智慧的学科,所以它只能是那些具有了然一切能力的人的认知结果的“集合”而不当是科学的形式逻辑的推理论证结果的“总合”。科学不仅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充满了错误,即便是今天依然存在一筹莫展的局限。英国天体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的“万有理论”至今都无法“完成”的现实就是极好的例证。

科学方法在形而上学中的应用。就在西方哲学研究者不断“抱怨”中国(古典)哲学匮乏“体系”性论证而难成理论式“哲学”的同时,一种依照物理学和数学常用的科学方法而建构起来的中国传统本质的形而上学哲学体系却应运而“生”,这就是旅澳学者圣童博士的“形上本体论哲学”。

凭借自然科学“出身”的学术功底,圣童博士以中国古典哲学,特别是老子言说的“道”为基础,从西方自然科学理论角度出发,借助“集合论”的概念,以《易经》所提供的“二进制”之逻辑理论对宇宙从“无”到“有”的发生,再由“生命”出现并延续至今的缓慢过程进行了单向(不可逆)顺序的推演,并以统一且自洽的“无缝衔接”构筑出了具有物理学性质的独特“天体模型”,即“形上本体哲学体系”基础构架《形上本体论哲学》,该书是纯粹的纲要性逻辑演绎,在形式上颇似维特根斯坦《形式逻辑哲学》的风格,那种语义式的“论证”基本从行文中删除,从而突显出其强烈的逻辑本质。

在摆脱哥德尔定理的“界限”辖制性问题上,作者采取了数学以及物理学方面常见的“预设”手段,将“研究对象”、“研究者”以及“研究目的”作了明确规定:“研究对象”是包括人在内的“一切”;“研究者”并非“人”而只是一个“虚设”的客观立场。这两点设定不仅将“形上本体哲学”完全区别了西方以往的哲学和中国现当代(从西方舶来的种种)哲学,同时也有效地免除了哥德尔定理所划定的“界限”问题。至于“研究结果”,则强调了科学化、系统化、理论化的“通约性”要求。为了避免歧义,该书对诸多名词、术语,比如“本体”等概念都事先给出定义。无论之前不同语种对某些词的词义有如何的规定差异,进入该系统后,都需依从该系统所规定的词义。这样的建构最大限度地强调了整套系统的通约性。

在整体系统推演过程中所使用的“理论”,作者采取了相当谨慎的态度:“集合论”他只取用了观念性的内容而并不涉及技术推演。其主要采用的只是《易经》提供的“二进制”推演技术,该理论不仅在中国传统哲学中通行,即便在西方科学系统里也同样得到公认和应用。这样的理论技术选择,就从根本上将该哲学所建构“宇宙模型”的适应性扩展到了目前最大的限度。理论采用的越少,结论所受到的限制越小。

圣童博士已将“形上本体论哲学”体系化地扩展到诗学、美学等分支,这样的扩展结果本身已经有力地印证了“形上本体论哲学”体系的客观性。而我们又必须接受该哲学体系的中国传统哲学本质。换言之,西方比较哲学界所谓的中国传统哲学匮乏“系统”或“理论体系”的说法至此可以终结。

结论

综上所述可以明确,西方比较哲学界所强调的“通约性”问题并非出现在中国形而上学系统内,而完全是由西方哲学或形而上学自身的完备性匮乏所造成。面对新出现的“形上本体哲学系统”,西方哲学至今未能回归他们古希腊源头本质的形而上学中去,而且背离得越来越远,不能不说是中国传统哲学在更高层次上的进步和西方哲学整体性的败落。虽然西方研究者的错误态度“仅限于”比较哲学范畴,但西方那种自大、殖民的研究态度值得我们注意,特别是工作并生活在西方的一些华裔学者也持同样态度,就更需要我们警惕,这也是主动维护比较哲学学科整体学术纯洁性的重要手段之一。

(作者单位:河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本文系2013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西比较诗学视阈下唐诗‘客观诗本体’及其世界性影响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3BWW008)

【注释】

①余纪元,张志伟主编:《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526~532页。

②③④⑥⑦[澳]圣童:《神性本体哲学》,悉尼:澳大利亚汉语书局,2011年,第21页,第27~30页,第23页,第23页,第23页,第13页,第15页,第16页,第16页,第27页,第27页。

⑤[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4页,第42页。

⑧叶秀山:《哲学要义》,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6年,第49~50页。

⑨[美]布鲁斯・昂:《形而上学是什么》,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2页。

⑩[美]D.J.奥康诺:《批评的西方哲学史》,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年,第91页,第86页,第86页,第79页。

[美]F.卡普拉:《物理学之道》,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3~8页。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5)

【 正 文 】

长期以来,西方思想习惯了由“爱智慧”理解哲学,往往把哲学的使命看作是对一种绝对的、超越历史和时间的“语言”(“逻各斯”)的寻找,以便通过此种最高智慧之“道说”完全清楚明白地将“真正的”实在按其所是地传达出来。西方哲学遵循这种“爱智范式”。

这里所谓的“爱智范式”,一言以蔽之,即把智慧作为“爱”的对象。由此,它预设某种终极的“最高智慧”作为人之欲求的终极目标。它将人引向一个无限超越的过程,要跨越一座连接此岸到彼岸、现象界到理念界的“桥梁”,它要在心与物、思维与存在、语言与对象之间架起一座相通的桥梁并引导人们到达彼岸,趋近客观真理。这形成了一种缺乏历史感、仇恨断裂和变异、追求形式的理智逻辑思维的“爱智”型的哲学范式。它通过预设一个“真正的世界”将人看作是同属两个世界的“公民”。

“爱智慧”原本是人最本己的生命活动,但在西方哲学—形而上学构造自身历史的过程中,它成了人的一部分(心灵部分或理性部分)反对另一部分(肉体部分或非理性部分)的分裂人或人的世界的活动。这样,以“爱智慧”或“爱真理”自许的哲学家们,尽管在有关“真正的世界”或“真正的实在”问题上争论不休乃至针锋相对,但他们走的往往是同一条道路:追求智慧或真理之路,即要求在人的“内在心灵(灵魂)”同“世界之外的实在”之间建立某种终极而稳固的联系的道路。从一种积极的意义看,这是“一系列高尚的心灵”,是“许多理性思维的英雄们”的展览,“他们凭借理性的力量深入事物、自然和心灵的本质——上帝的本质,并且为我们赢得了最高的珍宝,理性知识的珍宝。”(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7页。)因此,这种“爱智范式”的哲学—形而上学在关涉到人存在和他的世界的终极根本问题时,绝大多数哲学家相信自己的理论触及到了实在自身的奥秘。哲学家们,“是那些眼睛盯着真理的人”。柏拉图对“哲学家”所作的这个描绘,预告了哲学家对人类无智慧或非真实处境的某种清醒的认识。哲学—形而上学寻求确定性和终极理由的爱智取向,实际上源自对人类处境的这种虚幻、愚蠢、有限和欠缺的深刻体察;然而,它一开始却决意要碰一碰唯有“神”才能拥有的“最高智慧”和“终极真理”,当它把“目光”指向某种预设的终极在场之物的时候,就注定了这种“爱智范式”寻求一种不可能获至的结果,仿佛永远地在追赶远方朦胧展现出来的“地平线”。

“爱智范式”确立了一种知识型的哲学传统,它在滋养各门具体科学知识的同时,塑造了西方思想“追根究底”的思维方式和概念化、形式化、逻辑化的话语形式。然而,任何宣称把握了超感性绝对、超历史永恒的哲学都只能在于时间或历史中,这是爱智范式的传统形而上学无法摆脱的一个悖论:因为哲学就像一个人无法超越自己的皮肤一样无法超越自己的时代之上,然而哲学爱智慧的终极诉求 恰恰是要完成此种超越。这样,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黑格尔哲学的方法和体系的尖锐矛盾冲突中表现出来了:当哲学离历史意识最近并且以一种“宏大的历史感”作基础的时候,它又总是一再地表现出与历史感或历史意识相敌对的图谋——掌握最高智慧并构造一个终结历史的绝对真理体系。黑格尔哲学的这个矛盾是二千多年西方哲学—形而上学固有矛盾发展到顶点的结果,是西方传统哲学爱智范式的两重性的体现:一方面它是一个无止境的探索过程,其真理性取决于它在思想中把握时代,亦即取决于它的时间性和历史性的内涵;另一方面它总是欲求或占有终极真理或最高智慧,甚至把自己打扮成真理和智慧的化身。爱智范式的哲学所固有的这种矛盾特性透露出西方形而上学隐含着的“最高价值自我丧失”的重大危机:形而上学探求“真正的实在”或给出有关“真正的实在”的阐释通常会被后来的形而上学判定为虚妄,因此形而上学的历史似乎是一个体系摧毁另一个体系、一种学说取代另一种学说的演变史。事实上,哲学家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痛苦的事实:因而,在二千多年来构成哲学之生命的那些问题中,没有一个问题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人们发现,这些问题不是悬而未决就是变得无效,或者哲学家们试图解决的乃是一些不可解决的问题。这是一部令人绝望的失败的历史。一旦当我们意识到这种探求的徒劳无益,就会发现实际的哲学史(形而上学史)呈现出来的恰恰是“一个错误的历史”。这必然导致对于爱智范式的形而上学日益滋长起来的怀疑和否定,它使得到一个遥远的彼岸世界去寻找“真正实在”(即作为“起源”的实在)的伟大梦想幻灭了,从而祛除形而上学的“起源幻相”就成了哲学回归现实生活世界的题中应有之义。

追溯起来看,“爱智范式”的哲学道路,始于古希腊人原生命惊异(“与智慧协调一致”)之“断裂”,由之发展出来的西方形而上学走上了对“永恒在场之物”的追寻。它始终是一种在“人与存在的对立向度”从事“爱智慧”的“伟大”事业,在遗忘或者分解人的生命存在的原始和谐的同时为我们赢得理性知识的珍宝。

我们看到,西方形而上学由爱智范式的三个方面奠基:首先,是对同一性根基的寻求。这种探寻在一种抽象的、形式化或逻辑化的层面上将万物归为某个“—”,亦即某个本源性的在场者,它是“是者之为是者”并从“其所是的是”把自己展现为“有根据的是者”;其次,是对理念论的执着。理念论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将理想的抽象本质看成是最真实的实在,因此原本是思想中的“普遍概念”就成了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在场者,理念论是使世界分裂和人分裂的思维范式,对理念论的执着是爱智范式的哲学的一个重要特点;再次,是一种理论生活的理想。爱智范式认为思辨的生活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它把沉思或理论生活看成是一种神圣的生活。爱智范式的这三个方面在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那里确立起来。这种热爱智慧、追求真理、凡事喜欢追根究底的同一性追寻、理念论思维和理论生活的理想,对推进人类理性和知识进步的伟大贡献是显而易见的,一切科学都建立在这种思想方式的基础上。它以求知为人的天性,不单要人们能够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它指向那个最终的“是什么”(是者),其实是将自然科学、物理学的问题推向终极的结果,所以称之为“形而上学”(物理学之后)是名符其实的。这种追寻合乎逻辑地导出亚里士多德在一种学术分类中确定了哲学探讨“第一性原则”的学科地位:它是第一学术。

从爱智范式在希腊思想中的形成以及对整部西方哲学—形而上学史的深远影响看,它始终是由两种力量推动的:其一,是一种肯定的力量,它指向终极实在,是一种具有独断性质的智慧之爱;其二,是一种否定的力量,它指向对不经反省的确定性知识的质疑,是一种具有怀疑精神的智慧之爱。中世纪哲学中唯名论与唯实论之争和近代哲学中唯理论与经验论之争,都可以从爱智范式的这两重特性中找到说明。“爱智慧”原本就包含着这两重因素,它表现为独断理性与怀疑理性互为他者的演变史。“哲学”一旦被确立为以科学性的概念、范畴、判断、推理的理论知识体系来把握最终极、最根本、最真实的实在,它就踏上了一条由肯定性的力量和否定性的力量相互转化或推动的发展之路。在这种爱智范式的哲学—形而上学发展史中,怀疑、否定的力量始终在形而上学爱智慧的范围内,它虽然也常常给形而上学带来挑战,但并没有动摇其根基。只有当这种怀疑的、否定的力量发展到要求“弃绝智慧”的时候,西方哲学—形而上学隐蔽着的“最高价值的自我贬值”才被提示出来。这一过程由康德在形而上学范围内将否定性的、怀疑性的爱智因素发展到极致,通过追问“形而上学是否可能及如何可能”并进而引发了黑格尔将一种肯定性的爱智因素发展到顶点,从而导致了爱智范式的形而上学的终结。对哲学的传统形象进行消解是现代思想家着力进行的工作,这动摇了两千多年来哲学—形而上学的 根基。当人们意识到形而上学追寻的那个“真正的世界”是一个毫无用处、多余的、虚假的“理念”,那么形而上学爱智范式就必定被“否弃智慧”的当代思想所颠覆。因此,对西方形而上学史唯有从“爱智”哲学范式的发展史及其终结的角度才可窥见其中的奥秘。

如果说希腊人“爱智”原义的中断是西方哲学—形而上学传统的开端,那么整个形而上学史可说是由此断裂构成的“爱智范式”主导的。苏格拉底—柏拉图的理念论和亚里士多德的形式学说,是这种“爱智范式”的原型。在理念论中柏拉图—苏格拉底用“灵魂转向”来描述之,它表明“爱智慧”是向另一个世界敞开的超越追寻,且直接指向一个“永恒在场”的终极光源。亚里士多德在调和柏拉图的二元论时,并没有能够走出这个世界,“爱智慧”同样指向一个超越性绝对和超历史永恒的终极实在。亚里士多德说,获得宇宙“为什么以这种方式而不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终极原因的知识,并不是凡人所能达到的智慧,而是神的智慧,人只有在思辩的生活中才能进入类似“神”的这种智慧,但也仅仅是“类似”而已。我们不难看到,不论是柏拉图的“灵魂转向”还是亚里士多德的“纯形式”,其最高使命是通向纯粹形式理性的极境,它使“爱智慧”启开了一道通向“上帝”的门户。

形而上学史上非常奇特的一个现象是,由“爱智慧”得以命名的哲学(形而上学)最终归于宗教信仰之下,在延绵一千多年的欧洲中世纪沦为论证宗教的工具。

希腊化时期、罗马时代以及基督教的中世纪,西方哲学形而上学在终极视域与上帝观念的相遇是西方思想史上的大事。形而上学原本有通向宗教信仰(上帝观念)的超验维度,在哲学与宗教的融合进程中,“爱智慧”被诠释为对上帝的“爱”,因此“上帝”是最高智慧和绝对真理的化身。如果说希腊思想走向哲学一步是爱智慧从希腊人自然生命和谐处发生的断裂,那么由此断裂铸造的爱智范式则预告了哲学爱智向一种超自然生命存在的趋近。在罗马时代普遍滋长起来的对一个赎罪宗教的渴望中,哲学在其超验维度不仅力图建立起伦理的信念,而且力图建立起宗教。这一过程是通过将基督教神学的上帝“光源”化来完成的,它最终使得那个“或隐蔽或显现”反复无常的上帝(旧约圣经中的上帝)成为光源化的永恒在场者的上帝(经院哲学的上帝)。哲学通过利用希腊理性概念澄清、整理、论证宗教观念,这样哲学进入“宗教形而上学”。

罗马晚期教父哲学的集大成者奥古斯丁是将柏拉图的爱智隐喻(光源隐喻)成功地用来论证基督教信仰的宗教形而上学家。他把上帝比作“至善”之光,人的灵魂比作眼睛,理性比作视觉。人生的终极追求就是转向上帝。如此,柏拉图理念论的理性主义二元论被改造成为一种基督教哲学以“上帝之城”和“世俗之城”的两分为基础的二元论,实际上构成了后来中世纪经院哲学家融合基督教神学和希腊哲学的经典模式,它形成了一条奥古斯丁—柏拉图主义的路线。

中世纪晚期随着亚里士多德着作由阿拉伯世界的传入,由奥古斯丁奠基的柏拉图主义思想诠释基督教信仰的路线受到了挑战。托马斯·阿奎那确立了遵循亚里士多德主义传统来论证和诠释基督教信仰的路线。他将人看成是一个在自然秩序和神学秩序之间被分割的存在物:在自然秩序方面,人的中心是理性,他遵循着理性之光;在神学秩序方面,人的中心是信仰,他遵循的是上帝的智慧之光。上帝的光照构成了基督教神学之源,自然理性的光照构成了哲学之源。托马斯表达了中世纪基督教一体化世界的理想,即“各种等级的智慧的和谐”:基督教世界中理性的活动,希腊和阿拉伯的科学传统,经院哲学的训导,以及倾向于同被造自然握手言欢的基督教精神的深刻的实在论,所有这一切最终聚和为一种强大的“科学冲动”。

中世纪之后,“光源化”的上帝观念被“光源化”的理性观念所取代,科学对宗教的胜利使得哲学对宗教的批判成为时代精神的主流。上帝观念被看作是“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费尔巴哈),由于批判(例如在启蒙哲学那里)仍建立在哲学的光源隐喻基础上,它又造成了对人的“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另一方面,新教全力强调作为信仰上帝之论据的非理性事实,“它从中世界基督教中剔除了那大量的偶像和象征物,揭去面纱,显示大自然是一个与精神相对、要由清教徒的热忱和勤奋将其征服的客体领域。”(注:巴雷特着:《非理性的人》,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27页。)新教精神在这一点上与科学一样,推动现代人去实现他的宏图大业:使大自然非神灵化,从大自然中清除所有人类心灵投身其中的象征性偶像。这种精神的历史推动作用与现代科学技术和资本主义并行不悖,其结局便是宗教的衰亡,新教的人“是西方命中注定与虚无遭遇的开端”。(注:巴雷特着:《非理性的人》,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29页。)

走出中世纪神学一统的思想文化框架,人类爱智之标经历了从“上帝观念”到“科学观念”的转换。这是一个艰苦而又漫长的过程。科学的发源,理性的独立,资产者商业上的扩张,普遍的理智启蒙,以及资产阶级革命,构成了欧洲文化走出中世纪的巨幅历史画卷。最终,“科学”、“理性”、“民主”、“自由”被戴上了绝对正确的光环。哲学响应这种时代精神的召唤,经历了从中世纪神学范式的爱智祈盼进入到近代科学范式的爱智追寻的过程。我们通常称之为近代哲学的认识论转向,准确地说,应是哲学面对自然科学的知识典范反思其认识论基础的过程。

经过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之后,欧洲17世纪是形成这种反思科学的爱智范式的关键时期,它是各种科学形而上学体系纷纷登场而科学领域群英荟萃的世纪,是一个“天才的世纪”。新的科学概念首次规划了此后与“哲学”一词联在一起的那种较严格的哲学意义,亦即一种“哲学科学”的理论思维。它表现为“新方法”的建立以及对“确定性”理想的追寻,表现为将“心灵”设想成“一面伟大的”认识之“镜”以及由此对一个独立的认识主体的概念建构。从笛卡尔到黑格尔的两个世纪,哲学是在反思科学的过程中被建构的。

近代哲学在培根和笛卡尔那里已经开始确立一种以“认识者”为核心的知识型哲学,即通过追寻一切知识的基础来推进、反思和回应新科学的进展。笛卡尔开创了唯理论传统,注重的是以数学—逻辑为典范的知识基础;培根开创了经验论传统,关注的是以观察和实验为典范的知识基础。这两个传统的相互论战,铸造了近代认识论哲学的基本形态。它的总体结构是一种由“镜子模型”诠释的爱智范式。概括起来看,有几个方面的特征:(1)将真理问题理解为某种知识主张,知识论或者认识论成了哲学探究的主题。(2)真理通常被理解为认识者和认识对象的一致、符合和同一。这种符合关系有两种方式:其一,是将认识者看成是一种被动然而准确地映现着的镜式本质;其二,是将认识看成是一种主动的、自主的并通过思维自身的活动能够获得自明性观念的镜式本质,它要求认识对象接受认识者心中先天原则的统辖。确认真理在于主体与对象的一致是近代认识论的一个基本前提,差别在于:经验论将“认识对象”理解为“观念”,唯理论则将“认识对象”理解为“实体”。(3)主客二分框架成为知识论的理论思维前提,它形成了一种“与客体相分离的主体模型”,这成为探究一切知识之基础的近代哲学的主导原则。(4)最后,出现了一个被“镜子化”了的“人心”的研究领域。关于人心的“镜子模型”的最有代表性的例子是洛克的“白板喻”和莱布尼茨的“大理石喻”。前者强调“人心”无任何先天观念,它只是一块“白板”,知识是心灵“白板”映现“实在”的结果;后者强调“人心”中有天赋观念,它像“大理石”的“花纹”,在映现对象时自身变得清晰起来。

由爱智慧确立的形而上学隐含着宗教—科学二元性特征。中世纪发展出宗教思想方法的爱智维度,近代笛卡尔和培根从两个极为不同的方面发展出了科学思想方法的爱智维度。值得注意的是,从笛卡尔的二元论到休谟的不可知论,都比较清楚地暴露、揭示了哲学—形而上学本身的矛盾。唯理论和经验论的长期对峙,由于各自抓住了自然科学方法的某个方面予以片面化,虽然在破除宗教形而上学方面卓有所成,但也因而各自陷入困境。康德哲学以批判形而上学为己任,这种批判是要为形而上学划定界线,决定一般所谓形而上学可能与否及规定其源流、范围和界限。因此,康德的批判直指传统形而上学的根基:批判表明,我们关于“第一性原则”之实在的科学知识是不可能。这不是一般性地对形而上学发难,而是在形而上学内部产生出来的对形而上学的否定。康德通过划分科学知识的界限,把上帝、自由意志、灵魂等形而上学问题,完全排除在经验科学知识之外,这种批判揭示了形而上学爱智范式的奥秘。有趣的是,康德是基于主体与客体之二元分裂与对立来作为其批判哲学之基础的,这又是形而上学爱智维度的出发地。康德对形而上学的反思和批判可以看作是一种怀疑的、否定性的爱智范式达到的顶点,它必然激起一种臻于极致的肯定的、建构的形而上学体系:这由费希特经由谢林,最后落实到黑格尔的绝对唯心主义体系。黑格尔哲学的核心主题是“绝对精神自己认识自己”,这是对爱智范式的形而上学最卓越的概括。黑格尔认为只有精神才是现实的,精神的一个根本特征就是自由。绝对精神意味精神无所牵累,它自己规定自己、自己是自己的主宰、自己展开自己。精神通过“二元化自己”从而发现自己、回复自己。因此绝对精神自我展开是按照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方法运行的,它要经过一系列环节或中介。黑格尔哲学就是通过绝对精神的自己运动发展成为一个绝对真理体系的。这一哲学发展历程是在回应康德的挑战中建构起来的。由于康德的挑战是否定性爱智范式达到的顶点,因此回应挑战的形而上学在黑格尔那里也臻至极境。黑格尔是西 方形而上学的完成者,作为这个完成,他使西方爱智范式的形而上学成为辉煌的史诗。随着黑格尔哲学的解体,哲学出现了面向现实生活的转向。这标志着哲学走出形而上学爱智范式的开始。我们从回归现实世界的哲学转向可以看到,哲学对形而上学爱智范式的弃绝标志着哲学的觉醒或人的觉醒。

回顾西方形而上学史,我们看到,当古希腊的哲学巨人们开始塑造西方形而上学传统的时候,哲学的爱智取向对人的现实世界的遗忘就已经发生了。哲学本来是爱智慧,但它却一再地使得人的现实世界被瓦解、被遗忘,从而走向智慧的反面。这使得哲学总是以一种扭曲的和“异在化”的形式来表达现实世界的内容。它的大致思路是:从人的生活的现实世界出发,在试图获得人存在和他的世界的现实关系并对人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作全观的了解时,走到了世界之外,并通过建立一个超验世界来诠释人的现实世界。这个思路构成了形而上学爱智慧的大致路向。这使得两千多年西方哲学形而上学始终对哲学思考的起点和终点缺乏清醒的认识,哲学因此变得与人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似乎格格不入,是“现实世界之外的遐想”。哲学家总习惯于从各种“最高智慧”的虚设出发,因而总是在人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之上(或者之外)设立一个更“真实”、更“本源”的“本体世界”,用它来解释现实世界的各种矛盾。这样,在哲学的解释系统中,出现了对人或人的现实世界的非人理解。要解除这种本体论的思维方式所导致的各种虚假观念的统治,就必须对哲学的起点和终点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这意味着哲学向它长期失落的世界的回返。

我们看到,由“爱智范式”塑造的传统哲学用来理解世界的那种方式,被证明为是对现实生活的抽象,并且作为这种抽象是与现实生活相敌对的。如果说以往的哲学是以一种“对人的现实世界的遗忘”的特殊方式来看世界,那么回向现实世界的哲学在“真实的世界”的形而上学的“爱智”迷梦破灭之后开始了对哲学的重新思考。20世纪西方哲学在总体上是针对旧形而上学遗忘人生活的现实世界的病症进行批判,尽管很多哲学家并没有避免种种相对主义、怀疑主义和虚无主义的诱惑。马克思在19世纪中叶完成的哲学变革深刻地预见到了哲学回归现实世界的基本方向。他的实践唯物主义的新世界观的形成过程,其实就是将哲学从彼岸世界拉回现实世界的过程,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哲学原则的具体落实过程。我们看到,马克思哲学在今天仍然是指引我们走出现当代哲学迷宫的“阿里阿德涅彩线”。

马克思比任何一位“现代”哲学家都更清楚、更全面、更彻底地看到了哲学变革的方向。在“莱茵报”时期(1842年),马克思就明确呼唤哲学回到现实世界。在1843年克罗茨纳赫手稿中,马克思揭示于区别于黑格尔唯心主义辩证法的中心观点,指出真正的辩证法是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或者是一种革命的意识形态。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1844年载于《德法年鉴》)中,马克思写道:“真理的彼岸世界消失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这句话包含三重意思:第一,哲学从彼岸回到现实,意味着它不再为宗教和科学论证,而是为历史服务;第二,为此,它首先必须揭穿“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第三,它还必须揭露“非神圣形象中人的自我异化”,而这较前者更迫切、更重要。“为历史服务的哲学”就是要揭露人类自我异化的根由,指出一条人类自我解放与回归的道路。因此,呼唤哲学回到现实世界,也就是要求哲学真正能够贯彻人的观点、表达人性内容、关注人的现实生活,亦即使哲学现实化、人文化。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6)

中图分类号:B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8263(2001)04-0001-07

长期以来,西方思想习惯了由“爱智慧”理解哲学,往往把哲学的使命看作是对一种绝对的、超越历史和时间的“语言”(“逻各斯”)的寻找,以便通过此种最高智慧之“道说”完全清楚明白地将“真正的”实在按其所是地传达出来。西方哲学遵循这种“爱智范式”。

这里所谓的“爱智范式”,一言以蔽之,即把智慧作为“爱”的对象。由此,它预设某种终极的“最高智慧”作为人之欲求的终极目标。它将人引向一个无限超越的过程,要跨越一座连接此岸到彼岸、现象界到理念界的“桥梁”,它要在心与物、思维与存在、语言与对象之间架起一座相通的桥梁并引导人们到达彼岸,趋近客观真理。这形成了一种缺乏历史感、仇恨断裂和变异、追求形式的理智逻辑思维的“爱智”型的哲学范式。它通过预设一个“真正的世界”将人看作是同属两个世界的“公民”。

“爱智慧”原本是人最本己的生命活动,但在西方哲学—形而上学构造自身历史的过程中,它成了人的一部分(心灵部分或理性部分)反对另一部分(肉体部分或非理性部分)的分裂人或人的世界的活动。这样,以“爱智慧”或“爱真理”自许的哲学家们,尽管在有关“真正的世界”或“真正的实在”问题上争论不休乃至针锋相对,但他们走的往往是同一条道路:追求智慧或真理之路,即要求在人的“内在心灵(灵魂)”同“世界之外的实在”之间建立某种终极而稳固的联系的道路。从一种积极的意义看,这是“一系列高尚的心灵”,是“许多理性思维的英雄们”的展览,“他们凭借理性的力量深入事物、自然和心灵的本质——上帝的本质,并且为我们赢得了最高的珍宝,理性知识的珍宝。”(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7页。)因此,这种“爱智范式”的哲学—形而上学在关涉到人存在和他的世界的终极根本问题时,绝大多数哲学家相信自己的理论触及到了实在自身的奥秘。哲学家们,“是那些眼睛盯着真理的人”。柏拉图对“哲学家”所作的这个描绘,预告了哲学家对人类无智慧或非真实处境的某种清醒的认识。哲学—形而上学寻求确定性和终极理由的爱智取向,实际上源自对人类处境的这种虚幻、愚蠢、有限和欠缺的深刻体察;然而,它一开始却决意要碰一碰唯有“神”才能拥有的“最高智慧”和“终极真理”,当它把“目光”指向某种预设的终极在场之物的时候,就注定了这种“爱智范式”寻求一种不可能获至的结果,仿佛永远地在追赶远方朦胧展现出来的“地平线”。

“爱智范式”确立了一种知识型的哲学传统,它在滋养各门具体科学知识的同时,塑造了西方思想“追根究底”的思维方式和概念化、形式化、逻辑化的话语形式。然而,任何宣称把握了超感性绝对、超历史永恒的哲学都只能在于时间或历史中,这是爱智范式的传统形而上学无法摆脱的一个悖论:因为哲学就像一个人无法超越自己的皮肤一样无法超越自己的时代之上,然而哲学爱智慧的终极诉求恰恰是要完成此种超越。这样,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黑格尔哲学的方法和体系的尖锐矛盾冲突中表现出来了:当哲学离历史意识最近并且以一种“宏大的历史感”作基础的时候,它又总是一再地表现出与历史感或历史意识相敌对的图谋——掌握最高智慧并构造一个终结历史的绝对真理体系。黑格尔哲学的这个矛盾是二千多年西方哲学—形而上学固有矛盾发展到顶点的结果,是西方传统哲学爱智范式的两重性的体现:一方面它是一个无止境的探索过程,其真理性取决于它在思想中把握时代,亦即取决于它的时间性和历史性的内涵;另一方面它总是欲求或占有终极真理或最高智慧,甚至把自己打扮成真理和智慧的化身。爱智范式的哲学所固有的这种矛盾特性透露出西方形而上学隐含着的“最高价值自我丧失”的重大危机:形而上学探求“真正的实在”或给出有关“真正的实在”的阐释通常会被后来的形而上学判定为虚妄,因此形而上学的历史似乎是一个体系摧毁另一个体系、一种学说取代另一种学说的演变史。事实上,哲学家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痛苦的事实:因而,在二千多年来构成哲学之生命的那些问题中,没有一个问题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人们发现,这些问题不是悬而未决就是变得无效,或者哲学家们试图解决的乃是一些不可解决的问题。这是一部令人绝望的失败的历史。一旦当我们意识到这种探求的徒劳无益,就会发现实际的哲学史(形而上学史)呈现出来的恰恰是“一个错误的历史”。这必然导致对于爱智范式的形而上学日益滋长起来的怀疑和否定,它使得到一个遥远的彼岸世界去寻找“真正实在”(即作为“起源”的实在)的伟大梦想幻灭了,从而祛除形而上学的“起源幻相”就成了哲学回归现实生活世界的题中应有之义。

追溯起来看,“爱智范式”的哲学道路,始于古希腊人原生命惊异(“与智慧协调一致”)之“断裂”,由之发展出来的西方形而上学走上了对“永恒在场之物”的追寻。它始终是一种在“人与存在的对立向度”从事“爱智慧”的“伟大”事业,在遗忘或者分解人的生命存在的原始和谐的同时为我们赢得理性知识的珍宝。

我们看到,西方形而上学由爱智范式的三个方面奠基:首先,是对同一性根基的寻求。这种探寻在一种抽象的、形式化或逻辑化的层面上将万物归为某个“—”,亦即某个本源性的在场者,它是“是者之为是者”并从“其所是的是”把自己展现为“有根据的是者”;其次,是对理念论的执著。理念论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将理想的抽象本质看成是最真实的实在,因此原本是思想中的“普遍概念”就成了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在场者,理念论是使世界分裂和人分裂的思维范式,对理念论的执著是爱智范式的哲学的一个重要特点;再次,是一种理论生活的理想。爱智范式认为思辨的生活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它把沉思或理论生活看成是一种神圣的生活。爱智范式的这三个方面在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那里确立起来。这种热爱智慧、追求真理、凡事喜欢追根究底的同一性追寻、理念论思维和理论生活的理想,对推进人类理性和知识进步的伟大贡献是显而易见的,一切科学都建立在这种思想方式的基础上。它以求知为人的天性,不单要人们能够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它指向那个最终的“是什么”(是者),其实是将自然科学、物理学的问题推向终极的结果,所以称之为“形而上学”(物理学之后)是名符其实的。这种追寻合乎逻辑地导出亚里士多德在一种学术分类中确定了哲学探讨“第一性原则”的学科地位:它是第一学术。

从爱智范式在希腊思想中的形成以及对整部西方哲学—形而上学史的深远影响看,它始终是由两种力量推动的:其一,是一种肯定的力量,它指向终极实在,是一种具有独断性质的智慧之爱;其二,是一种否定的力量,它指向对不经反省的确定性知识的质疑,是一种具有怀疑精神的智慧之爱。中世纪哲学中唯名论与唯实论之争和近代哲学中唯理论与经验论之争,都可以从爱智范式的这两重特性中找到说明。“爱智慧”原本就包含着这两重因素,它表现为独断理性与怀疑理性互为他者的演变史。“哲学”一旦被确立为以科学性的概念、范畴、判断、推理的理论知识体系来把握最终极、最根本、最真实的实在,它就踏上了一条由肯定性的力量和否定性的力量相互转化或推动的发展之路。在这种爱智范式的哲学—形而上学发展史中,怀疑、否定的力量始终在形而上学爱智慧的范围内,它虽然也常常给形而上学带来挑战,但并没有动摇其根基。只有当这种怀疑的、否定的力量发展到要求“弃绝智慧”的时候,西方哲学—形而上学隐蔽着的“最高价值的自我贬值”才被提示出来。这一过程由康德在形而上学范围内将否定性的、怀疑性的爱智因素发展到极致,通过追问“形而上学是否可能及如何可能”并进而引发了黑格尔将一种肯定性的爱智因素发展到顶点,从而导致了爱智范式的形而上学的终结。对哲学的传统形象进行消解是现代思想家着力进行的工作,这动摇了两千多年来哲学—形而上学的根基。当人们意识到形而上学追寻的那个“真正的世界”是一个毫无用处、多余的、虚假的“理念”,那么形而上学爱智范式就必定被“否弃智慧”的当代思想所颠覆。因此,对西方形而上学史唯有从“爱智”哲学范式的发展史及其终结的角度才可窥见其中的奥秘。版权所有

如果说希腊人“爱智”原义的中断是西方哲学—形而上学传统的开端,那么整个形而上学史可说是由此断裂构成的“爱智范式”主导的。苏格拉底—柏拉图的理念论和亚里士多德的形式学说,是这种“爱智范式”的原型。在理念论中柏拉图—苏格拉底用“灵魂转向”来描述之,它表明“爱智慧”是向另一个世界敞开的超越追寻,且直接指向一个“永恒在场”的终极光源。亚里士多德在调和柏拉图的二元论时,并没有能够走出这个世界,“爱智慧”同样指向一个超越性绝对和超历史永恒的终极实在。亚里士多德说,获得宇宙“为什么以这种方式而不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终极原因的知识,并不是凡人所能达到的智慧,而是神的智慧,人只有在思辩的生活中才能进入类似“神”的这种智慧,但也仅仅是“类似”而已。我们不难看到,不论是柏拉图的“灵魂转向”还是亚里士多德的“纯形式”,其最高使命是通向纯粹形式理性的极境,它使“爱智慧”启开了一道通向“上帝”的门户。

形而上学史上非常奇特的一个现象是,由“爱智慧”得以命名的哲学(形而上学)最终归于之下,在延绵一千多年的欧洲中世纪沦为论证宗教的工具。

希腊化时期、罗马时代以及基督教的中世纪,西方哲学形而上学在终极视域与上帝观念的相遇是西方思想史上的大事。形而上学原本有通向(上帝观念)的超验维度,在哲学与宗教的融合进程中,“爱智慧”被诠释为对上帝的“爱”,因此“上帝”是最高智慧和绝对真理的化身。如果说希腊思想走向哲学一步是爱智慧从希腊人自然生命和谐处发生的断裂,那么由此断裂铸造的爱智范式则预告了哲学爱智向一种超自然生命存在的趋近。在罗马时代普遍滋长起来的对一个赎罪宗教的渴望中,哲学在其超验维度不仅力图建立起伦理的信念,而且力图建立起宗教。这一过程是通过将基督教神学的上帝“光源”化来完成的,它最终使得那个“或隐蔽或显现”反复无常的上帝(旧约圣经中的上帝)成为光源化的永恒在场者的上帝(经院哲学的上帝)。哲学通过利用希腊理性概念澄清、整理、论证宗教观念,这样哲学进入“宗教形而上学”。

罗马晚期教父哲学的集大成者奥古斯丁是将柏拉图的爱智隐喻(光源隐喻)成功地用来论证基督教信仰的宗教形而上学家。他把上帝比作“至善”之光,人的灵魂比作眼睛,理性比作视觉。人生的终极追求就是转向上帝。如此,柏拉图理念论的理性主义二元论被改造成为一种基督教哲学以“上帝之城”和“世俗之城”的两分为基础的二元论,实际上构成了后来中世纪经院哲学家融合基督教神学和希腊哲学的经典模式,它形成了一条奥古斯丁—柏拉图主义的路线。版权所有

中世纪晚期随着亚里士多德著作由阿拉伯世界的传入,由奥古斯丁奠基的柏拉图主义思想诠释基督教信仰的路线受到了挑战。托马斯·阿奎那确立了遵循亚里士多德主义传统来论证和诠释基督教信仰的路线。他将人看成是一个在自然秩序和神学秩序之间被分割的存在物:在自然秩序方面,人的中心是理性,他遵循着理性之光;在神学秩序方面,人的中心是信仰,他遵循的是上帝的智慧之光。上帝的光照构成了基督教神学之源,自然理性的光照构成了哲学之源。托马斯表达了中世纪基督教一体化世界的理想,即“各种等级的智慧的和谐”:基督教世界中理性的活动,希腊和阿拉伯的科学传统,经院哲学的训导,以及倾向于同被造自然握手言欢的基督教精神的深刻的实在论,所有这一切最终聚和为一种强大的“科学冲动”。

中世纪之后,“光源化”的上帝观念被“光源化”的理性观念所取代,科学对宗教的胜利使得哲学对宗教的批判成为时代精神的主流。上帝观念被看作是“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费尔巴哈),由于批判(例如在启蒙哲学那里)仍建立在哲学的光源隐喻基础上,它又造成了对人的“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另一方面,新教全力强调作为信仰上帝之论据的非理性事实,“它从中世界基督教中剔除了那大量的偶像和象征物,揭去面纱,显示大自然是一个与精神相对、要由清教徒的热忱和勤奋将其征服的客体领域。”(注:巴雷特著:《非理性的人》,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27页。)新教精神在这一点上与科学一样,推动现代人去实现他的宏图大业:使大自然非神灵化,从大自然中清除所有人类心灵投身其中的象征性偶像。这种精神的历史推动作用与现代科学技术和资本主义并行不悖,其结局便是宗教的衰亡,新教的人“是西方命中注定与虚无遭遇的开端”。(注:巴雷特著:《非理性的人》,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29页。)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7)

批判是一种生活态度,同时也是一种人生观。“人被宣称为应当是不断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一个在他生存的每时每刻都必须询问和审视他的生存状况的存在物。人类生活的真正价值,恰恰就存在于这种审视中,存在于这种对人类生活的批判态度中。”2人之高贵,正是在于人持有这样一种批判的人生态度。批判是对生活的审视,也是对自我的拷问。如果我们还记得那句著名的德尔斐神谕,那么,我想“认识你自己”应该成为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

二、审视自我的实践

(一)认识自我是我们的首要责任

可以说,认识自我乃是一切哲学和宗教都致力于解决的问题。卡西尔在《人论》一开始就说:“认识自我乃是哲学探究的最高目标——这看来是众所公认的。在各种不同哲学流派之间的一切争论中,这个目标始终未被改变和动摇过:它已被证明是阿基米德点,是一切思潮的牢固而不可动摇的中心。”3德国古典哲学的开创者康德也将自己的全部哲学活动都致力于解决这样一个问题:人是什么?而在宗教生活中,“认识你自己”更是被看成是“一个绝对命令,一个最高的道德和宗教法则。”4世界上的一切宗教,事实上都是在围绕着一个中心问题展开的,即生命的来源是什么,以及如何获得解脱。总之,认识自我乃是人类的首要责任。

(二)认识自我的两种方法

卡西尔说:“即使连最极端的怀疑论思想家也从不否认认识自我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他们怀疑一切关于事物本性的普遍原理,但是这种怀疑仅仅意味着去开启一种新的和更可靠的研究方式。”5在认识自我的问题上,不同立场的思想家有不同的方法和观点,不同时代的思想家也有不同的方法和观点,但是问题却还是原来那一个!可以这样来说,在人类的思想史上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认识方法:一种是理性认知的方法,另一种是生命体验的方法。然而单纯理性的认知方法由于排除对生命的直观和体验,只强调理性和逻辑,以向外的方式探求生命的本质,故而终将无法洞察自我的真谛,康德之“物自体不可知”便是一明证。与此相反,生命体验的方法则强调“从经验出发的心理学”(布伦塔诺),以默祷、直观的方式去洞察生命和自我的本质,不管是笛卡尔在荷兰的悟道6,还是布伦塔诺对默祷的捍卫,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方法对于认识自我的重要性。“两种不同的认识方法指向的是两种不同的结局。单纯理性的认识方法,让认识自我成为了不可能,在康德这里走到了尽头。而生命体验的方法,则构成了认识自我,走向真我的必经之路。

三、真我的反思与实现

认识自我的目的在于实现真我,这是一切形而上学认知的目的论归宿。古希腊将哲学称之为Philosophy,philo译为爱,sophy译为智慧,合起来就是“爱智慧”的意思。作为爱智慧的哲学其目的正在于让人通达智慧,获得解脱。然而,由于对爱智慧之爱的不能理解,造成了哲学在当代愈来愈偏离了智慧之道,走向了极度贫困的境地中,丧失了其本责。

作为爱智慧的哲学,在其诞生伊始就一直致力于完善人类自身。“Philosopha这个词,在苏格拉底殉道的公元前第四世纪,及其以后的希腊和罗马的思想界,是泛指爱求智慧的理论活动,和改进人类的实践的努力。再详细些说,就是从全体去观察世界和人生,根据它的根本原理去把握宇宙人生的真相的理论研究,和指引人生努力向上的伦理的宗教的、实践的心术。”7在这里,哲学的认识活动与认识之目的本身是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也就是说,理论理性与实践理性是合而为一的。然而,由于亚里士多德人为地将理论理性与实践理性分离开来,才使得二元分立的思维模式在西方扎下根来,以至于哲学在当代变成了纯理智的认知活动,只能躲在学院里孤芳自赏,完全丧失了爱智慧的本格。

不过,亚里士多德的反动毕竟没有完全泯灭掉哲学致力于完善人类自身,强调生命实践这一传统。哲学与宗教的亲缘关系,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正是哲学作为爱智慧之必然。“从希罗多德的《历史》到亚里斯多德的《形而上学》,Philosopha的历史就是人类探求和体验宇宙以及人生意义的历史,如果说探求的方法主要是理性的方法的话,那么体验的方法根本上就是宗教的方法。”“……Philosopha即爱智慧,无非就是分别以理性理解和宗教体验的方法达于智慧本身的人类实践活动。”8可以这样说,强调以宗教体验这种爱去追求智慧的哲学,在基督教时代终得实现,而爱智慧在宗教的体验当中得到了完成。这种完成亦是真我之完成。真我乃依赖体验而建立,故《哥林多后书》道:“在世为人,不靠人的聪明,乃靠神的恩惠。”总之,宗教体验(生命实践)是认识自我,更是实现真我的必然之途。

四、结语

生命体验之传统固然在近代以来遭到了激烈的打击,以至当代之逻辑实证主义更是叫嚣着要取消形而上学命题,但也有坚持希腊、福音、中世纪的真正传统者布伦塔诺等人继续弘扬爱智慧之真谛。爱智慧之生命实践意蕴,凸显出一切形而上学与生活世界的亲缘关系。在“完善自我”一度被单纯理性传统的哲学家抛到九霄云外的时候,正是生命实践传统之爱智慧将之在福音中实现。如果说,形而上学致力于发现生命的真谛,那么,蕴含着生命体验的生活世界将是它最终的归宿。

注释:

[1]参见【德】卡西尔:《人论》,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9页。

[2]同上,第9页

[3]同上,第3页。

[4]同上,第6页。

[5]【德】卡西尔:《人论》,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3页。

[6]参见顺真《笛卡尔的悟道》,载于《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7年,第6期。

[7]马采:《哲学与美学文集·哲学原始》,中山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4页。

[8]顺真:《哲学与宗教》,第5页

参考文献:

[1]【德】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

[2]【德】策勒尔.古希腊哲学史纲[M].翁绍军译,山东人民出版,1996年版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8)

博德尔指出,西方的智慧已经在"荷马史诗","新约全书"和卢梭等人的著作以语言的形式表达出来.但这种语言形式尚不是理性,逻辑和科学.这就召唤哲学来完成理性的使命.哲学作为爱智慧成为了智慧之爱.但这种智慧之爱不同于一般所谓的性爱,即它与狂欢和热情无缘,而是思想自身的纯粹化和深入化.它的极端形式凝结于黑格尔的逻辑学,即逻辑的科学.哲学在自身的智慧之爱中赋予智慧以理性.智慧之所以能够在哲学中理性化,是因为智慧本身是理性的.这又在于只有理性的是可能存在的,可思的和可说的,非理性的是不能存在的的,不可思的和不可说的.但哲学不再象智慧那样是人的规定,而是理性的规定.

虽然智慧和哲学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本原的关系,但它却包含了这样一种危险,即智慧和哲学分道扬镳,由此哲学与智慧脱节,并且遗忘它和遮蔽它.哲学始终围绕着理性自身.用康德的话来说,哲学作为理性的事业,它只从事与自身相关的事情,而且它不可能有其他的事情.这样整个哲学史成为了理性的历史.它表现为理论理性,实践理性以及诗意(创造)理性在各个不同时代的不断的区分和规定.

但这种哲学的富有正好是哲学的贫困.这是因为思想虽然在其自身的理性形态方面得到了完满发展,但它却遗忘了它必须思考的。www.133229.COm此乃海德格尔所强调的"存在的遗忘".所谓"哲学的终结和死亡"源于理性已完成了自身的使命.但它却召唤人们对于存在的关注.当然存在的新生或者复活却是在智慧(亦即语言)的意义上.

2.尽管任何一种文明有其差异,但都有自己的智慧.然而并非所有的智慧都能激起一种智慧之爱,而能成为一种哲学.所谓哲学实际上是希腊人或者欧洲人的事情.因此惟有西方的历史把智慧和哲学的关系显现出来.

博德尔的伟大功绩在于,他将西方的智慧结构揭示出来.西方智慧(也就是关于人的规定),在它历史的第一个时期是由"荷马史诗"说出来的,即人要成为英雄;它的第二个时期表达于"新约全书",即人要成为圣人;第三个时期是卢梭等人的著作,即人要成为自由的人,亦即人要用理性(人自身的神性)自我规定.这形成了所谓的"人神同在"的不同时代特征.

与此相应的形而上学的历史(从巴门尼德的开端到黑格尔的终结),给予这种智慧以理性的形态.因此哲学史作为形而上学的历史始终有它的建筑学本性.此建筑学本性包括了两个方面:一是原则,二是结构.原则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理性的规定.这是哲学从已给予的智慧(人的规定)接受而来的。但人的规定在哲学中纯粹为和提升为理性.而理性在与感性,知性区分之后成为了思想的规定本身.以这个原则为基础,形而上学展开了自身的体系,即它有自身的开端,中间和和终结.以此成为了一个整体结构.当然这个结构有其时代性.如果说古希腊哲学以理论理性为特色的话,那么中世纪的哲学则以实践理性为根本,而德意志唯心主义则以创造(诗意)理性为自己的标志.

智慧在现代已经消亡了.这就是说智慧在其历史上已经说出了并说完了它的道,由此它再也不可能说出新的道了,从而保持自己死一样的沉默.此外,这已经说出的智慧在现代完全丧失了它对人的规定力量,它所面临的不是对于自身的肯定,而是对自身的否定.正如马克思批判近代虚伪的人性一样,尼采宣布了上帝之死,而海德格尔再也感受不到奥林匹斯山上诸神的踪迹.

一个没有与智慧相关的思想完全不能断言自己是爱智慧(哲学).于是现代的思想已抛弃了规定的原则.它所显示出来的只是结构.此结构由技术所制约.一个在技术时代生活和体验的人便成为了现代思想的主题.但当一些现代思想家仍在幻想制造第一哲学或超验哲学的时候,他们还在做着形而上学的千年美梦.不过它只是被人讥笑为形而上学的不死阴魂而已.

至于后现代的思想根本就不可能与所谓的智慧有任何关系,它也不再是任何一种哲学形态,因此它也就没有任何建筑学本性.它首先反原则,于是是一种无原则的思想;其次反结构,由此它称为解构主义.在后现代思想中形成语言的,只是欲望本身.这个作为无意识的欲望,例如人的性欲是语言性的.这里不仅所谓的理性,而且所谓的主体死了,甚至所谓人本身也死了.这是因为人的规定被抛弃,人不再与自己相区分,而是消失在欲望之中.

用"道","技"和"欲"这种汉语的语词大致可以描述西方的古代,现代和后现代的主题.哲学作为形而上学由于它和智慧的关系而有它的道,其建筑学本性包括了相应的结构.鉴于与智慧的分离,现代思想无道而有技.后现代既无道,也无技,它惟有欲望的言说而已.这三者之间的边界性和转换性暗示着一种新的语言的可能.

3.中国无疑有自己古老的智慧.但中国是否也象古希腊和西方那样有自己的哲学,却不是一件确定的事情.

如果说哲学是智慧的科学,并使智慧具有理性和逻辑的形态的话,那么中国从先秦到晚清都没有这样的哲学.虽然儒道禅各自都有自身丰富的注经传统,并在义理和考据之间有着无休无止的争论,但这种所谓的解释学传统并没有使理解本身明晰化,亦即使智慧在理性之中净化和升华,具有思想自身无可辩驳的确定性.同时这个解释学传统所设立的解释学的效果史和连续性永远也没有断裂和完结,因此它也同样阻碍了思想自身的生成.这在于一个简单的道理:没有死,就没有生.

如果忽视了中国没有哲学这种历史事实,那么中国智慧的各种简单的哲学化都是不可通达的.人们常常用所谓的本体论,认识论,伦理学和美学来描述中国思想.这有时显得简直是不伦不类.同样,中西哲学的比较也往往穿凿附会地流于各种表象性的分析.甚至海德格尔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智慧和哲学的差异,因此当他试图在道家和禅宗思想中获得启示来寻找另外一种思想的开端的时候也陷入了失败.于是问题在于揭示中国这种与哲学不同的智慧,使之大白于天下.一些思想家自觉或不自觉地意识到了中国思想的独特性,没有用哲学史来称谓中国思想史,而且也试图将"中国的智慧"独立地标明出来.

中国的智慧包括在所谓的"天人合一"这句话里.数千年来,虽然中国人言必称"天人合一",虽然儒道禅对它从不同的维度作出了注解,但迄今为止,人们对它并没有给予明晰的规定和区分.因此这一模糊不清的语词有待追问:

(1)什么是这个天?

(2)谁是这个人?

(3)如何进行合一?

天一般可以区分为三种语义.它首先指太空,即日月运行的场所.其次指苍天和大地以及其间的万物自然.再次指这种万物自然的自然性.然而,这三种语义没有彻底地分离,尤其是万物自然的自然性没有独立出来获得明确的规定性.因此天也就泛指万物自然.天是最高的存在.不仅万物,而且人,甚至鬼神也包括于其中.中国没有任何一个神能够超越于天地而创造天地.

儒道禅当然不尽相同,但它们都囿于天即自然的范围.儒家之天乃人伦之天.这是因为孔孟之道所说的仁义依据于所谓的亲子之爱,亦即血缘关系,也就是肯定了爱的自然性.这与基督教的圣爱大异其趣.圣爱不仅区分于性爱,而且也区分于兄弟之爱.它彻底地消灭了爱的自然性,而达到了精神性.道家之天是自然之天.老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虽然将自然设定为最高,并可能使自然的自然性诉诸明晰,但自然仍混杂于天地之间,而且只有借助于天地这一中介,才能与人沟通.禅宗之天为心灵之天.禅宗一向把心灵的觉悟寄托在心灵自然性的的澄明之中.它虽然让顿悟在心灵的变化中具有闪电般的力量,但它仍然不能使精神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成为纯粹的精神,并显示出来.至于儒道禅合一的共同基础,便是这个自然.如"易经"勾勒了的自然过程和人类过程,它不仅为儒家作为经典,也为道家视为经书.

与此相应,人为天所规定.他保持了自身的自然性.如儒家所说的圣人,道家所谓的道人,以及禅宗所追求的觉悟者,都是对于这种自然的领悟和实践.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种语言表达式:天确定尺度,圣人体察了这个尺度并授予人,人听从这个尺度.

因此所谓的天人合一实际上是天成为规定者,人成为被规定者.它并不是人与天的共同生成.如果天人合一是共同生成的话,那么它在中国历史上将会不断变化.然而,它却保持了自身的永恒不移.正如"天不变,道亦不变",当然人也不变.

4.如果承认西方有其智慧并有自己的哲学,而中国只有其智慧而没有自己的哲学的话,那么所谓中西哲学的比较实际上只是中国智慧和西方哲学的比较,这样它便显得大有风马牛不相及之嫌.真正的问题只是在于:划清中西智慧的边界,显示他们究竟是如何对人进行不同规定的.

正如所说的,中国的智慧是天人合一,即人与自然的统一;西方的智慧是人神同在,所谓的英雄,圣人和自由的人都与神性相关.这已经表明,中西智慧所规定的人实际上居住在不同的维度里.

天人合一包括了天地人三元,如一般所说的人生天地间.但所谓的人神同在实际上包括了天地人神四元,人不仅生活于天地之间,而且也生存于神灵之前.这已经突出了两点.第一,中国的智慧没有西方神的意识;第二,中国和西方虽然共同具有天地观念,但它们的意义完全不同.

象任何一种民族的语言一样,汉语当然具有鬼神之类的语词.但中国的鬼神观念大多是原始巫术迷信的遗存,它正好被儒道禅等智慧形态所否定.因此所谓的诸神,上帝和神性从来没有成为汉语言的主题.虽然天也有人格化和神性化的可能,但它与基督教的上帝有天壤之别.如果神不道成肉身,并且能说话的话,那么这个神不是活的神,而是死的神.而一个死的神是不能拯救活人的世界的.然而,天何言哉?

西方也象中国一样拥有其自身的的天地,但他们的天地具有另外的意义.尤其是天完全是另外一重,而且几重天在他们的历史上不断变化.古希腊的天空是诸神游戏和斗争的场所.对于古希腊人来说,只有神才洞晓万物的奥妙并规定了人的命运.中世纪的天空是上帝的居住的地方.他的精神性虽不可度量,但又如天空一样地显明.那尖顶指向苍天的教堂将上帝和人聚集在一起.人承受上帝的祝福和诅咒.然而,近代的天空只是成为了自然科学的对象.它是依照因果律所运行的自然.而现代的天空则完全沦为技术的支配物.它是天文望远镜所探测的领地,是航空器所飞行的空间.那高耸入云的电波发射塔已高于所有的教堂尖顶.无线电波虽不可触摸,但人人都感觉它的存在,存在得如同上帝.

中国的天人合一制造了一混沌的图象,即人没有从自然中分离,个体没有从社会中独立,精神没有从现实中超越.因此中国千年的历史没有产生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和宗教.中国文明在十九世纪所面临的危机,正是这个天人合一的必然后果.

因为西方天人相分并且人神同在,所以天从来不是个体的限制.个体不是在天地这块土壤中能生根发芽的.相反,个体只有不断与这个自然相分离,同时又不断与自身相分离,才能成为一棵参天大树.只是由于个体的确立,人才能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建立社会关系,才能把自然作为一个对象来试验,探索其奥秘,才能开辟一个精神空间,让精神得到独立自主地发展.这样人才能展开他在生死性诸方面的丰富性和深刻性.

5.为什么中国有这样的智慧,西方有那样的智慧?

思想总是习惯于追寻所谓的本原和根据,因为它是一个事物所赖以存在的基础.没有了本原和根据,万物将归于虚无.然而知性的思想只能为智慧设立一个外在的根据,它虽然不同于智慧本身,但足以使智慧成为可能.例如,人们为中西智慧的产生提出了不同的社会,种族,地理的根据,而且每种根据都以另外一种不同的根据设为前提.这样知性的思想陷入了恶性的无穷后退.这种无穷性为知性所无法克服,同时也使知性思想因此而自身消亡.相反,理性的思想并不设定事物外在且无穷后退的根据,因为一个事物的存在只是根据于它本身,它自身的存在就是它的根据.在此意义上,事物本身是自我设立的,它本身就是开端,它没有其他的本原.因此,智慧本身没有任何外在的根据,它自己就是自己的根据.

如果我们追问为什么中国是这样的的智慧,西方是那样的智慧的话,那么我们同样可以追问,为什么中国不是这样的智慧,西方不是这样的智慧呢?因此这个为什么本身是要问为什么的.它是一个伪问题.

就智慧本身而言,它是人的规定,但这个人的规定首先是语言性的,不是历史性的和世界性的.因此智慧自身作为道是纯粹的语言本身,它不关涉所谓历史的事件和世界的体验,它更远离所谓的存在和存在者的问题.无论是中国的儒道禅,还是西方的"荷马史诗","新约全书"和卢梭等人的作品,它们都不是对于现实的描述和对于超现实的表现,而是语言在自身的规定和区分.因此可以毫无置疑地说,中西首先是因为他们生活于不同的语言之家或者不同的语言的维度里,他们才各自拥有自身的历史,并获得了不同的世界.

但中西之道究竟说着一种什么样不同的语言?如果说中国语言是自然性的话,那么西方的语言却是精神性的.

语言表现为语音系统,即通过语音自身的区分和规定使语言自身成为可能.但汉语自身的区分和规定是不完备的和不健全的.如果只是通过语音自身的区分和规定,它还不足以使自身显示出来.因此汉语在根本上依靠于文字.文字自身的区分和规定使汉语克服其语音的非完备性和非健全性而清晰明朗.如果将汉语与其文字视为同源的话,那么汉字本身则足以表明汉语的自然性.众所周知,汉字是象形写意文字,至于汉字构造的其他的可能途径都是它的变异.汉字虽然有其悠久的发展史,但它的源头却是源于八卦.正是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才使伏曦氏发明了最原初和最简单的汉字雏形(阴阳的符号).这个天地阴阳绝对不可视为可书写又可涂抹的符号.它对于中国智慧而言,乃天下至道.这也就是说,天地显现其轨迹,它是自然的语言,又是人生的道路.海德格尔很惊奇汉语的"道"同时包括了道路和语言两重意义,但他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可行走的道路只是由自然所规定的.

对于西方来说,其文字没有独立自足的意义.它作为符号只是声音的表达.而语音系统(语言)可以不依靠文字只是通过自身不断的区分和规定而达到自身的完备性和健全性。因此问题在于西方的语音是如何开端的。这里不是自然性而是精神性使语言成为了可能."荷马史诗"不是诗人在歌唱,而是艺术女神谬斯在歌唱,她们指引人如何存在.正如圣灵赋予处在海岛上的使徒约翰说出了"启示录"一样,人的人性让卢梭在他的著作中表达了人的自由.德利达等人认为西方的历史存在语音中心主义和罗各斯中小心主义,实际上从其消解哲学的角度揭示了西方语言的独特性,只是他不试图对此进行肯定,而要否定而已.

当然,不论是中国自然性的语言,还是西方精神性的语言,都各有自身的界限.如果自然性的语言使人永远生活在自然之中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最后不可能走出自然的话,那么精神性的语言则可能施展起统治性的力量,这不管是诸神和上帝,还是人的神性,亦即人的人性.因此它们都面临走向纯粹语言的问题.这个纯粹语言将摆脱自然,诸神,上帝和人性的种种印记,但它自身决不是这些名称的代替品.

6.虽然中西在今日的情形各不相同,但它们似乎面临同样的命运,即智慧的沉默.天塌了.上帝死了.这是中西的语言明证.

天旋地转,天长地久.谁敢狂言天塌了?天塌了决不意味着自然天体的毁灭,而是自然不再说话,由此失去了它的规定性.中国天的危机实际上由来已久.诗人屈原的自杀表明由儒道所构筑的天是何等脆弱.这在于无论是入世,还是遁世都不是他的解脱之道,最终他只能在死亡之中逃避对于天的追问.至于"红楼梦"更是宣告了儒道禅的天地自然不过是一场梦.人要么沉醉于其中不辩生死,要么走出其外寻求它途.但这个它途仍如梦幻一样模糊不清.告别了天地,何处是归程?

现代中国人生活在一个没有天地自然的时代.此时代可称为"后自然时代".这是因为它既不是西方以技术语言为特征的现代,也不是以欲望语言为标志的后现代.当然西方的现代和后现代的语言也以混杂的形态流传于中国,如同中国传统自身所留存的自然语言的遗迹一样.但任何一种宣称中国处于现代和后现代的说法只是一种精神狂想和语言夸张.无论就哪个角度来说,例如思想和艺术方面,中国这个后自然时代仍然没有自身的语言.这看看那些拙劣地模仿现代派和后现代派的语言作品就够了.如果说一个时代没有自身的语言的话,那么这意味着这个时代的人和思想处于沙漠之中.它的贫困在各种形式的喧嚣和沉寂之中无限地生长,而且使任何语言的伪装都无法遮盖.

事实上,"天塌了"并没有在后自然时代形成语言.这恰恰是我们时代语言贫困的最好证明.相反,"上帝死了"不仅发自尼采之口,而且也为其他现代和后现代的思想家所响应.

"上帝死了"不在于那天父的逝世,神子被钉在十字架上和圣灵失去了其生命力,而在于神不再说话,因此它作为死亡了的道不再有任何规定性和约束力,召唤人们来倾听这个道.其实,上帝之死只是西方智慧之死的一个方面.正如古希腊的诸神在奥林匹斯山上踪迹全无一样,那在近代所狂热追求的人的自由也不再成为话题.但西方智慧的死亡并不是由于任何它种原因而不幸死亡,而是它自身的寿终正寝."上帝之死"从来不意味着任何一个人杀死了上帝,而只是意味着上帝自己死了.如果上帝自己不死的话,那么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力将他杀死.

在西方现代垄断的不再是智慧的语言,而是技术的语言.技术一般被理解为可操作的工具,并且服务于人的目的.于是这个被技术所规定的语言也就和其它的技术成分一样成为了人可操作的工具并服务于人的目的,它在现代的最大特征就是成为了信息语言.正如人们所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时代里.所谓的信息语言以各种手段无孔不入地渗透与公众生活和私人生活.例如,书籍,报纸,广播,电视,电话,尤其是计算机使信息成为了一个不可逃脱的网,人人都必须生活于其中.信息语言的技术本性一方面使自身成为工具,另一方面也使技术世界的一切成为工具,不仅物,而且人本身日益工具化.具体地说,人可能成为物的工具,也可能成为人的工具.一个工具化的人,他已经丧失了自己的本性.

没有任何一个现代思想家如海德格尔深刻意识到这种技术语言或信息语言对于人的控制,以及人在这种控制下所遭受的厄运.海德格尔渴求一种非技术性和非信息性的语言,即在自身之中并只涉及自身言说的语言,也就是纯粹语言.这在于它不再是工具,而是语言自身.根据海德格尔的观点,这种纯粹语言只是诗意语言.惟有诗意语言才是技术语言的拯救之途.但什么是这个诗意?它为何能够成为纯粹语言自身?这仍然是不清楚的.因此海德格尔虽然告别技术语言,但他所宣称的诗意语言却只是一种暗示.这需要对语言本身有更本原的追问.此外,暗示本身是极为危险的,因为它在自身的朦胧之中可以指出一条正道,但也可以指出一条歧路.

在现代思想中,人们还怀有对于人的希望,如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者,尼采的超人和海德格尔的要死者.但后现代这个要死者成为了死亡自身.上帝首先死了,人接着也死了.这里弥漫的不再是智慧的语言,也不是技术的语言,而是欲望的语言.它是由无意识言说出来的。这种欲望的语言一方面对抗着技术的语言,另一方面也否定着技术的语言.因此解释学家们在此在的理解中的意义的追求已毫无意义,这是因为欲望的语言是没有意义的,它使任何确定性的想法成为徒劳.但这种欲望的语言只是一种黑暗的语言,它所具有的否定的力量不仅拒绝智慧语言和技术语言,而且会在它自身的否定中消灭自身.这是因为欲望的语言描画的不是一条道路,而是诸多杂乱的痕迹,它的无序使它自身也陷入黑夜的陷阱.

7.语言在它自身的言说过程中将自己表达出来了.它是欲望的语言,是技术的语言,也是智慧的语言,虽然这种语言已经死了.它们正好标明了语言可能的三个维度:智慧,技术和欲望.因此我们有必要标画这三个维度的界限,并弄明其内在的区分和关系.

最原始的语言当然是欲望的语言.但只是在后现代思想那里,欲望这一无意识黑暗幽深的的领域才作为语言显现于光天化日之下.虽然欲望的语言自身不可规定,不可描述,但它实际上不可能是漫无边际的.这是因为当欲望的语言成为现实时,它必须借助于技术的语言.没有技术语言作为工具,欲望的语言不过是真正的幻想和梦呓.技术语言对于欲望语言的表达有着关键性的作用.欲望语言只是摧毁了技术语言的粗暴统治,反过来它却要粗暴地统治技术语言.这就召唤智慧语言对于道路的指引.

不管欲望语言还是技术语言都没有能够成为语言本身.技术语言只是工具.而欲望语言的无意识本性使它自身成为不是"我在说话",而是"它在说话".于是语言作为语言自身说话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语言作为自身从欲望语言和技术语言分离并回复自身的话,那么语言就成为了智慧语言.智慧的语言不再是语词,而是道.这个道正是路,使人的行走成为可能.惟有在智慧语言的光芒下,欲望的语言才不可能真正是黑暗的,并且能被区分,哪些是必然存在的,哪些是必然不存在的.与此相应,技术语言不再是无道之技,而是有道之技.它在其工具性的使用过程中不是阻碍了而是敞开了智慧之道.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9)

中图分类号:B0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2)20-0053-02

关于“什么是哲学”的追问在哲学中始终没有终极答案,它绝非只是真正哲学思考的一个预备性问题,这个问题对于研究哲学的人来说是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但同时也是最为困难的问题。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都要重新提出这一问题和回答这一问题,可以说有多少个哲学家,就有多少种关于哲学的定义。下面,就笔者对哲学的理解从几个方面讨论关于哲学是什么的问题。

一、“哲学”一词的渊源

当人们提到“哲学”的时候,常常会把哲学称做“智慧学”或“聪明学”,那么,哲学与“智慧”有何渊源呢?

哲学(philosophy)一词来源于希腊文,是philei(爱)和sophial(智)组成的。“爱”在希腊语中是赫拉克利特意义上的事物之间的和谐,指两者原初地适应对方;“智慧”则指所有存在的东西都存在于存在之中。“爱智慧”即存在于存在之中的存在者和谐一致,相互适应,也就是说一切存在的东西都在存在中成为一个整体。所以说赫拉克利特的“爱智慧”就是人与万物(存在者)的和谐一致,融合为一。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爱智在这个时期还没有“哲学”这个名词所表示的意思。海德格尔说:“由智者派做准备的到达(哲学)的这一步,首些由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实现。”随着智者派对理智性、概念或东西的追求,把人与概念看成是彼此外在的东西。“智慧”则成为对一种需要追求的外在的东西,“爱”即渴望,“爱智慧”则成为对哲理的渴望与追求,即成为后来的“哲学”。

在中国古典典籍中,是没有“哲学”这个名词的。“哲”字是从中国古代经典中取来的,本身是“智慧”之意。《尔雅》中说:“哲,智也。”我们今天所讲的中国哲学史中的哲学思想,乃是指中国古典典籍中同古希腊哲学、西方哲学相似的、相通的内容而言,即天人合一,万物一体的思想。如老子所说:“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即是道家无道德意义的“道”与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王阳明“人心即天理”,则是儒家的有道德意义的“天”与人合一的思想。

二、哲学与具体学科的联系

在古希腊,哲学是一切知识的总和,一切的知识都以未分化的形态蕴涵在哲学母体之中,这时的哲学和具体学科之间并无区别。随着各科的不断成熟,思考问题越来越复杂化,专门技术逐渐地发展,具体学科则从哲学母体中逐渐独立出去。因此,哲学与其他学科有着高度的相关性和密切的相似性,尤其是科学。

古希腊最伟大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过:“由于惊异,人们才开始哲学思考。”当泰利斯首次提出“水是世界的本原”的哲学命题时,哲学与自然科学就已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尽管泰利斯的认识是片面的,不正确的,但他开启了哲学,开启了哲学最根本的追问,开启了对世界本原的追寻。早期的自然哲学家思考事物运动和变化的本原问题,尝试把握整个物质世界的本质,为人类认识自然界提供了宝贵的见解。色洛芬在《回忆苏格拉底》中说,希腊自然哲学家努力探索自然界的知识就是想制造出闪电、雨、风来。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10)

我发现,直接用政治的分野来判断一位真正的哲学家,往往不得要领。苏格拉底诚然是在雅典民主派当权期间被处死的,但这并不能证明他站在贵族派一边。事实上,无论在民主政体还是贵族政体下,他都曾经甘冒杀身之祸,独自一人与民众大会或寡头政府相对抗,以坚持他心目中的正义。对于苏格拉底来说,还有比当时奴隶主两派的政治更高的东西,这就是他的哲学所追求的合理的人生。

现在,人们在追溯西方哲学中人本主义思潮的源头时,一般追溯到苏格拉底。诚然,苏格拉底以前的希腊哲人,例如赫拉克利特与德谟克利特,在他们的著作残篇中也不乏人生智慧的格言,但苏格拉底确实是自觉地把哲学对象限制在人生问题范围内的第一人。他在法庭申辩时所说的“未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一语,在我看来是道出了哲学的根本使命,这就是探索人生的意义,过一个有意义的人生。哲学家是一些把生命的意义看得比生命本身更重要的人,他们一生孜孜于思考、寻求和创造这种意义,如果要他们停止这种寻求,或者寻求而不可得,他们就活不下去。用苏格拉底的话来说,就是“必须追求好的生活远过于生活”(《克力同》)。所以,当法庭以抛弃哲学为条件赦他的罪时,他拒绝了。哲学的本义是爱智慧,爱智慧甚于爱一切,包括甚于爱生命。

商务印书馆最近相继出版了柏拉图的《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和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的中译本,为我们了解苏格拉底其人和其思想提供了方便。研究者们一般认为,前者有把苏格拉底理想化的倾向,后者更符合历史事实。我倒觉得,作为哲学家的柏拉图,比作为军人的色诺芬,更能理解他们的这位哲学家老师。在柏拉图笔下,苏格拉底更像一位哲学家。在色诺芬笔下,苏格拉底却显得有些平庸。例如,苏格拉底认为智慧即美德,这在前者笔下突出的是理想人格的锻造和心灵的自我享受,在后者笔下则往往把美德归结为节制,又把节制归结为获取最大快乐的手段。又如,苏格拉底之所以从容就义,色诺芬举出两点非常实际的考虑:免去老年的痛苦以及死后的声誉。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则以他特有的机智方式作一番推论:死后或毫无知觉,如无梦之夜一样痛快;或迁居彼界,得以和古来志士仁人相处,不必与为思想而杀人者打交道,实为无限幸福。他的结束语是:“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哲学家的幽默和达观,跃然眼前。

我并不主张对苏格拉底哲学作过高评价。他把哲学的注意力移向人生,诚然是一大功绩,但他进而把人生问题归结为伦理道德,视野又未免狭窄了。其实,人生意义问题的提出,是以绝对为背景的,哲学的智慧不在于就人生论人生,而在于以绝对为背景对人生意义作出说明。赫拉克利特说,智慧不等于知识,智慧在于认识,即绝对和永恒。苏格拉底却把智慧与知识等同起来,又把知识与美德等同起来,尽管他强调的是“关心自己的灵魂”,但是,如果像他那样把对于绝对的渴望从灵魂中排除出去,视为无用无谓之事,那么,灵魂就不成其为灵魂,而智慧也降为一种道德知识和处世之道了。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苏格拉底比起赫拉克利特来又是某种退步。不过,尽管如此,苏格拉底的“未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一语仍不失为至理名言,是一个真诚的哲学家应有的信念,只是我们应该以更加广阔的眼光去省察人生。

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资中筠,女,(1930― )国际政治及美国研究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博士生导师。专业之外旁涉中西历史文化,近年来关注中国现代化问题,撰有大量随笔、杂文,并翻译英法文学著作多种。

西方哲学智慧论文篇(11)

中图分类号:B502.3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104(2012)01―0040―04

《名哲言行录》是一本独特的哲学史书。它的独特之处也许在于:通过作者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叙和描述(也许还加上些想象的成份),仿佛那些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逐渐模糊和被人淡忘的古希腊先哲们的古旧形象重又变得鲜活生动和清晰了起来。这是读任何一本现当代哲学论文集或哲学史书所难以获得的生动感受和体验。因此,确如这本书的英文译者在序言里说得那样,“《名哲言行录》更多属于文学而不是哲学”。另一方面,这也体现出了此书的独特价值所在。“因为对于碰巧成为哲学家的那些文人学者的传记而言它是一个贡献。它具有独特的价值,因为流传至今的这类古老传记是如此至少”。

换句话说,这不是一本标准的哲学史书,而更像是一本参杂了各种奇闻轶事以及大量的史实和想象成分并存的有关古希腊哲学家的历史故事书。因此,这么一本“混合体”史料集无疑让某些哲学史家或者古典学家们头疼不已或者不屑一顾;但是另一方面,恰恰也因此“缺陷”,这本书才有幸从众多严肃谨慎的哲学史书籍中脱颖而出,让那些被成天板着面孔的枯燥乏味的论述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可怜的人们得以呼吸些清新的空气。

相对于其中所记叙的种种哲学史实(这些史料相当庞杂,如何鉴别其真实性,以及它们的种种来源如何,那是哲学史家们干的事情。我不敢奢望在这方面有什么发言权,还是保持沉默比较明智些),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些哲人们的奇闻趣事。这些有趣的故事,就像一幅幅生动传神的素描画,巧妙而随意地勾勒出了一个个古希腊哲人的独特个性,展现着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另类、可爱而又不失风趣的一面,仿佛让我一下子和这些早已远去的陌生先哲们亲近了许多。这种奇特而美妙的感受是在众多严肃而正统的思想传记中所难以体会得到的。此外,令我惊讶的是:这些性格迥异的先哲们种种显得有些古怪和可笑的举止以及某些偏执和顽固的言行,竟然或多或少地折射出了一种独特而宝贵的哲学精神。

顺便说一下,也许有人觉得我应该先交代一下这本书的写作年代和背景,或者至少也应该先简单交代一下所描写的那些哲学家的思想背景吧。但是,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原因有三:第一,关于写作年代和背景的介绍,此书的中英文译者已经做得非常详细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序言。我已经从中受益匪浅,觉得如果在这方面再说些什么都显得多余;关于所描写的那些哲学家思想背景的介绍,我觉得书中已经说得够多了。如果有人还想了解得更多些,或是质疑其中某些内容的真实性如何,我建议他们找些正统的哲学史书来看看。在这方面,我实在也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第二,多谈些奇闻轶事或许才能够彰显这本书的独特价值;第三,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么做也许更能体现出作者本人的初衷。透过这些有趣的故事,拉尔修想要传达给我们的很可能不是什么史实,而是希望我们能够真正体会到“一种独特而宝贵的哲学精神”。

然而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呢?我选取并简要叙述其中五个哲人的故事,经由对这五个故事的具体分析,以揭示出这些先哲各自的离奇经历以及鲜明个性背后蕴藏着的一种共同的精神特质。这就是一种从古希腊延续至今的“独特而宝贵的哲学精神”。

故事一:泰勒斯和三角鼎的故事。

这个故事出现在《名哲言行录》第一卷第一章中,大意如下:有人发现了一个三角鼎,神谕宣称应该把它送给希腊人中最有智慧的人。于是人们就想到了泰勒斯,然而泰勒斯却把他让给了其他贤者,结果这个三角鼎传遍了希腊每一个贤者又回到了泰勒斯手中。于是,泰勒斯就把这个鼎献祭给了阿波罗。泰勒斯是当时“最有智慧的人”,这是公认的,然而他最终还是把鼎献给了神。

故事二:苏格拉底死前的小插曲。

有关“苏格拉底之死”的记载有很多。例如,柏拉图的《斐多篇》,记载了苏格拉底在临死前与其跟随者的长篇谈话,很值得一读。《名哲言行录》第二卷第五章中记载的一个有关苏格拉底死前的小插曲:我们知道,苏格拉底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在众人面前常常显得邋邋遢遢。当他以读神和腐蚀青年罪被雅典法庭判以死刑后,阿波罗多送给他一件漂亮的外衣,希望他在喝下毒药之前穿上这件衣服。苏格拉底却拒绝这样做,他说“什么是我自己的东西,这种东西足够好以使我活在其中,而不是死在其中”?

故事三:犬儒主义者第欧根尼的趣事。

第欧根尼的言行举止极其古怪另类,有时显得疯疯癫癫,有时显得滑稽可笑,有时令人讨厌,有时又让人不由得心生钦佩。据拉尔修记载,第欧根尼是与柏拉图同时代的人,思想言行却于柏拉图大相径庭。他常语出惊人,行为举止更是令众人刮目相看。这一点有些类似于“令人头疼的苏格拉底”,却过之而无不及。对于柏拉图而言,第欧根尼的确是个比苏格拉底更难对付的家伙。因此,当有人问及他有关第欧根尼的印象时,柏拉图干脆说“他是‘发了疯的苏格拉底”。下面是拉尔修记载的有关这位犬儒主义者的三则对话(第六卷第二章):对话1:有人嘲笑第欧根尼:“你虽然是个哲学家,却什么都不懂。”第欧根尼回答:‘使我在装着有智慧,但这本身就是在从事哲学。”对话2:有人对第欧根尼说自己不适合学习哲学,第欧根尼就对他说:“如果良善地活着是你从不关心的事,那你为何还要活着?”对话3:据据说曾有人问第欧根尼:“如果你死了,希望如何料理你的后事?”第欧根尼回答说:“不要埋他,而是将他抛到荒野里,以便所有的动物都可以分享他。

故事四:平静出奇的怀疑主义者皮浪。

相对于第欧根尼的古怪举止和唠唠叨叨,怀疑主义者皮浪则显得平静的出奇。据拉尔修的记载,皮浪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似的。他不做任何预见,任何新奇的事物都难以引起他的兴趣。他从不逃避任何事物,甚至在面临各种危险时,例如狂风巨浪、火灾、被狗追咬。他怀疑一切,否定以往和现存的(甚至包括还没出现的)一切学说,却从不提出自己的丝毫观点或主张。他否认事物有美丑善恶等各种性质的区别,甚至认为世间万物没有什么真假可言,因此他也拒绝做出任何肯定的言论。他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和“随遇而安”的生方式,引起了当时许多人的好奇与效仿。《名哲言行录》中记载了不少皮浪的事迹,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也许就是“皮浪与猪”的故事(第九卷第十

一章):有一次,皮浪乘船出海,遇上了风暴,除了皮浪和同船的一只猪神态安详,镇定自若之外,其余人都显得惊慌失措。等到风暴过去了,大海又恢复了平静。皮浪指着那只猪对这群惊魂未定的乘客说到,“智慧的人就应像那样毫不慌乱”。然而此刻,那只猪也没有因为人们的关注而显出丝毫“沾沾自喜”的神情来,依旧埋头在默默啃食着自己的食物。

故事五:异常“神秘”的毕达戈拉斯。

相对于以上四位哲人的种种奇闻趣事而言,毕达戈拉斯则显得异常“神秘”。但是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在他幽秘的学说里面,透射出一种耀眼的“理智性”。拉尔修告诉我们,毕达戈拉斯是第一个使用哲学这个术语并称自己是哲学家或智慧爱好者的人。而且,他首次把宗教的神秘与数学的理性结合在了一起,在罗素看来,这可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在其名作《西方哲学史》中,罗素用了如下的语句来评说毕达戈拉斯的学说:“他代表了希腊的、中世纪的以及直至康德为止的宗教哲学的特征。”这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下面是拉尔修记载的有关毕达戈拉斯的二则轶事(第八卷第一章)有人问:哲学家怎样生活?毕达格拉斯把生活和盛大的聚会作了一个比较:一些人去是为了赢赏,一些人则是为了做买卖,而最好是去作观众。因此,他说生活中那些具有奴性的人,生来就只知道追逐荣誉和财富,而哲学家追求的是真理。毕达格拉斯相信灵魂存在,它与肉体的生命不同,可以从一个生物体内转到另一个生物体内。他指出,人的灵魂分为三个部分:感知、理性和意愿。感知和意愿也为其他动物所有,但是理性则为人所独有。理性是不朽的,其余则是可朽的。又由于整个空气中都是充满各种各样的灵魂,一些被称为鬼魂,一些被称为英雄。它们将梦托给人,也向人们以及其他动物显示健康疾病以及旦夕祸福。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灵魂,才有了洁净、驱邪、各种预言、征兆,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因此,毕达格拉斯认为,能够引领灵魂向善而不是向恶,此乃人身上最好的东西。当灵魂变善时,人就是幸福的;如果灵魂是恶的,那人就会不得安宁,限于纷乱中。

由上面的故事,我们发现五位哲人的言行举止各个不同,性格迥异。通过对以上五个故事的论析,我们已经可以发现:一方面,拉尔修笔下的古代先哲人人都是个性鲜明,思想学说自然也就千差万别,难以一概而言了;另一方面,他们之所以能够被拉尔修称为“名哲”,自然有着某种内在的相似性或延续性,否则本书就不该叫“名哲言行录”,而改叫“名人言行录”岂不更合适?因此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这种相似性或者说延续性是什么呢?在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前,还需要对上面五个故事做些简要地处理:滤过表面的差异性,找找内在的相似性。

先来看故事一。泰勒斯为什么要把鼎让给别人?最后鼎传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中,他为什么要把鼎献给神?对于前一个问题,我认为表明了泰勒斯的“谦让”,因为他是公认最具有智慧的人。对于后一个问题,我们可以从中译者的序言中找到解答:因为古希腊人认为真正的智慧属于神,把鼎献祭给神,表明了哲人对神的尊崇,同样也表明了对智慧的尊崇。

故事二里苏格拉底对阿波罗多洛斯好意的拒绝,说明他并不看重现实的物质生活。否则他就不会拒绝美丽的外衣,更不会明知可以逃走却宁愿饮毒芹汁而亡。他的回答表明,他真正追求的是“可以在其中永生的东西”,这就是他反复强调的“真正的知识”,他毕生不懈追求的“智慧”。相对而言,世间的万物则都是暂存的。诚如他在《斐多篇》里说的:哲人应该追求永恒的东西,那就是真正的知识,那就是不朽的智慧。因此,哲人追求智慧,就应该忽视暂存的可朽的物质生活,应该快乐地平静地接受死亡,因为死去乃是一种真正的解脱罢了,是一种获得新生的途径。换句话说,哲人应该“向死而生”。

故事三里记载了第欧根尼的三段对话。对话3是说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料理其后事,表达了他对世俗生活的漠视;对话2通过反问的形式,表明了第欧根尼认为哲学才是使人生获得意义的东西;那么,哲学是什么呢?对话1给出了第欧根尼的解答:哲学就是智慧本身;哲学家就是追求智慧的人。

皮浪的平静是一种智者的平静。这是一种只有通过哲学修炼,获得真正智慧的人才能有的平静。这是故事四要告诉世人的:平静的底面乃是智慧。因此,当皮浪指着那只吃食的猪对一群惊魂未定的乘客说“智慧的人就应像那样毫不慌乱”时,他的意思其实也是说:我们要获得这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的宁静从容,就应该追求真正的智慧。

而毕达戈拉斯则认为,哲人应该追求真理,而真理则体现在驱邪、各种预言、征兆,以及其他等等诸如此类的知识之中,通过对这些知识的学习和运用,哲人才能最终获得或领悟到“人身上最好的东西”,即智慧。只有智慧能引领灵魂向善,从而使人获得幸福。因此,要获得幸福,哲人追求的终极目标乃是智慧(尽管表面上看来,哲人学习和运用的是种种具体的知识,但这和追求智慧在根本上并不冲突)。

可见,尽管五位哲人经历有别,性格迥异,思想见解不一,但是他们似乎都在坚守着某种共同的精神。换句话说,这五个故事无一例外地表明了“哲学乃是对智慧的追求”,而这恰恰印证了拉尔修在序言里说的一句话:哲学,即对智慧的追求。

参考文献:

[1]DIOGENES Le Lives oplnons Eminent Philosophers[DBOL].省略/pw/diogenes/.2011―09―04.